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死谁手
苏婉若心中一酸:“不怕,不就是个糖画儿嘛,娘买得起。”唉,原来青儿哪愁吃这个啊。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了两文钱。
苏小青看那糖画儿的招牌桌子上正写着“兩文錢一個”,心喜道,幸好这儿的字是繁体字,这我就不怕当两眼瞎了,想当初那本繁体的《东周列国传》可是全被自己啃下来了。
当下笑嘻嘻地接了钱走上前交给卖糖画儿的老板,然后用手指将画着各种图案的盘面上的竹转针轻轻一拔,看它停到哪。
卖糖画儿的规矩是转针停到哪,就画哪那个图案的糖画。看转针晃晃悠悠地最后居然停到了凤凰的图案那里,卖糖画儿叫声难得难得,平常多是停到些花鸟鱼那儿,今日却停到凤凰图案,少不得打点起精神来舀了一勺糖汁儿细细描画起来。
苏小青正聚精会神地站着看画糖画儿,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娇喝:“表哥,我要这个凤凰。”转头一看,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正拉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撒娇,一只手却指着正画着的凤凰。少年身形俊朗,面庞英气,眼如寒星一般,对着表妹微一颔首,便扔给卖糖画儿的一块碎银。
苏小青眼眸一转,便摆出最可爱的笑脸对那少年说:“大哥哥,这个糖画儿是我花了两文钱才转出来的。”少年一怔,身旁的小女孩赶紧摇着他的手说:“表哥,我要这个凤凰,我要这个凤凰。”
苏小青努力挣大眼睛看着那少年,满眼都是清澈和无辜,心中却是在品评:美男,睫毛真长,呵呵,可以免费看。少年睫毛微垂了一下,沉声说:“小弟弟,那你把这个转卖给我总行了吧。”
“那怎么行呀,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转出来的。”
苏小青话未说完,眼前便多了串铜钱,原来是小女孩从袖口掏出来转买的。
“我不要铜钱,不然你自己转转看,看你转得出凤凰不!”一串铜钱就想收买啊,苏小青不屑地在心底切了一声。
卖糖画儿的刚好画完了凤凰,用糖汁固定了根竹签子上去,松了口气便接口说道:“这倒是,小的卖糖画也这许久,这凤凰还是第一次才转出来。”
小女孩眼看凤凰糖画儿就要递到苏小青的手上,急得直跺脚,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转。少年伸手一拦,苏小青急忙大声说道:“大哥哥,你可不能抢我们小孩子的东西哦!”引得不少路人往这边看来,少年面色一窘,手腕一翻,一锭银子摊在掌上:“这个,你总可以卖了吧!”
苏婉若正背对着苏小青选靴子,听到小青声音忙站了过来问:“青儿,怎么了?”
苏小青看那锭银子蛮大的,心中暗笑,眼睛故意不舍地看着那糖凤凰说:“没什么,娘,这个大哥哥(冤大头啊)要拿银子买我的糖凤凰。”伸手抓过银子握了握,赶紧塞到苏婉若手上,然后一把握住少年的手说“成交”。
少年略有些吃惊,小女孩忙拿了糖凤凰在手,噙着泪笑了,伸出舌头舔了舔凤凰,拉着表哥的手转身离去。
苏婉若看着手中的银子,忽觉眼中酸涩,抚着小青的头说:“青儿¨¨¨”只叫了一声就哽咽着叫不下去了。
苏小青笑嘻嘻地看着娘说:“娘,一个糖画儿嘛,女孩儿家家的东西,哪有银子实在啊,我本来就可吃可不吃的。呵呵,那个冤大头有钱,不多赚点转手费我就不叫苏小青。”
人群中那少年募然回头,深深看苏小青一眼,眼中厉光一闪,想是耳力极好,嘈杂声中也听到了她说自己是冤大头的话。只是苏小青正忙着问苏婉若那锭银子有多重,并不注意那已走远的少年。
当得知那锭银子有十两时,苏小青不禁咋舌,转瞬又笑眯了眼:“娘,你想吃什么,我们去吃餐好吃的。”
苏婉若看小青的样子,不禁忍俊一笑。
苏小青跳着叫起来:“哇,娘,你笑起来好美!”
苏婉若嘴上说着小滑头说什么哪,心里却甚感欣慰。苏小青心中却想,女人离开了男人又不是不能生活,要把娘逗得开开心心地生活,以后还要挣钱把娘养得好好的,毕竟在这个时空里,她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
第四章 过继为子
苏婉若带着苏小青行到另一条街市上,只见门面林立,各家的招牌幌子迎风飘飞。
靠着残存的记忆,走到一家很有些破落的干果铺子前面,仔细认了认就走了进去。里面的伙计用手支着头正无聊地看着街面,看见有人进来强打起精神问道:“大姐要买些什么果子啊?”
