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说魃道+4番外 作者:水心沙(晋江金推高积分vip13.10.13正文完结)
而田恬的生活还是和以往没有任何两样,在她出了医院之后,在我们还和居委会大妈一样背后偷偷议论着她的时候,她依旧每天白天在家里待着,一到傍晚,穿着那些破旧的衣裳开门出来,满大街乱走,满大街傻笑,优哉游哉。
全文免费阅读 82第二章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田恬淡出在了我的视线之外,因为那时候学业和生活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越发忙碌了起来。而人一旦不关注了;那些不被注意的事物就好像变成了种似有若无的存在;有时候甚至完全想不起这么一个人,尤其在周围的房子陆续开始拆迁;于是整个街区都开始变得忙忙碌碌的那段时间。
直到有一天她再度进入我的视野;那时候我们都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小女孩。
我的姥姥去世了;我接管了姥姥的店;我身边有了只会说话的狐狸……变化很大,正如我周遭这片街区;这些房子,那些来了又走的人。可是令我有些惊讶的是;田恬却一点都没变。
依旧穿着小学时的那些衣服;个子也一点也没见变化。依旧瘦瘦的,小小的,虽然脸已经是成人的模样,冲着人傻乐的时候,还依稀可见小学时憨憨的那副样子。
成人的脸庞,孩童的神情。
那天,她就是用这样奇怪的一副神情背着袋空塑料瓶在路上蹦蹦跳跳地走着。
从我身边走过,并没有认出我来,而我起先也并没有认出她。当时天已经快黑了,路灯没开,所以看什么都是昏昏沉沉的,她就那样以一种特别的方式突兀从暮色昏沉的街角深处走了出来,背上的蛇皮袋鼓得比她人还高,因此压得她腰微微有些弯,这只比她人还高的蛇皮袋上,灰蒙蒙压着团雾似的东西。
那天开始,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重新留意起了这个女孩。甚至可以说,是格外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
常常会在她经常闲逛的地方去看看她,有时候给她带几件我的衣服,试图说服她换掉,可无论我怎么说,她总是不肯。甚至还在我那么说的时候,用两只手把自己那身破衣服捂得牢牢的,生怕被我活剥了去似的。
令人难以理解。
田恬,给你一些新衣服穿好么。
好啊,阿姨好。
那把旧衣服脱掉吧。。
不。
不脱掉怎么穿新衣服呢?
妈妈在里面。
呵呵,妈妈怎么会在里面,来,换掉吧。
不!阿姨坏!阿姨坏!
田恬出事的那天晚上,又是个热闹的除夕之夜。
那会儿我正和狐狸坐在火锅边捞着羊肉,然后就听见一长串刺耳的警笛声打从老远一路驶过我家门口,之后,爆竹炸响了,一浪接着一浪,吵得连电视里的小品都听不见,我围着从狐狸那里抢来的爱马仕围巾,在他心痛的大呼小叫里跟他抢着遥控器,开心得不得了。
第二天听说田恬死了。
就在那个全年最热闹的夜晚,她被人发现死在自己的家里。怎么死的,每每说到这个问题,那些人的脸色就会变得有点诡异。
听说她家里冷得像座冰窖。因为门和窗都敞开着,除夕夜,刚好下了场雪,雪在她家的地板上,桌子上凝成了层薄冰。被人发现的时候,她就坐在那层薄冰上,脸枕着桌子,眼睛看着门。零下的温度,她身上什么也没穿,身子被冻得硬邦邦的,正面像块玉,背面……
背面是一片血肉模糊的冰凌。
她整个背已经几乎没有一块皮是完好的了,记得看到邻居小弟偷拍了发到网上的照片时,我头皮有种麻到发疼的感觉。无法形容当时我的所见,正如我无法去想象,田恬在出事之前是怎样忍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疼痛,穿着那些对她来说小得像枷锁一样的衣服在外面走动的。
密密麻麻。
她身上全是密密麻麻被针线穿插出来的痕迹,针连着红色的线,一根根从她皮肤上扎入,再拔出,然后拔那根红线留在了她身体里,整个背上全是这些被针线刺绣出来的东西。有些已经因为时间而同肉长在了一起,有些则是新的,沿着颈椎的部位一直朝下,直到腰部。
腰部拖着长长的线,很多,好像女人的长发,一根根从她皮肤里穿出,拖到地上,再蜿蜒,伸展,一直到离田恬几步远,一张破旧的床上。
床上同样结了层冰,冰上同样坐着个人,那人也是赤身裸体的,只是自腰部以下被那些头发丝似的红线一根根穿入,同样密密麻麻,不细看,好像穿了条紧身的红裤子。
全文免费阅读 83第三章
那人是田恬的爸爸。
法医的报告说;令他死亡的原因并不是那些可怕的红线,而是心脏;他心脏破裂了;因为跳得太过剧烈的缘故。
照片上那个男人叉开着两腿,仰头坐在床上;一张嘴张得很大;并且扭曲。好像突然间看到了什么令他异常恐惧的东西似的;而他究竟看到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又是谁把那些红线绣在田恬和她爸爸身上的?亦无从知晓。
也许狐狸知道;在他看到那张照片之后,他说了这么句话:鬼绣。早知道;我就不让你那么做了,小白。
狐狸为什么这么说?
