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玥华歌
在我与墨澈心从地火裂缝逃出的那个房间里,墙壁上挂着一副弓箭,当时情况危机,也没来得及细看,只让得极为精巧别致,一见便知不是凡品。
就去借来用用好了,反正那个房间也没人居住了,东西都是无主的。
那件事情之后,我也曾问过父王,那是谁的房间。父王只简单说,是以前一位贵族之子,因身体不好,借了此地养病居住。
我听了却有些诧异,丹云地宫是什么地方,堂堂的帝王行宫,魔界禁地!怎样尊贵人家的孩子,才能求得这样的恩典,在丹云地宫里居住养病?
再询问那孩子的下落,父王却只轻描淡写地说,已经故去多年了,并交待道,不许将此事同母后提起。
见父王脸色不太好,我也不敢多问,只能将疑惑留在心里了。
穿过后花园,来到一座巍峨参差的假山边,清澈的溪流蜿蜒流淌。我弯腰进了山洞,随手拿出一颗夜明珠照路。沿着假山内的通道向下,走了不多久,就见到片开阔的平地,扳动旁边的机关,原来空无一物的平地上立刻现出一道裂缝,我轻身跳了下去,眼前豁然开朗。
同样让我不解的还有这周围的环境,当初被困在房里时,见到外面春光明媚,视野开阔。但等温衡领着我离开了院子,才恍然惊觉,视线所用的春光灿烂,花鸟虫鸣,不过都是虚幻,周围竟然是一个极其高明的阵法,幻化出阳光灿烂的好景致。实际上整个房间都坐落在地下深处。难怪当日我喊破了嗓子,都没有人听见。
已是第二次来到这里,还是止不好奇。今天身上带着父王所赐的蜃楼珠,宫中一切幻术阵法都困得我,行动自然大胆了不少。
院子虽小,却布置地极有趣味,或开阔疏朗,或幽然静谧,一步一景,变幻精妙。推门进了房内,陈设依然如记忆中一般,弓箭也照旧挂在墙边上。
我兴冲冲跑过去,惦着脚尖儿将弓箭取了下来。
入手便觉轻便灵动,很是趁手。再仔细看,整张弓箭制作的也极精美,弓臂银白,线条流畅优美,雕琢着羽翼的图纹,弓弦也不知用的什么材料,恍如流淌着一抹蓝光。
正看得入神,身后传来细碎的声响,我吓了一跳,连忙转头:“温衡将军?”
来人一身素色劲装,温文清雅,正是丹云地宫的侍卫统领温衡,这是我第二次在这里与他见面了。
“殿下?”见到我在房内,他意外有些慌乱,随即掩去,恭敬地行礼,问道:“殿下为何会在这里?”
“将军不必多礼。我来……其实只是想借这张弓用用。”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来时还没有感觉,但此时被他看见,却觉得有些心虚,像是不告而取一般。但转念想到,丹云地宫里一草一木,一石一物,哪样不是属于我的。就算现在不是我的,将来也是我的。何必心虚呢?
温衡视线落到我怀抱的弓箭上,意外问道:“殿下最近在修习弓矢之术吗?只是库内神兵利器无数,便是弓箭也有很多名品,何必来寻这里尘封已久的东西呢?”
“那些我用着都不合适。”我摇头道。宝库中是不乏弓箭名品,但多数都是成人所用,这么精致的小孩子用的弓箭,还真是不多见。包括现在我所用的,虽也是宫内作坊为我量身特制,但总觉不如眼前这张费心思。
拿着弓箭犹豫片刻,虽觉不必垂询他的意见,但礼貌还是问一句好,我便开口道:“这张弓应该没人用了吧?”
“这里尘封已久,弓箭放着也是白费。能被殿下所用,也是此弓的荣幸。”温衡笑了笑,道,说着,他上前将墙上的箭袋也一并取下,递给我。
我接过来,仔细抚摸着箭上光滑洁白的羽毛,随口问道:“这弓箭是谁所制呢?”这幅弓箭每个细节都精致无比,足见制作的人花费了极大的心思。
温衡犹豫片刻,方缓声道:“是臣昔年玩笑之作,不足挂齿。”
“是你制作的?”我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立刻看到,羯罗一族不就是以弓箭之术着称的吗?而温衡本人,武艺高超、博学广建是母皇都称赞过的。我真笨,竟然连这个都忘了。随即兴奋起来,这不就是现成的师傅吗?自从和白郁定了比武的约定,我和他都有一种默契,不去找教习武官请教,只靠自己苦练。但此时我明显遇到了瓶颈,若不能突破,只怕输定了。
我连忙将困扰已久的疑惑问出。
温衡却只是笑道:“弓箭之术本就注意积累,修为再高,也不可能有完全的百发百中。宫内的教习武官想必都是此道高手,殿下若对箭术有兴趣,平日多加练习就好,无需心急。”
这不是和那些教习武官说的一模一样吗?我不想将与白郁之间的约战说出,索性直接问道:“这世上有没有能够快速提高箭术的途径呢?”
