合欢.刺花以夏 作者:若若的小猪(晋江2013.07.25完结)





  助理的职业敏感使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好意思,天已经很晚了,宋先生忙了一天,现在应该已经回去休息了。小姐如果有事情的话,可以明天联系宋先生。”
  合欢跟着华生又进了酒吧,跟酒保要了两杯伏特加,闭着眼一鼓作气喝下去,喝完了听到眼前的华生正深情地唱一首英文歌《If》。
  If a man could be two places at one time
  I’d be with you
  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以后,她才敢翻出电话打给他。
  “喂,小木头,我是合欢……”她其实根本说不出自己的感受,浑身的血液像是被煮沸了一样,又烫又灼,连眼角都涌起了热气,像是随时要准备流泪,“小木头,我们已经五年不见……在澳洲的时候,有好多次,我连机票都买好了,几乎要逃回国,然后在准备过安检的时候,被妈妈拦回来……”
  “我给你打过电话,查无此人,她们总那么说。每次我鼓足勇气,到最后只是抱着电话,像个傻子一样瘫坐在那里。”
  “从前我和你说过,很多事情不是我不敢,是不能……朋友说是我困住自己,说到底,还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不能面对那样的现实,不能面对那样的亲人朋友,我不能面对那个不顾一切的你……”
  想过无数次再见面会是什么样的场景说出什么样的话,结果之前想过的腹稿统统失效,她趴在吧台边哭得弯下了腰,好像吞进了无数黄连,肝胆都被苦水浸渍,整个人虚脱了一般,几乎连一只小小的手机都要抓不牢。
  华生还在耳边唱着:
  If the world should stop revolving
  spinning slowly down to die
  I’d spend the end with you
  合欢知道,很多事情根本不能假设。
  没有如果。
  过了好一会儿,伴着轻扬的乐声,合欢听到手机里传来一个女声,“抱歉,宋羽柏在洗澡,请问你是……”
  对方还没说完,她已经把电话摁掉。
  伍采薇挺着大肚子,一把把手机扔给沙发上的宋羽柏,“你就装吧你,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吧?还好意思让一个孕妇帮你接电话!”她慢吞吞地挪着步子坐下来,“一会你表哥回来,我把当八卦说给他听。”
  宋羽柏站起来,“那我走了,嫂子,要不要我打电话让表哥早点回来陪你?”
  伍采薇没好气道,“他才不会关心孕妇死活呢……你们家的人啊,个个都把整个心放生意上。”她乜一眼宋羽柏,“嗯,你还好,有点人性,还知道给我送玫瑰饼来。”她喘了口气,又说:“唉,刚刚那通电话你怎么说啊?”
  宋羽柏闲闲地站在门边,表情莫测,“我自己会处理。”
  “你紧张什么呀,真是。虽然我嫁过来没两年,却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狼狈啊,连一通女孩子的电话都不肯接……”突然间,她停住了,眼珠连连动了动,有些讶异,“合欢?哎!她就是那个……”
  他低低地唔一声,并不想多说,“是的,就是她。”
  “我听说过你们当年的事情。”
  “这在我们家族又不是什么秘密。”
  伍采薇犹豫再三,开口道:“宋羽柏,那个女孩子回来了?”