我知道。
因为这是个在我心里压了很久的秘密;每每想起来;我就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这秘密只有我和狐狸,以及那两个死去了的人知道……
那天,因为气温骤然下降,所以我又带了几身衣服去找田恬。可是还没来得及把衣服交给她,却看到了一幕令我至今都还没办法淡忘掉的画面。
也许是当时天很昏暗,也许是那条堆满了建筑垃圾和废弃家具的巷子太乱,所以让一些人太过笃定,笃定于自己可怕的行为不会被别人所窥知。
“田恬乖,把衣服脱了,坐到床上去。”
如果不是乍然间窥到那男人□的背影,我会以为田恬只是病了。
至今我无法忘记那瞬间胃里涌出来的恶心感,它从一个被田恬称为“爸爸”的男人嘴力说出来,那男人赤身裸体,爬到了自己女儿的床上。
纵然他并不是田恬的亲生父亲,纵然他因酒醉失手杀了田恬的母亲……
而这么可怕的话,究竟是怎样从这个“父亲”的嘴里说出来的?!
我看不到他说那话时脸上的表情,只是觉得脑门心一阵阵地发烫。于是冲到门口用力地拍门,过了很久,那男人慢慢吞吞过来开了门。
你做什么。他问我。
我找田恬。我没有勇气让他知道我对刚才那一幕的窥知。
田恬出去了。没好气地关上门,他把我隔绝在外头。而我可悲地竟然没有勇气继续去敲那扇门,去阻止门里即将发生的事情。
梦游似的回到家,看着狐狸,三缄其口,最终还是把事情和他说了。然后说,我要去报警。
狐狸看着我,修着他的指甲:那么,那丫头将成为本地区最大的笑话。
笑话?!怎么会是笑话?!我怒。
他笑笑,吹了吹指甲:一边同情着别人的灾祸,一边幸灾乐祸着灾祸下那些人可悲的可怜,这不就是人?
