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墨桃花尽嫣然
心底,荡起阵阵涟漪:“却不知,朕可有资格做你的良人?”
因着他这没来由的假设,蓦嫣的心跳一下就乱了规律。
他该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
不,应该不可能,这个真相,不仅是她决定要烂在肚子里的秘密,只怕,就连殷璇玑和叶翎,也都会选择让这个秘密永永远远的成为秘密。
即便他本事再大,最多不过查出“狸猫换太子”的事,说来说去,她与他还是堂兄妹。
“陛下,这个假设是不成立的。”蓦嫣有些困难地站起来,压低了声音,敛了眉眼,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宛若流云一般:“即便陛下不是臣妹的堂兄,臣妹也定不会有所期冀,此生,臣妹生不入后宫门,死不为后妃魂。”话语到了最后,她一字一字咬得极重,像是要通过那力道,巩固自己刚刚建筑起来的心墙。
“这么决绝?!”萧胤的眼睛温柔地眯起来,属于男性的修长手指忽然毫无预警的缠绕上她的腰肢,把她向前一带。蓦嫣没有防备,就这么被他揽在胸前,只能勉力地双手一抵,撑在他的胸口。
“臣妹相貌平庸,无德无才,陛下风神俊伟,意气风发,天下的女儿家,哪一个不想邀君宠爱?”蓦嫣心颤地想要躲避他的目光,却没有勇气在他充满威胁的神色下移开视线,只好故作漠然:“臣妹自知入不得那天子寝殿,还是不要献丑了。”
是了,他就是这么聪明绝顶的一个人,身在帝王之家,自幼耳濡目染的便是驭下之术,往往只需要一眼,便可看透他人的心思,不仅拥有翻云覆雨的本事,更是个谈笑用兵的顶尖高手,帝王该有的手腕,一样也不缺。
而她,是不是注定只能做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那王妹想要什么样的良人?”他轻轻地问着,像是情人间的昵语,有说不出的暧昧。寒风拂起她的发丝,暧昧地扫过他的颊,掠过深邃的眼,那神采中忽然就带了几分极多情,却又极无情的颜色,摄人心魄:“朕若是得天庇佑,能够江山稳坐,王妹必然居功至伟,朕自然要好好关心王妹的终身大事。”
蓦嫣与他对视了良久,叹了口气,终于逃避似的垂下眼,道出心里深藏的话:“若是可以,臣妹希望能嫁一个大夫。”
“大夫?”萧胤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复杂神色,垂眼掩住眼底的漩涡,眉头轻皱,复又展开。
“对。”蓦嫣点点头,凄凄地一笑,唇角微微一抿:“臣妹素来身子差,嫁个悬壶济世的大夫,不慕权势的医者,自然能得到很好的照顾,安心休养,也不至于让皇兄分神操心。”
“原来如此。”他低低地喟叹一声,清隽的眉眼突然就黯了下来,神色中有着沉重。松开揽住她的手,他退后一步,不过瞬间,面色便恢复了平静:“朕会为王妹好好留意的。”
语毕,他径自上了马车,蓦嫣才发现,向晚枫不知何时,竟然站在离他们不过数步之遥的地方,那极漂亮的脸上,面色一片沉静。
看他那表情,应该是听到了她与萧胤方才的谈话。
该不会,向晚枫误会了什么吧?!
