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且慢 完





摹?br />   大漠心下也是百转千回,不说,说,要说多少。他既敢这样问,手头是否已握有证据? 
  '漠卿家,朕等着你的回答呢!' 泛冷的声已见不悦。 
  '是。微臣确实参与。' 心一横,索性赌上一把,赌他的不忍,赌他的顾全大局。 
  '参与了多少?' 他一语切中核心,若说她只是同谋,他断断不信。 
  '全程参与。是微臣鼓动六皇子造反,也是微臣为他招兵买马,出谋划策。' 他想听的,无非就是这个。 
  '换句话说,漠爱卿其实是——主谋。' 风见澈冷笑一声道。最后两个字被他咬得那样狠,听得落日心中一阵凉。   
  咫尺天涯(四)   
  '是,微臣确是主谋。' 有人已是面色阴沉得可怕,偏还有人敢不怕死地再重复一遍。她平静的声听在风见澈耳里却是跟挑衅无异。 
  '南玄漠!你就吃定了朕不会定你的罪吗!' 重重一拳击向桌面,龙颜终于大怒! 
  '微臣不敢。不过微臣以为圣上英明必定能够体谅微臣的苦衷。' 
  苦衷?!凤眸中怒火熊熊,额上青筋条条暴出!她就是仗着这个苦衷便可以把天家人玩弄于鼓掌中么!该死的!她到底置皇家尊严于何处!置国法理规于何处! 
  偏生——他还真的不得不顾及她的苦衷! 
  风见澈以手抚胸,颓然在椅上坐下,静息了许久青紫交接的脸色才平复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大漠的眼异样冰冷,'朕再问你,七皇兄的事可与你有关?' 
  '是。' 她答得毫不迟疑,'是微臣以他妻儿的命相要挟,逼他——造反。' 
  '你!' 伸出的手指颤抖着,几乎快戳到她脸!虽然已隐约猜到事实始末,但听她这样干脆的承认,面无愧色的承认,他仍是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出口的声悲怆异常,'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六皇兄是早有谋反之心,她鼓动他造反还情有可原,可是七皇兄,他向来与世无争宽厚仁慈的七哥啊!若不是他执意相护,七哥早已人头落地了! 
  '长幼有序,七皇子若不除,皇上如何登基为帝?' 
  风见澈瞪着她,'你如此处心积虑,只是要助朕当上皇帝?' 
  '是。' 
  '那么朕告诉你!这个皇帝朕本就不稀罕当!' 他自幼随舅舅在边塞出征,便是不喜欢宫中的繁文缛节。当初若不是形势所迫,他根本不想当皇帝!而她,竟然还为了助他为帝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风云变色,西天见曦。皇上为帝,是天命所归。' 正是当日读出天机,她才一路相助,先是鼓动六皇子造反,给他一个入京的理由,顺道除去太子和六皇子,再是助他平定叛乱,夺下京师,最后替他扫平称帝路上最后的障碍。她所做的,明里暗里,他知道的不知道的,太多。 
  风见澈口中逸出一声冷哼,'怎么漠卿家也信这些天命之说么!那你怎么就没算出这个皇位,不光是朕不乐意坐,朕的七皇兄更不乐意坐!' 七皇兄生性淡泊,当年便早有归隐之意,若不是父皇执意相留,他早就归隐山林了。如此之人,又怎么会有争帝位之心? 
  '七皇子不愿为帝,七皇妃不一定不愿意,丞相大人不一定不愿意,满朝文武不一定不愿意。' 七皇子娶的是前丞相大人的千金,所牵涉的人脉甚广。纵他不愿为帝,恐怕情势也强过人。 
  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风见澈沉默半晌,终究是轻叹口气道,'算了。这事就此作罢,从今往后谁也莫要再提了。' 她是胆大包天,可所作所为皆是为他所想。就算罚了她,事情也再回不到当初。新朝根基未定,又如何经得起再掀风波? 
  '是。' 下跪领旨的两人,齐齐舒了口气。 
  对大漠而言,虽一早考虑到他的顾虑,但她这次做的实在太过火,倘若真激怒了风见澈,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幸好他现在这样说,就代表了他跟她一样,也存心瞒过此事。 
  '漠爱卿,朕的问题已问了两个,你答得也算诚实。最后一个问题,朕暂时还未想到。就先留着,日后,朕再问你。' 
  '是。' 嘴上答应得恭顺,心中却是暗骂,这只老狐狸,还留这一手!看来以后她行事可得加倍小心才是。 
  风见澈促狭地笑,右手伸出,皙长的指头拖起她下颚,凤眸映入她眼中虚假的谦恭。 
  '朕知道,你一直无意嫁朕,好,现在朕就给你一个机会!' 
