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续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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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莫微窘,她倒是不知道原来给别人留下了这样的印象——大约是高烧了一场,前尘往事变得模糊起来,只记得自己在博物馆义正词严又感情充沛的说了很长一段话。
  后来聊得舒畅,君莫顺口便问:“那你一直没有喜欢的人?”问完了,才觉得自己矫情做作得很——可是这真的只是惯有的八卦思维发作,她觉得自己根本控制不了。
  他却只是淡淡的笑笑:“如果你每天的睡眠都不足6个小时,你觉得还有没有精神去谈恋爱?”
  君莫微微撇嘴,明显对这个答案不大满意。却也没有表现过多好奇心。
  他于是又说了一些:“真的是一直觉得很忙。”
  “可是明明很多小说里的情圣都是和你一样的身份。”君莫带着顽意说,似乎有意让他觉得轻松。
  “可能吧。”他耸耸肩,“也有让我欣赏的女孩子主动来表白的。”
  君莫好奇的望着他,这样的目光让他不得不说下去。
  “我挺欣赏这样子的勇气。可是感情不只是欣赏而已。”他的话语中感情浓烈,转过头去看着她,“我也是最近能体会。”
  那一瞬间,君莫恍然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丝淡至极点的伤感,似乎他也在苦恼着什么。
  接近午夜,两人走到停车场附近,韩自扬将车开过来,君莫独自一个人站着等待。突然觉得寒冷,那样子满世界的欢声笑语也冲淡不去的寒冷,她微笑看着远远驶来的汽车,似乎越来越清晰的看到自己心中的决定。
  她单薄的微笑慢慢绽开在韩自扬的眼中,他突然觉得害怕起来,她的笑容,带着让他看不透的表情——他下车,重重的关上车门,疾步走到君莫身边——伸手抱住她,大衣扔在车上,独属于男子的气息和暖暖的体温透过怀抱传递在君莫的身上。
  君莫一时间不知所措,僵硬的让他搂在怀中,听到他极轻极轻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说:“你不要动就好,等我慢慢走过去……你一定要比我有耐心……”黑夜中看不清他的脸色,听来那样低沉而带着莫名的失落。
  他微微退开半步,她依旧直直的站着,一脸惊愕,轻柔的月色下,只有发角的两个红色小角流转光芒。他伸手抚上她的发梢,英俊的脸慢慢靠近她。君莫看着那熟悉却又恍然间觉得陌生的坚挺的鼻,薄削的唇,下意识的脸微微一偏,那样冰冷的吻,本来应该落在额上的吻,轻轻的烙在惶然闭上的眼上。

  曼特宁咖啡

  高原的咖啡豆总是不经意间带着刚强,或许一生之中,只是需要那样一次的决绝,无关甜苦。
  那样子的表白。君莫躺在床上想了很久——他说:“你不要动就好。”他的怀抱,也是这么温暖得让人不愿抽身……
  他说:“你要比我有耐心。”
  可是,她无法说出口,她的耐心,早已在日复一日中消耗殆尽。
  照常的早起工作,在地铁上收到短信:“昨晚睡得好么?外出一星期,回来一起吃饭?”
  君莫忍不住微笑:“请问我给您的印象就只能是吃么?”
  韩自扬收到短信,回:“差不多。”关机,上飞机。昨晚送她回家后自己又回瑞明处理公事,早上直接到机场,亦是计划在飞机上补眠——早就没有生物钟可言了。
  回到酒店,职工公布栏上贴着下一年的中高层管理岗位竞聘的通知。算算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君莫扫了一眼就往办公室走。许优快步走上来,打招呼:“李经理。”
  君莫笑着回应:“早上好。”
  “这次准备竞聘什么岗位?”她的话语中隐隐带了一丝火药味。
  君莫笑笑不答。其实大家新知肚明,房务部经理即将内退,新上来的一批年轻经理人人把眼睛盯紧了这个空缺——对于酒店来说,客房还是分量最重的部门。君莫若无其事的态度反倒让许优认定了她心中把握十足。好在行政楼近在眼前,君莫打了个哈哈,便借口晨检脱身了。
  她打开电脑,打印文件——仔细的看了一遍,终于将文件塞进了抽屉深处。果然最近的热门话题便是竞聘上岗:基层的想竞领班,中层的想竞高层——连徐总见了她都拍拍她肩膀:“好好准备。”——意思是她有戏?