  “嗯。”
  “咳咳,其实啊,”伍采薇倏地有些紧张,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好,“其实当年的很多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你家的,还有她家的……唉,怎么说呢?宋羽柏,我想说,你们可以重新开始。”
  沉默了一会儿,宋羽柏说:“抱歉,我还是不能原谅我的母亲。”
  “母子之间没有绝对的仇恨。”伍采薇恻然,“刚刚听她在电话里哭,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脏竟然也在一抽一抽的,不受控制地,觉得难受。”她说:“退一万步说,你不能原谅你的母亲,与和合欢重新开始,没有关系。”
  心理学出身的伍采薇还说:“你知道吗?人生中最无能为力的十件事情中,有一件就是,不可救药的喜欢。”
  爱到深处,无药可医。
  宋羽柏自己驾车回家,路上一直在想着伍采薇的话。
  重新开始?哪能那么简单。当初他鼓足了勇气抛弃一切追到澳洲去,依旧挽回不了一颗渐行渐远的心。
  五年不见,大家都变了。
  事实上早在合欢去采访孙佳益的时候,宋羽柏已经见到了她,她站在那里等电梯,有些急的样子,抬着手腕看时间。
  她瘦了不少,愈发显得小,丹凤眼又长又大,像两粒饱满的杏仁。却没有看见他。
  他只是淡淡地扫一眼,就这样擦肩而过。
  在酒吧见到的时候,她正笑吟吟地对华生笑。五年以后,她爱笑的习惯没变,却是对别的男人展露欢颜。
  他自然是记得华生的。三年前他追到澳洲,好不容易找到合欢的时候,是在一个露天Live Show的现场,她独自站在台下,主唱华生随意地举着啤酒哼一支现场作曲的歌,他温柔地下台,拥抱住合欢。
  宋羽柏听到他唱:I love you,honey。
  夜风吹过,将热烈沸腾的人声吹进他的耳膜,宋羽柏站在后排,他看不见合欢的表情,只看到她缓缓地张开手臂,回抱华生。
  


☆、算是重逢吧

  合欢不知道莫颜光从哪里得来自己的号码,一通电话炸过来,“小白兔吗?我是你莫颜光哥哥,那天晚上的事情真对不起啊,哥哥喝多了,对不住了啊。”
  合欢干干地笑两声,“没事没事,我知道你喝高了。”
  “那我请你吃饭吧,赔礼道歉哈。怎么样,给个机会呗。”
  “又吃饭?”合欢着实有些不能适应国内的饭桌文化,“真没关系,不用破费了的。”
  “那怎么行呢?你怕什么呀,担心的话可以把你那老外男朋友叫上一起嘛。”
  合欢郁闷地解释,“华生不是我男朋友。”合欢想,谣言传多了,万一三人成虎,自己怎么和华生的爱人交待不是?
  莫颜光顿时心里一亮,却没多说,“就这么定了,明天周六对吧,反正你休息有时间,中午十一点一中大门口见,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他也不给合欢拒绝的机会,说完就挂断了。
  许媛探过身问,“欢欢,有饭局?”
  那天晚上华生送合欢回来,她已经醉的没了人形,满脸泪痕,拉着许媛的衣角不肯松开。许媛问华生出了什么事情,华生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事后问合欢,她难得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让许媛心里有些不安。
  合欢说:“哦,一个朋友叫我明天一起吃顿饭。”
  “朋友?”许媛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次,却没有多问,只是说:“明天你小姨回来。”
  合欢一怔,“小姨回来?回梅安?”
  “嗯,她和你外公外婆一起来,欢欢,你和小姨很久没见了。”
  从“那件事”之后,合欢与小姨许妍,就一直心照不宣,没有再见过。合欢想,其实不止是小姨吧,与另一个曾经在生命中停驻过的女子,也是五年不见了。
  时间到底会放过谁呢?该分别的,该重逢的,在隔了那么苍茫的时间之后,终于要劈面相逢。
  合欢说:“明天我会很快地吃完午饭,午饭后立即回来。小姨他们是什么时候的飞机?要我去接吗?”
  “已经请了你爸爸的一个朋友带我们去接机,到时候开他的商务车去上海接他们。下午到。”
  第二天天气很好,阳光温煦,天空又高又蓝。合欢起得很早,提前到了一中那里。
  一中校园里高瘦的玉兰树上已经开满了花,一簇簇粉白粉红像绵软的云,隔着高高的铁栅栏仍旧嗅得到春天的气息。因为是休息日,且还没到下班高峰期,整条路上非常安静,合欢走走看看,心里有些慨然。
  这个自己曾经待过三年高中生活的地方,这个记载了她这小半生里太多悲欢离合的地方,她终于再次回到这里。
  似乎刚刚经历了道别,现在又已经回归。
  街道两边的合欢树依旧保持着冬季时衰颓的模样,灰色的,有些沉郁,阳光透过它们枯脆得枝桠扫上人的眼睛,一点点渗进暖意来。
  就在这条熟悉的街道上,合欢看见宋羽柏。
  他从光影里走来,金黄色的阳光洒在他藏青色的马甲上,铺扬在他的眉眼间。他比以前更高了,棱角依旧分得,蹙眉,眼神有些寡情有些锋锐,不动声色地抿着唇角。
  他的身边紧紧地跟着一个妇人,挺着肚子,明显的孕相。
  阳光并不暴烈,宋羽柏为那个女子撑着伞。
  一切好似梦境一场。合欢站在原地,保持着那个凝视的模样,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
  女子的声音有些娇憨,“哼,还什么孕妇最大,我恨死你们宋家的人了……”
  宋羽柏没有回应,他无意地转开目光,视线在合欢的身上倏地静止。
  合欢想,这算是……重逢吧?