苏婉若不答,偏过头仔细盯着那以手支头正一点一点打瞌睡的掌柜的脸,突然快步上前急急摇着掌柜的叫道:“哥哥,哥哥!”
掌柜的懵懵然被摇醒,听到有人叫哥,揉眼看了半天,突然带着哭音叫起来:“妹子啊,妹子,真的是你啊!”
两人激动认亲的当口,苏小青打量完了这个店面,暗自摇了摇头,又打量起她的舅舅来:苏掌柜圆圆脸,身材稍有些发福,胡子稀呼拉喳,显然是没认真刮过,哭或笑时,眼角的皱纹一道道地像刻上去的一样,真不知道和自己的娘有哪点象。
两兄妹激动完毕后,感觉到了苏小青打量的眼光,苏婉若忙拉过小青说:“哥,这是我¨儿子,苏小青,来,小青,快见过舅舅。”
小青不知道这里的礼节,无奈下给苏掌柜鞠了个躬道:“舅舅好。”
苏掌柜和妹子一起笑了起来,忙道:“好,好,想不到啊,我侄儿都长这么大了。”
还未及寒暄,有个老妈子进店来称干果,问了价后每样称了几两,伙计包好正要拿算盘来算,苏小青突然说:“一百一十二文钱。”
大家吃了一惊,待得苏掌柜亲自拿算盘算过,却果然是一百一十二文,不由唬了一跳。连买果子的老妈子也惊惊咋咋地说:“这小哥儿莫不是仙童啊,算的这快。”
苏小青心中苦笑一声,我学过珠心算的,平常看帐还要看几大本呢,这些算什么呀。
苏掌柜却高兴地迭声叫着:“真是我的好侄儿咧,术算这快得果然是我苏家的人啊。”
苏婉若却迷惑地想,青儿什么时候学的术算呢?
送过客,苏掌柜吩咐伙计看着店面,带了妹子和侄儿往后院来。苏婉若看后院寂寂无声,不禁疑惑道:“嫂嫂呢?前些年哥哥你不是还托人带信来说嫂嫂生了侄儿子吗?”
转眼却看到苏掌柜面色凄楚,连忙噤声。苏掌柜哽咽道:“你嫂嫂和侄儿命薄,前年回娘家的时候正赶上那里发瘟疫,娘儿俩就撇下我去了。”
苏婉若眼泪扑哧哧地滴下来,却咬着手绢儿不出声,苏小青看了甚是不忍,忙拍着娘的背心说:“娘,过去的事了,不哭,别哭伤了身子。舅舅也别伤心了,赶明儿再帮我找个舅妈来啊。”
苏掌柜长叹了一声说:“我的心也死了,现在也就凑活着过日子罢。”抚着小青的头又说:“这孩子可真是聪明啊,舅舅一定好好养大你,也算是我苏家的血脉啊。”
苏婉若怅然看着哥哥,低声道:“哥哥,妹子如今也是孤身带着青儿来麻烦哥哥,不如¨¨¨”沉吟了片刻,咬咬牙道:“不如过继给哥哥吧。”
小青诧异地看了眼娘,只觉得娘的眼里复杂得看不懂,心中正在思量怎么回事,抬眼看到苏掌柜正巴巴儿地看着自己,当下就跪下:“爹爹在上,请受孩儿一拜。”心里想着,这些事情,总有一天我要弄明白!
苏掌柜转悲为喜扶起了小青,心想这孩子聪明伶俐地,自己这后半辈子算是有靠了。当下就唤伙计打烊,请了里正和一些辈份重的老人们来,说了过继一事,众人纷纷恭喜,各自家去凑些酒菜,算是个证人仪式,第二天苏掌柜就将苏小青入了自己的户牒,只是嫌小青名字不称男孩儿,改名叫苏笑青。
那买干果子的老妈妈早在街坊们纷纷传开了,说苏家这儿子如何如何聪明,小小年纪术算就了得,这大了可不就是跳上龙门的金鲤鱼。
第五章 逼问真情
夜色慢慢笼罩着青凤城,吴越国向来国泰民安,加之青凤城又是一座商业重城,所以并未实行宵禁。街市上家家高挑起大红灯笼,迎来送往的招徕声吆喝不止,衬得整座城池一派繁华景象。
与此相比,苏家后院内却是人音静希,苏婉若守着屋里的一盏油灯默默静坐,显然是思绪重重。苏小青慢慢走进房来,看着苏婉若还在怔怔出神,便轻轻叫了声“娘”。
苏婉若回过神来,疼爱地拉着小青手问:“青儿,怎么了?娘来帮你梳洗睡下呗?”
