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情杀手 黄朱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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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总督衙门内,上官濂溪心焦如焚地在大厅上踱过来踱过去。
  「启禀老爷。」管事刘康安匆匆自外面赶回。
  「怎么样?有没有琳儿的消息?」
  「有,擎羊县有音讯传回,说小姐被一名武功高强的男子挟持到荣安客栈,两人在店里逗留了半个多时辰才相偕离去,然后就……」
  「就怎么样?」急死了,说话还吞吞吐吐的。
  「就失去了踪影。」
  上官濂溪一怔,跌坐在太师椅上。
  「再去找,加派人马赶往擎羊县,给我仔仔细细地找。」
  「是。」刘康安刚转身,上官濂溪又把他唤了回来。
  「我要你去打听独孤星的下落,打听得怎么样了?」
  刘康安环视左右,看看都是上官濂溪十几年的老部属,才放心地说:
  「正如老爷所料,他这十几二十年来,都居住在太行山的左冷峰,未曾再涉足江湖。」
  「就他一个人?」上官濂溪对独孤星似乎相当了解,也十分忌讳。
  「还有他的儿子独孤虹。」
  「多年不见,原来他已娶妻生子。」他的脸庞难得地现出一丝笑容。
  「据小的得到的消息,独孤星一直没有娶过妻室。」
  没有娶妻却有儿子?若是姑娘家还可以说是未婚生子,可他这算什么?
  「莫非他的儿子是领养的?」上官濂溪脑海蓦地浮现出那日在桃花江畔劫走宇琳的抢匪,会是他吗?
  「这点小的就不清楚了,只知道他儿子今年大约二十岁上下,至于长什么样子,则众说纷云,莫衷一是,也许大伙根本没真正瞧见过他。」
  二十上下下就跟宇倩年纪相仿吗?
  上官濂溪还有一名女儿,今年也刚满二十,由于患有痰症,久治不愈,至今仍待字闺中。
  「去,连同他的儿子一并查清楚,我要详细地知道他的长相?做何营生?武功是否得到独孤星的真传?」如果是,那就惨了。
  以独孤星凶残暴戾的心性,绝对不可能教出心地善良的孩子。
  那日在桃花江畔的那名年轻人……他对一名侍卫都能手下留情,那么……如果他真是独孤星的儿子.....
  上官濂溪在极度忧心的当口,忽尔感到一丝丝宽慰。
  可是……他为什么要抓走宇琳?宇琳与他们无冤无仇,他应该是冲着……。
  老天!!他不会是错把宇琳当做是我吧?
  上官濂溪蹬地从太师椅上一跃而起。当年独孤星自大理归来,得知他父亲临终时将掌门的位子传给了自己,而他心爱的女子幻姬也成了自己的妻室后,那抹悲愤莫名,雷霆大怒的样子憬然赴目。
  他……他一定是寻仇来的!
  上官濂溪早料到会有这一天,二十年了,他忍得够久,却也出招得令人措手不及。
  「备马。」
  「老爷您……」
  「我要亲自走一趟太行山。」
  *****
  宇琳在热心路人的协助下,总算如愿以偿地到达县府衙门。
  「我爹真的是两江总督上官濂溪。」她跟这个县太爷解释得口干舌燥,他却仍一个劲地猛摇头。
  「是啊,谁不希望有个做两江总督的父亲,别以为你姓上官,就能和濂溪大人扯上关系。」他眯着一对老鼠眼,奸奸邪邪地觑向宇琳,「你这身装扮,若非潜逃的婢妾,便是……嘿嘿!老实招出来,你家老爷叫什么大名?」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我早说了,我爹是上官濂溪,我这身装扮是为了方便赶路。」
  「鬼话鬼话!连篇鬼话,」他从第一眼看到宇琳,就不打算相信她的解释,如此绝色佳人,十年难得一见,一定是老天爷看他当县太爷当得太辛苦,特地送了这名美女来稿赏他。
  两江总督远在数百里以外,上官濂溪跟他又没交情,他干嘛那么多事替他把女儿送回去?更何况,她究竟是不是他的女儿还不知道呢。
  「你再不从实招供,休怪我用刑。」
  「招什么供?」没见过这么驴的县太爷,「我又不是犯人,你敢对我用刑,当心我告你滥用刑罚,草菅人命。」
  「告啊!知府衙门离这儿八十里路,我看你怎么个告法?」他得意洋洋地摆动着他那浑身上下加起来没半两肉的身躯,摇摇晃晃走到宇琳面前。「我劝你安分点,乖乖在这儿服十天、八天的牢狱后,就会放你走。」