  五年以后,她终于再一次与他相见。
  这样的场景让她怀疑它的真实度,她非常无措,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能傻傻地站着,双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缩到后面又垂下去,又攥成拳……
  她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小声叫了一句,“宋羽柏……”
  忽地一阵风吹来,将她的声音吹散,破碎得更加微不可闻,合欢只听到头顶的枯叶被风拂过发出一阵唰唰唰的声响,像是叹息。
  她不敢再看他,看到她的脸仿佛是在看自己的前世今生,所有茫茫然的命运都写在那里,历历在目。
  伍采薇愣了片刻,很快了然,并知趣地停下脚步。她饶有兴味地看了看宋羽柏,心里却有些期待,期待这个自己难得待见的“宋家的人”接下来会怎么做。
  这个男人近一两年来,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克制,越来越隐而不发,敛起情绪,完全没有了他这个年龄的男人应该有的冲动与激烈,伍采薇倒是很希望,他能爆发一次。
  可是现实却让她有些失望。
  宋羽柏现在,连爆发起来,都那么沉默。
  他一言不发地走过去,走到合欢的身边,专注着看了她好久,没有笑也没有哀,只是波澜不惊地看着她。
  伍采薇错过的话,合欢听到了,宋羽柏的声音低低的,熟悉的薄荷味道充溢在她的鼻息间。他说:“合欢,你会不会,又离开?”
  离开梅安,离开中国,离开我的生命……
  宋羽柏只是很淡地问了这么一句,可是有一些话,他却没有说出口,比如说:“不管你身边的位置由谁占据,也不管你记不记得我,合欢,你别再离开了……”
  他的声音这样低,带着一点磁性与沙哑,性感又迷人。合欢想,难怪报社里采访过宋羽柏的同事会赞不绝口,全然的百分百的优质男,那么帅,声音也迷人,简直酥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听的有些悲从中来。
  记忆里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是用这样一副低沉的嗓音与她说话。
  那时候合欢坐在病床上,盛夏的蝉鸣聒噪地乱响在耳边,而他的声音又轻又低,仿佛掺着清冽的冰水,莫名的动人。
  但是内容却一点都不饶人。
  宋羽柏站在她的病床边,眼神被一片冰雪覆盖,他说:“合欢,你早知道结果了……所以没有很爱我,对不对?”
  彼时的他们都被绝望卷席,合欢撇开眼睛,看着手臂上方缓缓滴答的点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没有很爱”……所有人都说,你们只是孩子,哪里懂得爱?
  就是在那一天,他们共同经历了同一种情感——
  无望之感。
  她眼睁睁地看着宋羽柏被他母亲的助理带着离开,那两个男子在酷热的夏季都穿黑,虽然动作谈不上粗暴,但是力道显然很大,明明没有宋羽柏高,却还是将他拉离开去。
  他一点一点地往外挪,盯着她,说出五年前对她说的最后的话:“合欢,我也早被告知结果了……可我还是很爱你。”
  “合欢,你会不会,又离开?”刚一说完,宋羽柏便伸开双臂,以非常强势的姿态,将合欢扯进怀里。
  在此之前,合欢一直不知道,原来拥抱……竟然会那么疼痛。
  宋羽柏这样高,合欢的头顶只到他胸腔的位置,他用了大力圈起她的身体,狠狠地往自己身体里嵌,力道渐渐收紧,修长的手指因为用力更加显得骨节分明。
  合欢的脊背被他乱暴的动作弄得痛极,却咬着唇不发出声音,她轻轻地出了口气,心里一点也不想抵抗,顺从地将脸贴上他的胸膛。
  宋羽柏的马甲里是墨绿与烟灰色的横条羊绒针织衫,有些微的刺感触在合欢的脸颊上,她记得这个男子一直不喜欢正装,喜欢穿针织的衣衫,即使现在长大了,事业有成了,这个细节还是没有改变。
  那样的衣料总是不经意间让人觉得温暖。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