苏小青不答,眼神清明地盯着苏婉若看了半晌,问道:“娘,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不待苏婉若搪塞便接着说:“娘,前几日那些骑马的人是追杀我们的吧?我们招惹了什么仇家要这样隐瞒身份地躲着,连舅舅也不让他知情?”
苏婉若垂下眼帘暗忖,青儿自溺水假死醒来后,虽然记忆全无,心智却如成人般缜密,这些事看是不能瞒过她了,罢,迟早也要告诉她。
心意一定,就立起身来掩紧房门,转身拉过小青坐在床沿说:“青儿,你不是吴越国的人,你是寒楚国的人。我也不是你娘,你娘叫林如玉,是寒楚国翰林之女,你爹姓蓝,叫蓝正雄,是寒楚国的上将¨¨¨”
原来苏婉若十二岁那年被人拐卖到寒楚国,恰恰被林家买作丫环,从小陪着林家小姐长大,两人形同姐妹,后又陪嫁给当时还只是小将军的蓝正雄。
蓝正雄军功显赫,职位愈坐愈大,拜上将后被封为世袭爵爷,林家的老爷夫人却因多年疾病缠绵,先后驾鹤西去,林家只有林如玉一女,自此式微。
林如玉自出嫁后两年未育,蓝将军遂纳了寒楚国第一大商贾薜家之女薜仙儿为二夫人,二夫人一来就给将军生了个小公子,甚得将军宠爱,林夫人又两年方才有孕,生下蓝小青。
本来儿女双全,一边是美妾,一边是结发之妻,蓝将军尽享齐人之福,可惜寒楚国有法律规定,庶出子女不得世袭父亲爵位,即使是父亲所遗钱财也不得多过嫡生子女。
薜仙儿为了儿子着想,动了废正的心思,一边与娘家计谋,一边常在耳边撺怂将军,蓝将军爱子如命,渐渐冷淡了发妻。一日皇上赐下西域美酒,晚间将军欲饮时,二夫人说难得皇上恩赐,要请大夫人同饮,与丫环们同去请大夫人,却看到大夫人和一个小管帐一起睡在床上,被人堵了个正着还酣然未醒。
将军大怒,当即杖毙小管帐,将林夫人锁在地牢里,连带小青和苏婉若等贴身丫环都赶到柴房里锁了。第二日便有与苏婉若相好的丫环悄悄传话来说,大夫人羞愤,在牢里撞墙自杀了。
苏婉若自小陪着小姐,自然知道林如玉出身书香门第,甚重廉耻,不可能做出什么苟且之事,何况偷情一事连她这个贴身丫环都无半点端倪参与,着实是被人陷害了。
而且自锁进柴房后连送饭的人都没有个,亏得那好姐妹传信来时揣了几个馒头偷偷塞来,看情形自是蓝将军怀疑连小青也不是他的骨肉,锁在这里要她们自生自灭了。
好在可能是送柴的人遗失了把柴刀在柴堆下被婉若发现,半夜了悄悄劈了门带着小青逃了出去。本想在乡间隐姓埋名,却发现一路竟还有人追杀。
思来想去,原在林家做丫环时就和吴越国的哥哥通了信,以后每年几封鸿雁传书,也知哥哥大概,小时哥哥又是极疼自己这个妹子,不如带了小青投奔哥哥去。
当下当了自己和小青的首饰,不敢走官道,只捡些偏僻点的小路走,身上又没有官牒,幸得好心人帮忙,偷偷混在货物中出了关到了吴越国。
连日来风餐露宿,小青身子终是受不住发了高烧,苏婉若没奈何将小青背到条小溪边,敷了些凉水放着,自己想去找个乡野大夫来,大夫没找着,转身回来时却看到小青面朝下浸在了溪水里,显见得已是没有呼吸了,当下大哭,找了个茅棚子放着,只道要跟小小姐别过了,谁知小青却自己醒了过来。
当日骑马的人便是一路来追杀她们的人,每人的衣角上绣的白色云纹正是薜家的标识。
苏小青听了若有所思,心中叹道,唉,这是三言二拍中的哪出啊,万恶的封建制度啊。
看婉若仍在伤心,拍了拍婉若的肩膀安慰说:“姑姑(反正我过继给苏掌柜了也得叫你姑姑),别难过了,青儿以后一定会争气的!(发挥我MBA的真本事,做个大商贾,搞垮那个薜家)”
苏婉若拿手绢儿拭了泪说:“青儿,可惜你是一个女儿家啊。”
苏小青不服道:“女儿家怎么了,女儿家就不能做大事了吗?”想到现在是在古代,沉吟片刻说:“想是那薜家势力很大吧,不然姑姑也不会将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