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美人驭狂汉





一针,都穿痛了她的心。

  在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完成了包扎,她起身就想要告退,却冷不防地被他抱进怀里,像是被铁笼困住的鸟儿般不能动弹。

  她没挣扎,就任他抱着,才刚缝好的伤,她可不想裂了开来再缝上一次,再来一次,她怕自己或许会因为心痛而死去。

  “跟朕说说,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他的唇轻吻着她的耳朵。

  “没什么特别,一个善心的熟人收留了我,让我陪着一起做做小生意,日子过得倒也平静愉快。 ”

  她说的极为轻描淡写,把痛苦的部分全都给省去了,“如果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朱骊那丫头吧!那年,大火过后,我与朱骊好不容易逃出了京,两人相依为命,我与她的感情从儿提时就极为要好,就算真闹不愉快,也决计拖不过半天,可是,那时候她却一整个月连话也不与我说半句,也没有给我好脸色瞧,成天就拿着一张臭脸对我,皇上可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舒治缓缓摇首,静静地听她继续说下去。

  “她在怪我心太软,朱骊后来终于忍不住对我说了,她说,我很笨,说你都已经要对付容家了,我竟然还替你着想,要为你葬身在火海之中,只是为了不想教你为难。”她泛起一抹苦笑,嗓调柔软的说完最后几个字,半敛的美眸神情显得有些迷离。

  “她说的没错,朕对你并不够怜惜,也不够仁慈,实在不值得你为朕设想得如此周全。”话虽如此,他却难忍满腔为她而揪的心痛。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就算今天不曾听她说起,他的心理也早就已经明白她的用心良苦。

  容雍雅偎在他的怀抱里,感受着他的温暖与强壮,抿着嫩唇不再言语,最后,她闭上美眸,告诉自己就这一天,由得他了。

  就在这时,门外想起了通传,逼得舒治不得不放开她 ,接见前来觐见的乔庸与容东允。

  乔庸拱手禀道:“启禀皇上,在逼问之后,那批杀手终于吐实,是岳如白花了一万白银从西域买来他们,要他们行凶杀掉皇后娘娘,当年收买大臣,捏造容大将叛变罪证的人也是他。”

  “已经证据确凿了吗?”舒治沉声问。

  “是,再充分不过了。”容东允接口答道:“至于月贵妃那里,刚才已经让田公公带人过去了,听说她已经认罪,承认当初是她命人放火,意图要谋杀微臣的亲妹。”

  自始至终,容雍雅都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最后,她只是淡淡地扬起美眸,扫视了在场的男人们一遍,最后停留在舒治的脸上,轻启唇,柔软的嗓音悠悠地说道:“是时候了,我想见爷爷。”

  才推开门,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

  容雍雅忍住了泪水,走到了床畔,她的心情明明是急切的,但是每一步都走得非常沉重。

  刚才,二哥才终于向她坦诚爷爷的身子骨已经不行了,大夫说就这几天了,能多拖一天,都是向老天爷借的寿命。

  老人听见了脚步声,出声喊道:“是小三儿吗?”

  “是,是小三儿回来了,爷爷。”她飞快的扑到床边,拉住了长辈枯槁的大手,忍住了满眶的泪水。

  “你终于来见爷爷了!打从知道你的消息之后,爷爷就一直在等着你来见我,终于被我盼到了!”

  “对不起,爷爷,我该早些回来看您的。”

  “不打紧,回来就好,东允做得对,你有事要办,不让你担心是对的,爷爷还硬朗着,不过就是一小段日子,还捱得住,捱得住!”他半坐起身,躺上孙女亲手替他叠上的枕垫。

  “爷爷已经知道了吧?容家的冤屈都给洗刷干净了,咱们都是清清白白的,老天爷总算是还咱们公道了!”

  “老天爷对咱们一向都是挺公道的,这几十年来,都没薄待咱们容家过,是小人陷害啊!是人生的起落啊!咱们谁都怨不得,眼前还能一家团聚,就已经是够宽厚咱们了。”

  闻言,她抬眸看了旁畔的舒治一眼,知道爷爷所指的并非是老天爷的仁慈,而是他这位天子的圣恩浩荡,才让他们家得以逃过劫数。

  这时,舒治也正好看着她 ,两人四目相对,眼神之中仿佛有着千言万语,但她不愿与他回应,咬了咬唇,回头再看着祖父,把他给凉晾到一旁去。

  容镇东是老了,却没眼瞎,他将主子与孙女之间的互动瞧得一清二楚,“小三儿,好不容易回来了,是不是……就不走了?”

