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气撞铃 作者:尾鱼(晋江封推高积分vip2013.07.04正文完结)
秦守成住二楼,开门出去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秦守业在走廊里搁着的藤椅上坐着,一动不动,像是一尊晨曦里的塑像。
“大哥,这么早?”
“嗯。”
沉闷的对答,后继无话的尴尬,既然秦守业在,秦守成不好先提去看岳峰的话,索性拖了张边凳过来陪秦守业坐着:“想什么呢?想……家了?”
断腿之后,秦守业的情绪就一直不大对,秦守成跟他说话的时候,难免小心翼翼。
“没脸回去,愧对祖宗。”
这话说的太严重了,秦守成陪笑:“谁也没想到绕来绕去,八万大山会最终插手,大哥,论正面相拼,咱们秦家从来就不是盛家的对手,老太爷不是有个比方吗,盛家要是野牛群,咱秦家就是一小丛狼,你别指望这丛狼能把整个野牛群给灭了,肉太多,撑也撑死咱们了,咱们能做的,就是个袭字,拖住大的,对付落单的小的,几年不开张,开张吃几年,你看动物世界里,不都这么演吗。”
秦守业冷笑:“那咱们十几只狼,被个牛犊子耍的团团转,你还觉得挺长脸是吧。”
秦守成不说话了。
“盛夏有什么本事?她从来就没在八万大山待过,当年她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一根手指头也碾死她了。这些年她在我眼皮子底下走,老爷子提过几次要动手,我说要等时机,还不是最成熟的时候,现在怎么样,熟过头了,我一根手指头都沾不上了!”
“咱们这帮人,还有什么脸回去?论岁数,加起来是她十多倍,论形势、论势力,这事交给智障去办也成了,偏偏就在咱们手里败了,岳峰再有种一点,车轱辘应该从我脖子根碾过去,我也就一了百了了,好过现在做个残废,领着TMD一群废物。”
这是指着鼻子在骂秦守成了,秦守成也不生气,比起秦守业刚受伤时候的躁狂斥骂,“废物”的说法已经是相当委婉了,既然提到岳峰,秦守成索性顺水推舟问下去:“准备拿这小子怎么办?”
秦守业的脸色一冷,没有立刻回答,秦守成小心翼翼地斟酌字句:“昨晚上,打的他也挺惨的,岳峰是挺可恨的,可他是外人,跟苗苗也熟,你要真杀了他……”
秦守业冷笑:“杀了他?那不就是给他个痛快吗?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秦守成试探着又问:“那还是……放长线钓大鱼,留着他把小夏引出来?”
秦守业定定看着秦守成,看的他全身发毛,正想再说两句,秦守业突然怪笑起来:“老二,你这把岁数了,怎么还能天真成这样?我们刚去过八万大山,盛家上下战战兢兢的,那老婆子短期内会放盛夏出来吗?再说了,盛夏她妈是有前科的,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老太婆不怕盛夏再给她来一道?那是一定当成犯人一样关着的,留着岳峰钓盛夏,你还真幽默,你指着我再等十年?二十年?我有病吗非吊死在盛夏这棵树上不放?有这个时间我不会去算计另一个姓盛的?”
“那你不杀岳峰,又留着他……”
秦守业嘿嘿嘿笑起来,神情又是扭曲又是诡异,看的秦守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刚你不是问我一大早的想什么吗?我就想着怎么样对付这小子呢,骨头这么硬,那么着打都敢骂我,他是没尝着什么叫真痛,我得好好教教他。”
秦守成心头幕牛骸澳悄恪氲搅寺穑俊?br /> “哪用得着费劲想啊,法子太多了,中国老前辈出了多少能人啊,吕雉你知道吗,她怎么对付戚夫人的?砍了四肢扔在粪坑里泡着啊,岳峰不是骄傲吗,不是觉着自己挺帅的么,我就让他比这世上最脏的还脏;他不是总觉得自己挺男人的吗,我让他当不成男人怎么样?我找人□他怎么样?这种人骨头硬、不怕死,没关系,那就折他的精神,精神一折,自己看自己都想吐,整个人也就垮的跟一摊死肉没什么两样了。跟我犟,他犟的起吗?我有的是法子对付。”
秦守成打了个寒噤,他觉得秦守业整个人都已经走到了精神变态的疯狂边缘了。
天亮起来,楼上楼下陆续开始有人起,人声一多,秦守成和秦守业这边的话题就不好进行了,秦守成干咳了两声,寻个借口下楼,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秦政上来了。
秦政算是秦守业的心腹,当时在古城,秦守业就是让他带的枪,秦守成冲秦政点了点头,拐下去的时候,忽然多了个心眼,侧在楼梯下面听他们说话。
“大伯,那头给回复了,说是可以提供,但要这个数。”
秦守成看不到秦政比划的数字,但想来是可以接受的,因为秦守业几乎没提价钱:“管用吗?”