  黑眸闻言猛睁,错愕地——瞪着他。 
  '朕给你一柱香的时间来说服朕。不管你用什么理由,只要能说服朕就好。' 他笑,轻易许下承诺。 
  她心中被这突然的惊喜充满,眸光却渐现迟疑,'皇上为何忽然……' 改变主意? 
  '爱卿放心。君无戏言。' 微严肃的语气,给了她更确切的承诺。 
  她站起身,退后一步,眼波流转中已隐约猜出他心中打算,于是放心展颜笑道,'微臣不需要一柱香这么久。皇上只需给微臣三句话的时间。' 
  '微臣十岁入师门,十一观星相掌数术,十二熟读兵书,十三精易容,十四列阵天下无双,十五入朝堂掌京师重权,迄今已有五年之久。皇上若执意要微臣为后,微臣所学便皆付诸东流,此为可惜。况且——' 她话语一顿,眼光直直看向风见澈,眸中傲气迫人,摄得他也是一凛, 
  '新朝根基未定,正是用人之际,放眼满朝文武,论才学,论智谋,论胆色,论忠心,有谁能出微臣左右?微臣敢说,当今世上能辅佐圣上之人——舍,我,其,谁。' 
  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余音震耳,久久在堂前萦绕不散。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风见澈与大漠对视着,她面色微噤,瞳眸晶亮,如映入满天星斗般耀眼。 
  他蓦的笑起来,'好,好一个“舍我其谁”!这个理由,' 凝视着她的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激赏,'朕喜欢。' 
  '多谢皇上成全。' 大漠忙跪下,不失时机道。 
  '爱卿谢什么?' 眉眼眯起,似笑非笑。 
  '谢皇上给微臣继续效命的机会。微臣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她恭敬答。 
  风见澈大笑出声,神色十足的愉悦,他与她,似乎总是心照不宣啊。 
  '爱卿请起。' 半晌,他止住笑,伸手相扶,'爱卿既答应辅佐朕,那就不是一时片刻的事了。可考虑清楚了?' 
  '是。微臣必定——誓死效忠。' 听明白他话中深意,她对上他含笑的眼,郑重给出承诺。 
  '好!从今往后我们就君臣一心,共建皇朝!' 
  得到她的承诺,他不禁开怀而笑。那次助他登帝后,她只接受了“护国功臣”的虚名,他几次要给她实权,她都借故推委。他便知她无心朝政了。可是这样一个女子,运筹帷幄,胆色过人,却又总是闲懒散漫,漫不经心,一日较一日吸引他。他偏偏不愿放手。 
  他原是想要留她在身边为后,可是越见识她的手段与胆色,便越舍不得埋没了她。越有些喜欢她,便越不愿只收她在枕边做个暖床人。她是他骄傲的朱雀,需要展翅翱翔的天地,后宫虽大,却只会折了她的翼。他不舍啊! 
  与其如此,倒不如索性任她为臣。他知她无意从仕,但放她自由,他做不到。至少,他可以给她一展所长的天地,只希望,她可以长伴身侧。 
  不过,心中始终有丝惆怅—— 
  '漠爱卿,若有一日,你愿意嫁朕,朕始终等你。' 
  大漠闻言抬眸,神色微讶。 
  风见澈温温一笑,'你放心,朕此言无他意。朕只是觉得,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朕更适合你了。' 
  他眼中淡淡的遗憾几乎感染了她,她只能无言而笑。 
  是,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也再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她。他们是如此相似,聪明又骄傲。只是,世事往往就是如此无奈,适合的,不一定是喜欢的。喜欢的,又不一定适合。 
  他这么出色,她偏生却不喜欢。喜欢的,却注定了不能在一起。   
  咫尺天涯(五)   
  两个月后。京师醉仙楼。 
  靠窗位子的白衣女子,从一大早就坐着了。点了一壶茉莉花茶,慢慢地饮。 
  她容颜清秀,柳眉淡眸,面上一径浅淡微笑。只是乌亮的长发在脑后盘成髻,作了已婚妇人的打扮。 
  她似乎是在等人。不过,从清晨等到日中,她等的人还未到。 
  楼内的人来来去去,到了晌午时分,只剩零星几位,白衣女子饶是端着茶杯细细饮,等了这许久也未见不耐之色,眉宇间始终淡漠安详。 
  楼梯忽然咯吱作响,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火红的衣衫映入人眼,急惊风般掠到窗边桌旁。 
  白衣女子抬起头来,尚未及绽出一抹完整的笑容,已被人一把拉起,在桌边转了个大圈。 
  '哇哇哇!真的很不一样了哎!' 红衣的女子夸张大叫。 
  落日闻言轻笑,清秀眉目挑起,故意逗她道,'哪里不一样了?' 