  存心问出这句话,并非他一心为着皇主子,想要为他留人,而是想到了孙女也已经不是十几岁的丫头了,而主子多年来为她设想所付出的苦心,容家人也都是有目共睹的。。

  “爷爷?”她轻唤了声,神情似有一丝为难。

  “爷爷老了,这一生送走过太多人,生离的,死别的,太多太多了,小三儿啊!爷爷已经老到不能够再承担送走你的悲伤了,就别走了,好吗?”苍老的嗓音每一字、每一句都说得极慢,充满了自叹的哀怜。

  容雍雅没想到自幼就视为强者的爷爷,竟然会对自己说出几乎是乞求的话语,她心口一阵哽咽,用力的点头,抱住了他。

  “是,小三儿不走,只要爷爷还在的一天,小三儿就留下不走。”她忍不住了盈眶就要滚落的眼泪,再抬头,已是满开了一抹灿烂的笑颜。

  不知为何,在一旁的舒治听了她这样的说法,心里竟然没有来的打了个冷颤,他硬吞下喉咙的硬块,镇静不动声色。,

  老人点点头,笑得合不拢嘴,苍老的大手抚着孙女柔软的发丝,“好!留下来,陪爷爷一块儿,嗯?”

  “是,小三儿不离开爷爷,我会搬来跟爷爷一起住,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分离了。”

  舒治想要开口阻止她,反驳她的决定,但是,话都到了喉头,却像是哽住了似的,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他不想让她离开身边,却不敢再专擅替她做主,怕她会反感讨厌他。

  身为一国之君,在面对她时,他竟是感到无能为力。

  “小三儿,能去替爷爷办件事吗?”

  “爷爷只管说。”

  “爷爷的药汤应该煮好了,你去灶房给爷爷端药过来。”

  “嗯。”她点点头,起身走出去。

  舒治看着老人家深沉睿智的表情,知道他这是在调虎离山,把孙女给使走,是为了有话要对他说。

  “皇上,老臣能替您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看你们小俩口的造化了。”说完,容镇东叹了口气,没了孙女在身旁,他也不想强打起精神,病弱的身子就连说个字儿都嫌耗力。

  “无论如何,朕都谢过老亲家了!”

  听见主子嘴里唤了一声老亲家,容镇东轻笑了出声,心里感到有些恍惚而且陌生,“皇上不必言谢,老臣是有私心的,因为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所以要找个人来替自己疼爱这个宝贝孙女,就只是这一点私心而已啊!”

  舒治看着老人,好半晌,他才终于沉悠地吐出一句,“对不住,当年的事,是朕太不近人情了些。”

  “事情过了,都过了,其实老臣心里明白,容家对皇上而言,是一把双面的刃,能帮您,也可能会伤到您,还好,最后倒的是容家,而不是落得两败俱伤的地步,咱们都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说完,两个男人相视着彼此,不约而同地笑了,笑得坦然,也笑得苦涩,仿佛无论他们之间谁胜谁败,他们之间的君臣情谊仍在……

  第十章

  就算给了全天下最好的药材,有太医最好的诊治,容镇东仍旧于一个月后的某个清晨,平静安详的死去,让人给发现时,看见他的脸上带着微笑,像是对于人世间再无任何遗憾。

  容家的冤屈获得平反,以为被大火烧死的孙女平安归来,对于他这个通透人生无常的老人而言,觉得这已经是老天爷给他最好的恩赐。

  容雍雅静静的看着祖父泛着微笑的遗容,所有的不舍都成了心里的疼痛,但她只是红着眼,没有哭出来。

  她不应该觉得难过,她在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人这一生难逃生老病死,而再也没有比平静死去更大的福报。

  “皇上。”

  门外传来了唤声,她循声回眸,看见了舒治神情匆忙的走了进来,在他的身上仍旧穿着朝服,应该是一下朝听见了消息,就直接往这儿过来了。

  舒治瞅着她的脸,难掩满面的忧心,失去了自己最敬爱的祖父,对她而言是一个多巨大的痛苦。

  但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抿着唇,与他四目相对着,当他看见她眼底湿红的悲伤,心口隐隐的揪痛着。