“快速提高?”温衡摇摇头,“常理而言,欲速则不达……”
“胡说,当年我母皇为什么就能够短短时间内飞速提高,还不是和天分高低有关!真正的天才,当然能够打破常理。”我不满地道。
温衡望着我,正色道:“箭术为君子六艺之一,日常修炼注意修身养性,殿下心态过分急躁,自然不及当年陛下从容不迫。”
我心中不悦,我问的是技巧问题,谁让你说什么心态了。明天就是比试时间,都火烧眉毛了,我能不急吗?万一输给那只臭狐狸……
咬咬牙,我索性将与白郁之间的约定说了出来。
温衡略一沉吟,终于道:“臣虽不才,但对弓矢之道也略知一二,不如与殿下略作切磋。”
我心下大喜,肯指导我就好。羯罗一族能以箭术着称,必定有些不传之秘的技巧。我也不是觊觎他的秘术,只要能胜过白郁就好。
我们来到院子里,角落处也有竖起的箭靶。按照他的指点,我射了向箭,开始两箭还不错,但后来几支全落在靶子边缘。
他观察着我的动作,颔首道:“殿下动作精准,想来是下过一番苦功了。”
动作再精准又能如何,老是射不中也只是白费。白郁所下的苦功只怕不逊于我,他天赋本就好。我转头期盼地望着他。他上前纠正指导我的动作。但他所教的,与宫中教习武官所教授的并无不同,练习了片刻,进步也不大。
我耐心逐渐失去,心下烦躁,羯罗一族闻名魔界的弓箭难道就这么点儿本事?还是真正的技巧他不愿意随便传授呢?这也能够理解,可是……
犹豫不决,越发心神动荡,下一箭险些射到靶子外面。我烦躁地将弓箭放下,“这样哪里能成,明天岂不是输定了。”
温衡深深看了我一眼,忽然笑道:“若要百发百中,其实也不难。”
我一愣,抬头望着他。
他却从我手中接过弓,搭上箭,瞬间利箭射出,如一片飞翔的羽翼伸展开翅膀,银光划过,正中靶心。
我睁大了眼睛,刚才那是……拉弓的刹那,我好像看到有蓝光闪耀。
“其实这张弓里含了一片羯罗族的长翎,只要运转灵力,注入弓内,即可百发百中,绝无虚弦。”温衡解释道。
难怪看着这张弓特别精致,原来是件法器!羯罗一族的原型其实是仙鹤,坐具飞天之能,其羽翎更有玄妙的法力。
可是如果使用这个……岂不是作弊吗?
第十五章 难分轩轾
可是如果使用这个……岂不是作弊吗?我一下子愣住了。
手却不由自主地接过弓,搭上箭,刹那间灵气流转,那种神奇的感觉,就像冥冥中有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让你精神瞬间凝聚到顶点。
全神贯注的一箭射出,流星划过,一箭正中靶心。
果然百发百中无虚弦。我抚摸着手中的弓箭,一时失神。
温衡含笑看着我,道:“若是不注入灵力,这张弓与寻常弓箭也没有任何区别。”
听着他的话语,心里不可遏制地冒出那个念头:如果用这张弓来比试?那我岂不是赢定了?!