“说是毒性杀神经的,每一针加大剂量,一针下去大面积肌肉萎缩,肌力就算达不到0级完全瘫痪,也八九不离十,恢复不了的。”
“什么时候送到?”
“中午之前,他们也需要时间,说是可以先配三针,接下来还要的话,再议。”
“送到之后,先给他打一针。就打折了的那条腿,我要叫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腿是怎么废下去的,我改主意了,我不要他断腿,我叫他一辈子拖着一条废腿,天天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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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守成走到一层右首边尽头的那间工具房门口时,一颗心还为刚才所听到的狂跳不已,他费了好大力气才稳下神来,这间屋子没窗户,秦守成拧了拧门把手,确认开不了之后,去到旁边的客房门口敲门。
开门的是睡眼惺忪的秦彪:“二叔,这么早啊?”
秦守成朝隔壁那扇门努了努嘴:“钥匙,我进去看看。”
秦彪汲拉着拖鞋,踢踏踢踏走回去从枕头下摸了把钥匙出来交给他:“都打成那样了,跑不了的。”
秦守成心里有气:“跑是跑不了,万一死了呢?你大伯不叫他死,留着他就是有用,你以为让你看人只是为了防他跑?猪脑子!”
秦彪让他这么一说,心里头也不安起来,原地僵了两秒,抬头看到秦守成已经开门进去了,赶紧三两步也跟过来。
工具房里堆着不少木料家什,加上没窗,光线暗的很,秦守成摸到墙壁上的开关揿开,幽黄色的灯光笼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木头边角料、旧纱窗网、不用的落满了灰的折叠椅子,干涸的发黑的血迹……
岳峰靠在墙角,头垂着,听到动静,身子微微动了动,他左半边脸上全是血,已经干了,血痂结在肿的睁不开的左眼上,右眼倒是还能看的,看到秦守成的时候,居然还笑了笑,沙哑着嗓子说了句:“怎么,还打上瘾了是吧?”
秦守成嗓子里咳了咳,上前一步蹲下,想了想掏了根烟出来点上,直接递给岳峰,岳峰伸手想接,胳膊动了一下,手没抬起来,秦守成索性直接递到他嘴边,岳峰凑过来狠狠吸了一口,又仰回去,盯着秦守成看了半天,突然嘴一张,一口烟气直喷在他脸上。
秦守成被呛的直咳,秦彪大怒,过来一巴掌就甩在岳峰脸上:“Cao你妈的,还敢横。”
秦守成摆摆手:“你出去,门口看着,待会叫你再进来。”
秦彪悻悻的,又不敢说不,骂骂咧咧出去了。
岳峰挨了打也只是冷笑,秦守成看了他半天,说:“岳峰,我以小夏父亲的身份,跟你说几句话。”
岳峰看他:“你也配?”
秦守成也不生气:“你骨头硬,我心里佩服,只不过做人要识时务,刚刚你那一喷,换了是我大哥,剜你个眼珠子都有可能,事实上,要不是你运气好,昨晚早卸了你一条腿扔出去喂狗了。”
这话不是瞎讲,昨晚上秦守业发狂的时候,的确声嘶力竭地大叫“拿斧头过来”的,但凡当时真有斧头,岳峰一条腿也就跟身子分家了——幸好这工具房放的只是木料和旧家具,旁边的人也一直劝:“大伯,这三更半夜的,哪找斧头去啊,再说了,咱们一行人出去借斧头锯子的,也说不过去啊……”
于是秦守业就上手打了,没头没脑的,整张椅子抡起来往岳峰头上砸,也亏了他自己是断了条腿的,不得劲,打了几下自己反而绊倒了,情况乱作一团,后来是秦守成出来发的话,让几个人把秦守业架回房休息,岳峰这边锁起来,有事第二天再说。
真细论起来,昨晚没死在秦守业手里,还真有赖秦守成的出面。
岳峰不想听他叽歪:“落到你们手里,我也没什么活的指望,让人死个清净行么?”