  昏官,集天下之大昏的官!
  「我又没犯法,为什么要坐牢?喂,你到底会不会当官啊?」宇琳相信她今天一定是犯了什么冲,才会一路倒楣个没完。
  「放肆!」县太爷最痛恨人家问他这个问题,每回到这儿打官司的被告和原告也老爱这样问他。真是的,他是县太爷,县太爷就是官,还明知故问他「会不会当官」?不是蓄意嘲讽他吗?「来人啊!把她给我抓起来。」


  「不会吧?」没想到他来真的,宇琳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匪夷所思地望着迎面而来的「牛鬼蛇神」。「你们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就--」
  「押下去!」县太爷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要把她扣留在衙门里。擎羊县地处偏远,水路与陆路交通都不便利,经常好几年见不到一个巡狩的钦差,因此这位地下父母官,就像个土皇帝,努力贪赃枉法,随随便便办案,反正老百姓又奈何不了他。   


  宇琳做梦也料想不到,自己才千辛万苦逃出虎掌,竟又一头栽进狼爪,天要亡她吗?
  县衙门的监狱一定又湿又臭又净,关个十天八天下来,她包准会郁卒得不成人形。到时候,人家就更不相信她是两江总督的千金了。
  自由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她难过得快喘不过气来了,索性嚎啕大哭,发泄一下。
  「不用哭了。」狱卒好心安慰她,「落入咱们大人手中,光难过是济不了事的,你必须为大局着想。」
  她只是想回家而已,关「大局」什么事?再说,她没事要个「大局」干嘛?
  「你们行行好,别送我到牢房去,我给你们一人十吊钱。」好在那绑匪的荷包还在她身上,这会儿正好拿出来当贿赂品。
  两名卒仔相视着苦苦一笑,「我们不是要送你到牢房去,我们是带你到后边厢房歇息。」
  「真的?」那县太爷一脸尖酸刻薄,对待犯人还挺优厚的。「你们没骗我?」
  「我们倒宁愿是骗你。」狱卒带她到一间看起来颇幽静的厢房前,停住脚步,语重心长地说:「希望老天爷可怜你,不过……」他瞥了他的伙伴一眼,才压低嗓门说:「如果『老天爷』一直没出现,记得拉开梳妆台的抽屉,也许……」


  也许衪藏在里面?
  宇琳觉得他的「提议」,有点没大脑,老天爷怎么会藏在那么小的地方?
  「够了够了,咱们快走吧。」两人鬼打到一样,惊慌地跑掉。
  宇琳满腹狐疑地张望房里的陈设,满好的嘛!窗明几净,纤尘不染,难得难得。这么好的「牢狱」比客栈里的上房还要舒适,如果她是这儿的百姓,一定成天没事就惹祸,以便进来度个假,享受享受。
  宇琳老实不客气地往锦被上一躺,将四肢摆放在最舒服却也最夸张的位置,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已沉沉入睡……。
  太累了,一路上跟着马儿颠踬狂奔,还无时无刻必须绞尽脑汁为自己觅地逃生。
  这十天八天她统统要拿来睡觉,等养足了精神,再另外想一个比较聪明简单的方法,回京城找她娘,或到金陵找她爹。
  很快地,火红的太阳滚落到山的那一边,四野霎时变得浓黑如墨。
  宇琳于睡梦中,觉得仿佛有人扯动她的衣衫。
  「不要吵,我要睡觉。」她翻了一个身,继续找周公下棋去。
  那人没有住手的打算,反而更加粗野地拉扯她的裙裾。
  「哎!你再吵,我就打你哦!」宇琳半睁开眼睛,赫然惊见□前站着一名骨瘦如柴的「强尸」,她吓得坐了起来,「冤有头债有主,你要素命就找害你的那个坏人去,我跟你素不相识,你你你……咦?你不是白天那个县大爷吗?」


  「废话!」他换掉官服,穿了一套黑锦袍子,望上去的确挺像湘西的强尸。「不然你以为我是谁?」
  「鬼喽!」宇琳诚实地回答他。「人哪有像你这样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她匆匆低头审视自己的衣襟,好险只有一个钮把被剥开,「你这老不休、老色鬼,光天--呃,三更半夜的,你跑到这房里来干什么?」