可是,使用法器,那不是真正的箭术吗?心情纠结难解,一时只觉握在手中的弓箭分外灼热。
我转头望向温衡,希望他能给我一点儿建议,可他却满不在乎地转过了话题:“箭术作君子六艺之一,但其实在日常争斗中用处不大,尤其殿下将来作为我魔界帝王至尊,万金之躯,更不可能亲冒矢石。殿下日修炼弓箭之道,其实并非为了武学,而是为了练心,所以一切按照本心就好。”
我似懂非懂地听着,觉得这番话很有道理,真要说来却又不知是什么意思。一切依照本心?我的本心就是不想输,尤其不想输给那个臭小子。但我也不想使用这个……
正纠结着,旁边温衡已提醒道:“殿下,时间已经不早了,在这里久留,只怕陛下会担心,不如早些回去吧。”
我默默点头,跟着他向外走去。不久之后,便重新站到阳光下。
这里是丹云地宫西北角落,本就荒僻,四周寂静无了。温衡略一迟疑,转身道:“殿下,此地废弃尘封已久,以殿下尊贵之身,不应轻易涉足,日后还是少来为好,以免两位君上担心。”
回头看着掩映的假山怪石,我忍不住问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里面的东西,都是小孩子使用的吧?”
“是以前一位贵族之子。过去很久的事儿了。”温衡似乎也不想多说,只含糊道。
“是吧,那孩子真的已经死了?”问不出什么,我失望地道。
温衡的表情瞬间沉寂,变化快得我几乎无法捕捉,就已恢复如常,笑道:“是故去很久了,过去的事情了。”
我不想为难他,也没有继续追问,内心却更加好奇了,这个孩子究竟是哪家的呢?与温衡是什么关系?两次都在这里遇到他,说是偶尔就太自欺欺人了。
视线不经意落到手中的弓箭上,含着羯罗一族长翎的弓箭……我悄悄瞥了他一眼,修长的身影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分外俊逸。
那片长翎,是他的吧?
羯罗一族的羽翼有限,从来只赠给极亲密的人,无论那孩子是什么身份,想必都是他很关心的人吧?
我抚摸着手中的弓箭,银白色的羽翼弓臂流畅清冷,心神逐渐沉静下来。
“准备好了没有?你先来,还是我先?”旁边白郁怀抱着弓箭,冷冷地问道。
“你比我小,你先来好了。”我冲他扬了扬下巴,毫不示弱地道。技巧姑且不论,气势上首先不能输。
“好。”白郁抿着唇,答应道,他神色虽然竭力平淡,但依然能看出细节的紧张。
这毕竟是我们第一次正式比试,虽然在以后相处的漫长岁月里,我们有过无数次的切磋比试,或者轻松,或者郑重,却都没有眼前这次来的紧张重视。
周围是教习武官和待从,都兴致勃勃地望着我们,还有侍卫统领温衡,一向公务繁忙的他竟然也抽空过来了,正含笑望着我,温和的笑意让我心神镇静了不少,幸好父王母皇都没有来,也许是我们两个小孩子的比试,在他们的眼中只是无所谓的事情。
思绪飞扬时,白郁已经开始了。
箭矢如流光,一箭连着一箭,向靶子飞去。
全中了!
随着最后一声轻响,我心里咯噔一下子。
白郁很快射完这一轮,将弓箭放下,转头得意地望了我一眼。
轮到我了!
我走上前,搭上箭,拉开弓,脑中加快着教习武官和温衡的指导,弓弦颤动不已,冰蓝色的光芒闪耀着,冰凉的触感传递入心里。
渐渐的,在意识深处,四周变成了寂静的空间,无需任何手段,整个人忽然就冷静了下来。仿佛整个殿内只余我一人,一弓,一箭,一靶。精神提升到最高,力量流遍全身,洁白的羽翼在弓上腾起,紧握的手松开,再抽紧,箭矢连接不断飞射出去。
也是全中!
一气呵成,放下手中的弓箭,我才惊觉额头微微发凉,竟出了一层薄汗。
转头看向白郁,他神情依然冷静,只是唇抿得更紧了。
又轮到他了。
我们之间的比试,是连续的,直到有一方出现失误,算作失败为止。
最后一支箭射出,稳稳插入靶心,高度集中的精神一下松下来。终于又熬过一轮了。
不知不觉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了,我们已经进行到第十四轮了。这样连续不断的射箭,只凭着四五岁孩子的精力,是支撑不了多久的。我自己的精神也疲惫到了极点,但是要想到白郁的表现,就觉得有一口气憋在胸口,不想示弱,不想输给他。
侍从匆匆上前将插满了箭矢的靶子换下。我从场中退下,松了口气,揉了揉酸痛的胳膊。瞥了旁边的白郁一眼。又轮到他了。
白郁脸色有些发白,额头上隐隐有冷汗浮现,神情却越发倔强。
走上前,拉弓射箭,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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