我更怒。可是一时想不出什么去反驳。
那怎么办,难道听任这样继续下去?!这么怒憋了半天,我再问。
他道:自然会有人收拾。
谁?我问。因他的慢条斯理而气短。
于是他给了我三长四短七支被烧过,又被熄灭了的香。
于是我将这些香,趁着夜深人静悄悄埋在田恬家外头那个十字马路口,长的那些头冲着西方,短的那些头冲着田恬的家。
于是,在那个热闹而快乐的除夕夜,那个禽兽不如的男人死了,可是田恬也死了。
这并不在狐狸的预料,所以乍一听见,他是有些愕然的。只在见到了现场照片后,他又释然了,并且对我说了那句话。
“鬼绣。早知道,我就不让你那么做了,小白。”
只是依旧不明白,鬼绣,什么是鬼绣。
那晚狐狸让我把那些香放在靠近田恬家的十字路口,又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是什么把田恬的身体弄成那个样子……
是什么杀了那个禽兽,也同时杀了田恬……
这些问题,在田恬死后的第七天,我感到我有了答案。
那天晚上,我在田恬家门口为她做头七。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火盆力的锡箔灰灭了,打着转,无风而起。我循着它们飘散的方向,看到了田恬。
她依旧穿着那身小学时候就穿着的衣服,成人的脸庞带着孩童的笑。她笑嘻嘻看着我,然后朝我挥了挥手。
我正想追过去和她说说话,她一转身离开了。这时才发现,她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站着个女人,女人的面目很模糊,但看得清带着种柔和的清秀。她在那里等着田恬,等她过去,她就伸出手拉住了她。
然后,两人手挽着手慢慢离开了,留我一个人在风里站着,陪着一地散落的灰烬。
慈母手中线,闺女身上牵,临行密密缝,意恐不复归。
那些线,竟然是一个母亲死后全部的牵挂么。
好沉,沉得连伤到了女儿的身都不察觉。
可是女儿呢……
女儿自母亲死了之后,似乎,就已经再也没有任何知觉了。
(完结)
全文免费阅读 84第一章
“人是种孤独的个体;即使他再有钱,再有权;身边围绕着再多的人。就算是在人群的蜂拥包围下;他只有他自己。”
“那妖怪呢?”
“妖怪,妖怪是以类分的;不是同仇敌忾;就是你死我活。因此妖怪从来都不会孤独;因为除了这两者;它们无类可归。”
“就没有特例么?”
“特例?有,但它们都已经死了。”
“……都死了?”
“当然也有一些还活着;或许就是那些和你擦肩而过的,或许就在你周围……而这些家伙;往往都过得生不如死。”
“为什么……”
“因为它们泯灭了自己的本性。”
******
狐狸说;这世界上存在着许多妖怪,有些肉眼能看见,有些肉眼看不见;有些脾性较好,有些比较恶劣。但无论看得见看不见,脾性好还是坏,你一旦遇到了,最好离它们都远一点,因为它们只有妖性,没有人性。
狐狸,哪有这样说自己同类的?我问他。
他听完笑笑,然后,也不知道是玩笑,还是某种狐狸式的骄傲,他瞥了我一眼,慢条斯理道:像我这样一只狐狸,哪有什么同类。
遇到霜花的那天,是个冬天的早晨。
印象很深,因为那天特别的冷,冷得就好像那些水泥地都要开裂了,在一股股刀子似的寒风中,肢解出一道道细微的呻吟。
我在这样的寒冷里第一次见到了霜花。
霜花像个女孩子的名字,但霜花其实是个男人,确切的说是个男妖。
和狐狸一样,霜花有着双绿宝石般的眼睛,透亮,晶莹,特别是在冰天雪地里乍然出现的时候。那天他坐在一棵树上,冬青树,树上积满了雪,绿的叶托着白的雪,白的雪托着一身白衣的霜花。
记得那会儿手里抱了很多东西,但依旧挡不住四面八方窜来的风,我被吹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只到了那颗树下的时候,风势才弱了些,于是我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打算揉揉我那只已经快没了知觉的鼻子,这当口看到了他,确切的说,是他垂在树枝下的脚。
冰天雪地里的赤脚,这不能不叫人特别地留意一些的。
那双脚很白净,也很漂亮,悠然自得地晃来荡去,像拨弄着春花似的撩拨着那些绕着枝头打转的雪。
画里似的情形,让人一时有些忘乎所以。
所幸不出半秒反应过来,我赶紧把那些东西抱回手里准备马上离开,因为晓得自己看到了什么。
什么样的人能在零下十度的气温里打着赤脚?
什么样的人能在零下十度的气温里穿着夏天才穿的单薄衣裳?
不言而喻……
迅速抓,迅速塞……
可是有点不幸。也许因为穿得太臃肿,也许因为十根手指又被冻得不太利索,也许是因为心跳突然加快得让人没法适应……总之,在努力了几次后,那些东西依旧在地上,并且因为我的反复折腾,被搞得凌乱不堪。
“你是不是看得见我?”
这时听见他在树上问我。声音也是清透的,像雪里的冰凌。
我装着没听见,低头继续努力。
“不但能看到,还能听到。”他又道。
只是一瞬间,那声音就从头顶荡到了我身后,这叫我紧张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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