  大漠呵呵一笑,拉她对面坐下,'抱歉,害你久等了。' 
  落日倒杯水递给她,似是调笑口气道,'你就只有这么一个道歉么?' 
  大漠接过茶杯一口饮尽,出口的声仍有些气喘,'不止不止,我当然还欠了一个道歉!抱歉,前段时间实在太忙了……' 刚受封为相的那段日子,她是日也忙夜也忙,忙得废寝忘食,忙得连落日的婚礼都没有时间参加…… 
  看尽她眼中深深的歉意,落日拍拍她,笑道,'好了,我跟你说着玩儿的呢。怎么样,这个丞相当得还顺利吧?' 
  大漠笑笑,'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倒我。' 她语气仍是一贯的轻狂,眉间却隐约现出倦意。 
  落日看着她,半晌无语。 
  '怎么了?' 大漠笑问。 
  '大漠,你……' 想说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下,换了句道,'你真的很忙吧?' 
  '是啊。简直忙死了!礼部刑部户部工部兵部,大事事事要亲定,前一段时间刚举行完祭祀大典,国家的新法也要尽快裁定,还有……' 
  大漠滔滔不绝地说着,映入落日眼中的,却只有她掩不住的倦容。是,表面上看大漠与往常无异,她仍是谈笑风生,可是——其实不一样了。她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大漠,明明神色困倦却偏要强打精神。 
  她所认识的大漠,向来是会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啊。 
  她知道她忙,忙到没有时间来参加她的婚礼,她不怪她。只是—— 
  “落日,你来看看大漠。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寒师兄劝不动大漠,才飞鸽传书让她来京城,结果,她果然也被这样的大漠骇了一跳, 
  '皇上既然如此看重我,我绝不能辜负他的期望——' 
  这样的话……落日不禁苦笑,不要说是她,恐怕大漠连自己都不能说服吧? 
  鞠躬尽瘁这种事从来不会发生在大漠身上,她只会想办法让自己过得更轻松。就算皇上把再繁重的任务交给她,她也绝对有办法推脱开去。 
  更何况,皇上对大漠有情,又怎忍心见她如此操劳? 
  唉——她让自己忙成这样,到底在借机逃避什么呢? 
  落日伸手按住眉头,说不是,不说又不是。当真是,左右为难。 
  '对了,你还没用午膳吧?我让这里的师傅——' 
  '大漠!' 见她要起身,落日连忙按住她。 
  '怎么了?' 
  迎上她探询的目光,落日暗暗下了决心,'大漠,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啊,等吃完再说吧。' 大漠笑道,落日认真的表情让她心中一凛,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地想逃避。 
  '就让我说完吧。' 她怕待会儿她又说不出口了。 
  '好,你说。' 大漠坐下,面上笑容如昔。心中却忐忑得厉害。 
  '映风来参加了我的婚礼,他现在已经是,武林盟主了。' 
  果然是——关于裴映风的。 
  '哦?那可真要恭喜他了!' 
  脑中不由自主浮现那日裴映雷吼裴映风的话—— 
  “眼看武林大会在即,天水庄主身亡,擎天堡退出参选,武林三大家只剩我浩烟门,盟主的位置唾手可得!你要在这个时候为了儿女私情置浩烟门不顾,置你的责任不顾,让自己身败名裂,让浩烟门沦为武林中人的笑柄吗!” 
  他终于是完成了他的使命,当上了武林盟主,也重振了浩烟门的威名。 
  其实,那一日,他本身的选择也是——浩烟门。 
  被放弃的是——她。 
  用力一摇头,她把记忆抛出脑后,还想这些干什么呢,不是已经决定了,再也不想了。 
  是,再也不想了。 
  '落日,下次遇到他,你可要代我恭喜他啊。有个当武林盟主的朋友,连我也觉得面上有光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