  “爷爷走得极安详。”她淡淡的开口,语气像是陈述般告知他这个事实。

  “那就好。”

  除了这句话以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而这一瞬间,除了心痛之外,还有一丝不期然的心慌涌上。

  她曾经说过,只要她爷爷还在,她就留下不走。

  如今老人家走了,他担心,从今以后自己再也留不住她……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在初冬凛寒的清晨,容雍雅柔软的嗓音随着风淡淡的飘散开来,她注视着守在容家门外的宫人与护卫,绝美的脸容显得阴沉。

  “皇上有令,要请娘娘回宫。”

  田公公走过宫人之间,来到她的面前,拱着手微笑道:“皇上说,容老爷子的丧礼已经办完,眼下娘娘已经没有理由继续待在娘家,所以要奴才们前来迎接娘娘回宫。”

  “我不回去,请公公回去告诉皇上,要他别再白费心机。”说完,她转身就走进门里,伸手要掩上门。

  “娘娘。”田公公的声音喊住她的动作,“皇上说,娘娘不回宫也不打紧,但是为了娘娘的安危,这宅院四周都有御林军守卫着,以防闲杂人等接近,娘娘如果要出门的话,请告诉奴才一声,让奴才替娘娘安排。”

  闻言,容雍雅眯细美眸,盯着田公公和蔼的笑脸,心里感到既无力又无奈,但她心里明白该痛恨的不是他们这些办事的奴才,而是在他们背后指使的罪魁祸首舒治。

  眼下这安排,不就等于要软禁她吗?

  他在这小胡同里布置了重兵,如此惹人侧目的举动,要以后容家人如何在这里安然进出呢?

  “我回宫去就是了。”反正在容家也是被软禁,不如就回宫去,省得家人惹上麻烦,“请公公稍候片刻,我进门交代几句话,就跟你们回去。”

  说完,她轻轻的掩上门扉,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在门后,传来了她一声沉沉的叹息。

  回宫不到数日,容雍雅就传出生病的消息,听说,那一天日上了三杆,宫女见主子仍旧没有醒来,一连前去唤了几声,最后才发现主子不是睡沉了,而是浑身发着烫,昏迷了过去。

  田公公连忙召太医前来诊治,只说娘娘需要多加休息,吃些营养的补品就可以恢复体力,一时之间,又是忙得人仰马翻,奴才们为了煲汤炖药,送膳食与茶水,来回的穿梭不停。

  最后,容雍雅再也受不了一再被打扰,只好下令要所有人统统退下,没有得到她的允许,谁也不准踏进房门半步。

  夜渐渐深了,冷风转寒,宫灯初上,奴才们冒着被骂的危险,进到里头添上了一个火盆,一整天,她只喝了一点汤,嚼了两块小糕,余下的时间就只是躺在床上昏睡。

  蓦地,她从眠梦中醒转,翻过身看见舒治就坐在床畔,大掌执着她一束柔软的青丝,神情显得忧虑焦急。

  “怎么可能会没事呢?那些太医究竟是不是医术太差了,你明明就病成这样,他们难道就不能想想办法吗?”他的眉心微拧,语气之中满是责怪。

  她回视他的眸光之中闪过一丝深沉的光芒,浅笑摇头,“皇上难道就没有听说过,心病还须心药医吗?如果我病的是心而不是身子,就算是华佗再世,也帮不上我的忙啊!”

  “是因为朕吗?真有如此痛苦吗?留在朕的身边不走,对你而言真的如此痛苦吗?”说完,他将她抱了起来,不愿她抗拒的意愿,牢牢的将她抱在怀里,恨不能将她给揉进身子里,他压沉了嗓音,在她耳边低语,“朕不想失去你,那一夜,朕多想追随你而去,上穷碧落下黄泉,无论是哪儿,就只是紧跟随着你,一刻也不想迟疑,就怕晚了……赶不上再牵着你的手。”

  “还好你没有做傻事,因为我仍旧好好的活着,除了这阳世之外,你哪儿也找不到我。”她放弃挣扎,静静的偎在他的怀里笑说道。

  “留下来,不要走了,好吗?朕不是你爷爷,没那么大的面子让你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