那一刻,蓦嫣愣住了。
唇枪舌剑
蓦嫣满脸错愕,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该要如何对向晚枫解释,正暗自叫苦,却不料,向晚枫很是淡然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别有深意,又像是毫无意义,尔后,便自顾自地转身离开,上了自己的那辆马车。
蓦嫣拍拍胸口,猜想向晚枫或许是什么也没有听见,所以,才会这么淡漠无言。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听见了,依照他这么倨傲的性子,应该也不会自动地把她话中的“大夫”和“医者”理解为是在影射他才对。
夜间,野外的风刮在身上,突然就冷了起来。
蓦嫣抖手抖脚地爬上马车,却见萧胤仍在看书,对她视若无睹,似乎方才的纠葛只是存在于她的幻想中,并不曾真的经历过一般。
依旧蜷缩在那个角落里,她靠着车壁,闭上了眼,分明觉得很累,可是却一直恍恍惚惚地,怎么也睡不着。她正在闭目假寐培养睡意之时,突然敏感地感觉到马车里的灯光暗了很多,随即悄悄眯缝着眼窥视,却发现原本车壁上亮着的六盏油灯,如今,已只剩下离萧胤最近的那盏油灯还亮着。萧胤仍旧手不释卷,一动也不动,全然不知他是几时起身灭了掉了其余的五盏灯的。
昏黄摇晃的烛火之下,他修长的身躯斜斜地倚着小几,皮肤似乎也被那微弱的光渡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显得眉梢眼角更是俊逸。那双黯沉的深瞳如今很恬然地胶着在手中的卷册上,满漾着迷离幽光,清淡而飘忽,他整个人看起来,有股沉稳安定的气质,犹如是一块泛着温润光泽的上好古玉,迷人却也不炫目,含蓄却不容忽视,无声地散发着独特的光彩。
常听人说什么“君子如玉”,可是,这一刻,蓦嫣却很是怀疑,眼前这个男子,根本就称不上是个君子,却不知为何,偏偏也能散发出玉一般的光泽。
她就这么眯缝着眼,悄悄地看着他的面容,很久很久,直到自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也不知是前一晚吹了夜风有些受凉,还是偷窥萧胤偷窥得太久,总之,第二天一整天,蓦嫣都觉得昏昏沉沉的,坐得太久便就头昏脑胀,可躺着又气短胸闷,只好可怜兮兮地躺一会儿又坐一会儿,坐一会儿又躺一会儿。
也不知萧胤发什么疯,竟然莫名其妙地下令护送灵柩的队伍全速赶路,连晌午的干粮也命各人在车上或是马上自行解决,不得随意停下来。就这样,傍晚时分,他们顺利到达了雍州,宿于叶家在雍州说设立的商号别馆中。
马车停下之时,蓦嫣这才突然想起,离开徽州之时,萧胤似乎没有没有将她代步的轮椅带走,那就意味着,她只能靠着自己的双腿了。
待得萧胤下了马车之后,她也强撑着下去。许是在颠簸的马车上呆得太久了,她的脚刚沾到地,便是难以控制地一软,幸好及时扶住马车,才没有狼狈地摔倒。
莲生跳下马车时正好看见这一幕,立刻快步上前来,伸手便要搀扶她:“主人,还是让我扶你进去吧。”他的表情很漠然,言语里也不见一丝情绪起伏,似乎真的是只把这一切当成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可是,蓦嫣挥开了他的手。
“你能扶我一辈子么?”她低垂着头,不是没有看见在一旁等待的萧胤和向晚枫。向晚枫蹙着眉,似乎是有些不耐,而萧胤则面目平静,一派淡定从容的样子,黑黝的眸子平眺别处,蓄意漠视她的存在。
那一刻,她只觉得他们的目光都很刺人,令她很难堪。
“我总得要学着自己去走才行。”她没有看向莲生,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便接着咬着牙,硬逼着那多年来不曾做过剧烈运动的双腿,一步一步地往外跨出去。
到底是晃荡不稳的,一脚踩下去,她甚至不太能感觉到脚底是否真的踩到了地面,一个不慎,眼看便要跌倒在地——
一双有力的手臂在最后的关头揽住了她的腰,解救她摆脱了即将来临的更难堪的窘境。
果不其然,正是萧胤。
“陛下身子矜贵,怎么能纡尊降贵来搀扶臣妹?”蓦嫣垂下眼,不再看他,只是在他怀里轻轻挣扎,用只有他们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话:“这实在是与礼不合。”
听着她负气意味如此重的言语,萧胤那双深瞳汹涌的明灭了一下。“蓦蓦,你是不是非要和我闹别扭不可?”轻柔如风的呢喃,拂掠耳畔,可是,却似乎饱含着无法忽视的怒气。说完,他没有理会旁人惊诧的目光,将她打横抱起,直往商号别院的内院而去。
心里明明对他此刻的体贴举动激荡不已,明明恨不得眼前这条路可以长得一辈子也走不完,明明就是想用这种任性的倔强逼他无法忽视他,可是,此时此刻,她却仍旧强抑着心底的颤抖,不住地轻轻挣扎:“你放我下来吧,你——”她开了口,想装作漠然,却怎么也没办法伪装得足够像,最终,眼眸中带着为难,她迟疑了好一会儿,只能低低地喟叹道:“你总不可能抱我一辈子的。”
“我知道你想靠自己。”萧胤雨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眉头稍稍一蹙,接着又不动声色地舒展开,只管抱着她往前走:“不过,靠自己不是这般逞强就行的。”
蓦嫣不再挣扎,只是出其不意地伸手圈住他的脖子,紧紧地抱住。
这,不是他第一次抱她。他的怀抱,她并不陌生,可为什么,此刻就那么的撼动她的心房?叶楚甚曾抱过她,聂云瀚也抱过她,可为什么,她偏偏对如今这个怀抱特别眷恋?