秦守成笑笑:“你一来就跟我大哥杠,你是死的痛快了,想想小夏,她在外头等着你呢,你死了,她多难过。”
秦守成忽然谈起季棠棠,大大出乎岳峰的意外,这一日夜的,如秦守成所说,他几乎是卯了全身的力气去跟秦守业硬碰硬,明知道碰不过,碰到头破血流,还是图个解气痛快,但是秦守成忽然提到棠棠,软肋上戳了他这么一小下子,登时就放开他的气门了,难受像潮水一样一层层往上淹,淹到咽喉,迫的人连气都喘不过来。
腿被打折,疼的整晚睡不着,他也没叫过一个痛字,但现在是真痛,心痛。
秦守成说:“年轻人,不要太过冲动,任何时候,活着才有指望。你现在受点罪,活着出去了,能跟小夏见面,说不定以后成了家,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你拼一口气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剩小夏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连你的尸收不到。得为以后打算,得看长远,韩信忍不了跨下辱,就没有后来的大将军;勾践不放低姿态,一辈子也复不了国,你懂吗?”
岳峰看着他,末了难以置信地说了句:“你有病吧?”
秦守成想笑,但是笑没出来,眼泪先出来了,岳峰是该觉得他有病的,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
可他没办法,他就是想说,掏心掏肺的说。
这一刻看岳峰,跟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他是真把他当成小夏的依靠在看的,像任何一个不放心女儿的操心的父亲一样,他有那么多话要交代,恨不得把自己这辈子积攒的所有经验,一股脑儿教给这个要带走女儿的人。
岳峰这小伙子是不错,对小夏真心,够义气,也够男人担当,但忍字上还是缺了那么点火候——人生这条路难走的很,那么多起步就摔了的,早年就折了的,想把路走顺了,除了运气,技巧也很重要,而在诸多技巧中,忍字最难。
都说忍字心头一把刀,能先对自己下刀子,外头的明枪暗箭也就等闲视之了,又说忍一忍风平浪静,既然浪能静,又何必要跟风浪博个你死我活呢?到头来,只把自己拼成水底阴森森的一副白骨架子。
这一点上,小夏做的比岳峰还强些。
他不是傻子,不会因为小夏叫了他一声“爸爸”就天真的以为女儿真的原谅他,小夏是为了岳峰在忍,在权宜,在放软膝盖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力量——秦守成有多心酸,就有多欣慰:这个女儿已经成长的这么好了,普通的恶风恶浪已经伤害不了她了,她不是当初那个被人骚扰就躲在教室里锁着门哭的小姑娘了,她也再也不需要他这个只会口头说说“任何时候,爸爸都会保护你”的父亲了。
他回头看了看门口,忽然凑过来压低声音:“中午之前,我找个机会放你走。”
岳峰愣了一下,居然笑起来:“秦守成,你又搞什么把戏?耍着人好玩是吧,你被人打成这样,你能走?”
外头传来人声,不知道是不是秦守业在下楼,秦守成不好多待:“你做好准备,我知道你不方便走路,但爬也要爬出去,这一次走不掉,你等着一辈子交代在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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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守成走了之后,岳峰想了很多,他找不到秦守成要救他的理由,毕竟,面对叶连成的时候,秦守成可是半点没手软,但是同样的,他也找不要秦守成要耍他的理由。
自己已经是这个处境了,再耍他有什么意义呢?不见得秦守成想来一套捉放曹的把戏去赢得他的信任吧?也不见得是要放他到一半又捉回来图个开心,秦家人还不至于这么无聊。
他试着挪了一下伤腿,钻心的痛迫的他脸上的神经都僵了,岳峰脱下上衣,深吸几口气之后,咬着牙把上衣裹在伤腿上。
秦守成可能会真的放他走,但绝不可能找个担架来抬他,话糙理不糙,爬也得爬出去,这条腿估计用不上,但绝对不能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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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守成意识到,偷偷放走岳峰的最好时机已经过去了。
从早上开始,这院子里就没短过人,秦守业放话说是这两天大家伙都累了,休整半天吃了饭再走,只秦守成心里知道,他应该是等“那头”送针剂来。
秦守成知道,自己得抢时间了。
他先去找秦守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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