  「犯人还有房间的?妳美噢!」
  我本来就很美!
  宇琳对自己的长相信心十足。
  「这是我的房间,我工作一整天,回自己房间休憩,有什么不对?」说完,倒头便寡廉鲜耻地朝宇琳身旁躺下去。
  她仓促跳下床,远远地躲到墙角去。
  「不要跑哇!你不是想睡觉,我旁边位子还很空,借你一晚好了。」
  「少恶心了你。」他起码有六十多岁了吧,当她祖父都嫌老了,居然还妄想调戏她。「原来你心怀不轨,难怪把我送来这里。」
  「哈哈哈!」他那垮垮的脸面,笑起来只有嘴角往上翘,样子乱恐怖的。「把你送来这儿,是我瞧得起你,别敬酒下吃吃罚酒,过来!」
  「去死吧你!」宇琳羞怒交进,抓起桌上的茶杯,用力丢过去--
  「啊!」那县太爷的额头应声裂了个大洞,鲜血如水注一般,不断地涌出来。「你……好大胆,竟敢谋害朝廷命官。」他发狂似的,挺身冲向宇琳。
  还好她闪得快,马上躲到圆桌的另一边,跟他对峙着。
  「我才没兴趣谋害你,刚才那一下只是想给你个警告,谁知道会那么准?」她说的全是实话。
  虽然上官濂溪和幻姬都有一身好本事,却因为担心宇琳生性顽皮,老爱惹事生非,而只传给她姊姊,没传给她。
  「不管你居的什么心,总之,你必须为你所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县太爷一手抚着额头,一手笨拙地从床边的木柱上取下一把亮晃晃的大刀,指着宇琳,「乖乖站着不许动,纳命来吧!」
  开什么玩笑,乖乖站着等你来杀我?当我是呆子啊!
  宇琳非但要动,还要动得很厉害,忽左忽右,骤前疾后,弄得他眼花撩乱,刺坏了好几件家具。
  「大胆刁民,看招!」他突然掀掉圆桌,将宇琳逼往角落的梳妆台边。「看你现在往哪躲!?」
  玩完了,老天爷,观世音菩萨、土地公……称们怎么都还不出来救我呢?
  急乱中,她登时记起那位卒仔大哥的提议,忙反手打开梳妆台的抽屉,考虑都没考虑,便拎起里面那把大剪刀。
  原来「老天爷」长得这副模样!
  宇琳心下好生感激。他们想必早就知道这位滥官的丑陋行止,只是不敢明说罢了,所以故意在抽屉里放一把利剪,让她或其他女子以备不时之需。
  「不要过来,否则我就丢过去哦。」
  那狗官吃了地方才那「一碗」,已经头破血流了,这会儿再领教她那把剪刀,岂不是要一命呜呼。
  「有话好商量,快把它放下来,我保证不伤你。」
  「你的保证要能信,狗屎都能吃了。」宇琳仍十分警戒的,把利剪对着他。「把刀放下,滚出去!」
  「哼!这里前前后后都是官兵,你以为逃得了吗?」那狗官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举着大刀,一步一步逼近宇琳。
  「别过来,再过来,我……」她怕闹出人命,先不敢丢剪刀,换拿起梳子砸他。
  「啊!」
  真准,正中他的右眼。
  再用小镜子丢丢看。
  「啊!」
  鼻子也流血了?太神奇了,她在家里和她姊姊、左右邻居玩泥巴仗时,怎么没有这么准?
  她瞟向手中的利剪,怀疑它跟「老天爷」,是不是有特殊交情?
  「你,你这泼妇,我非处死你下可,来……来人啊!」那县太爷一身斑红血迹,站在门边猛发抖。「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
  「别叫,不准叫!」让他招来人马,她岂不是回天乏术了。「你再叫我就用剪刀砸你。」
  「谅你没那个狗胆。」
  「要不要试试看?」宇琳被他逼得快丧失理智了。
  「来啊!」他这十几年作威作福惯了,不相信有人真的胆大到可以包天。「看你先谋害我,还是我先杀了你。」
  「是你叫我丢的哦!」宇琳气不过,伸手掷了过去,依她的「功力」,不可能百发百中的。
  「啊!」惨叫一声,那县太爷白眼球翻了翻,跌卧在桌脚边。
  「喂!你没事吧?」
  宇琳大惊失色,忙奔过去察看他伤得重不重。
  吓!那柄剪刀,不偏不倚,正巧插在他的心窝上。
  宇琳顿时四肢瘫软,万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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