眸间浮起一层极薄的水雾,凄婉却也坚韧,她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恨不得就这么被他抱着,直至天荒地老。
***************************************************************************
本以为,萧胤会将她抱到客房区休息,可是当萧胤将她抱到除了床榻之外,还放置着一个大浴桶的房间里时,蓦嫣愣住了。
那浴桶很奇怪,下半截似乎是被铁皮包裹着,架在一个火炉之上,淡蓝的火焰懒洋洋地舔着浴桶的底部,而浴桶里则装满了药味刺鼻的汤药。这一刻,她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萧胤执意要在今日傍晚赶到雍州的原因了?
“你应该感激的人是楚甚。”像是看穿了蓦嫣的心思,向晚枫慢条斯理地搅合着手里的一个器皿,里头装着的是蓦嫣并不陌生的东西——黑糊糊的药泥:“他一下了九嶷山,便命人在雍州叶家的商号里备上药材,将这沐浴的汤药熬煮了足足二十日,专等你来。”
“疯疯,你不是已经解了我身上的毒了么?”一见到那黑糊糊地药泥,蓦嫣便想起向晚枫曾说过的话——药泥里混合着无数的虫尸,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油然而生:“为什么还要在脸上敷这药泥?”
“你身上的毒,的确已经解了,但不是我一个人解的。”向晚枫瞥了她一眼,似乎有些答非所问,黑眸闪过幽暗的光芒,深沉得教人猜不出情绪:“或者说,表面是我解的,但实际上,另一个人功不可没。”
“请原谅我思维不够跳跃。”蓦嫣干笑两声,还是死死抱着萧胤的脖子,手心里全是汗,微微瑟缩了一下:“我有点糊涂了。”
“你身上的毒,不是三五日就可以解的。”看着蓦嫣那不自觉的动作,向晚枫冷哼了一声,搁下手里乘着药泥的器皿,脸色有些难看,目光直直地刺向萧胤:“某人花了几年的时间,才将你五脏六腑中的胎毒几乎导尽,我做的,也不过就是将最后的余毒清除罢了。”
虽然明知蓦嫣听得懂这个“某人”值的是自己,可萧胤也仅仅是淡淡一笑,丝毫不打算邀功,只是将蓦嫣放置到一旁的床榻上,继而掰开她紧抱的双手。
“可是,解了毒又如何,不过是暂时保住了我这条命而已。”被掰开了紧抱的双手,蓦嫣只觉得心里有点空荡荡的,只好低着头轻轻咕哝着:“瞧我这模样,仍旧是废人一个。”
“不想做废人?”向晚枫嗤笑了一声,像是故意吊人胃口,好一会儿之后,才接着往下说:“明日,你便可以行动自如了。”
蓦嫣有些发怔,一时之间还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毕竟曾在徽州露面,众人皆知你双腿不良于行,此去青州,凶吉难测,还是有所保留较为稳妥。”萧胤幽幽叹口气,那对看似平静清逸的黑眸底,蕴藏着内敛的风采。他很平静,只是动手解开她的腰带,褪了她的外裳,将仅着中衣的她给浸进那个浴桶中:“我施针时,你不要说话,或许会有一点疼,忍一忍就好。”
蓦嫣怔怔地点点头,看着他那温柔的眉眼,突然一下就明白了他所有的意图。
他故意要在离开徽州之后才动手医治她的腿,为的是掩人耳目,毕竟,行动自如肯定强过出入皆需他人扶持。这样,去到青州,她才能更好地完成他交给的“任务”。
一思及“任务”二字,她便不由自主地沮丧了起来。
怎么说呢,别的男人,在对一个暗恋自己的女人挑明不可能之后,一般都会选择无视她的存在,或者完全无需再顾及她的感受,可他却没有,纵使他把话说得多么多么绝情绝意,他仍旧温柔体贴地待她,令她对他更加难以忘怀,更加无法自拔。
萧胤,他把人性的弱点拿捏得如此到位,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男人。
“涅槃针?!”待得萧胤取出布包里的十几根金针时,向晚枫的脸上这才绽出了饶有兴味地微笑。医神向家的“一线丝”意为“命悬一?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