  君莫总是笑笑,就连恩平问她,她也是高深莫测的样子,恨得恩平在她头上敲了一记:“你怎么回事?把我当竞争对手了是不是?”她凑近她:“你去试试房务部吧?我觉得你机会大。”
  君莫回她:“我资历不够。”意兴阑珊的样子,唬得恩平不得不大声提醒她:“你醒醒啊!这可关系到前途和钱途啊!”
  君莫只是在算时间——离过春节只有两个月了,真好,可以回家了。她闭闭眼睛,告诉自己要耐心,结果这几天也就出来了。
  年底的日子就是能这么快的流逝,自己也能察觉出那样的速度,就是古人说的白驹过隙。可是今晚的客人——工作以来第一次,君莫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A市移动公司的张总和一批中层在宴会厅,偏偏实习生将一盘酱汁倒翻在了老总身上——还只是宴会刚开始的时候,一下子被拂了兴,面子上更是拉不下来,实习生诚惶诚恐的一连串道歉只让张总更不耐烦,一迭声叫经理来。
  这样VIP级的顾客最是得罪不得——说来也奇怪,这样子身份地位的人,若是好脾气起来,什么都好说;可是一旦脾气上来,只怕负荆请罪也不顶用。
  空调的热气吹得君莫太阳穴发痛,一跳一跳的很是难受。她觉得自己是个复读机,只会一遍遍重复几句话:“我们马上将您的衣服送去干洗。” “张总您是贵宾,为了表示歉意,这次我们免单作为补偿行不行?”“对不起,真是抱歉。”
  张总只是冷冷坐着:“好不容易同事聚聚,兴致全扫没了,你们五星级的酒店就这业务水准?”米色西装胸前一片肆虐的酱色,丑陋肮脏。
  真是热闹,只是一桌子的人,却是世间百态——盛气凌人的如张总,落井下石的如帮腔兼拍者,低声下气的如服务员和自己,君莫心中冷笑——无济于事,她想不出来如何收场,难道打电话给徐总亲自来解决?
  “张总?好久不见。”熟悉的声音,适时地插进一片嘈杂中。
  场面好似被冷水一激,刹那间冷却下来。
  君莫抬眼看他,似乎比一星期前见消瘦了一些,声音沙哑。
  张总站起身,堆满笑容:“韩总,这么巧?”
  “嗯,在这里吃饭,听说你也在,过来敬酒。”韩自扬手中端着一杯干红,向他一晃。他走过君莫身边,目不斜视,却不由自主地一顿。
  张总忙端起酒杯,转头对君莫说:“换个人来,我也不计较了,今天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如蒙大赦,君莫又道歉,将当晚领班叫进去服务,这也算是不小的事故了,她也只能报上去——不出意外的话,明早会受到批评,公关部恐怕还得善后。
  若是没有韩自扬恰好来解围——真是浑然不知道如何收场了。
  回到办公室,她拿起电话好久,终于给徐总拨过去,只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星光灿烂,君莫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清脆的嗒嗒声响,她迈得更急,远远抛开一件心事,只觉得浑身轻松。其实她不喜欢高跟鞋,刚开始工作的时候,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扔掉鞋子,检查创口贴下的磨开的伤口好些了没有。后来终于习惯那一层厚厚的老茧,心意还是难以扭转——发展到最后,每次穿上运动鞋总觉得莫名兴奋。
  第二日没有上班——跑去了B市找小学时就发展友谊的季青苔。君莫坐在城际高速巴士上,觉得东南沿海地少人多,到底还是有好处的——两个大城市间的来回,也不过两三个小时。
  接到韩自扬的电话,君莫倒是很意外——她微微避开了青苔,低声讲电话:“嗯,我不在A市,在朋友这里。”
  “不是,B市。”
  “下次吧,昨天的事情真是谢谢你。”
  韩自扬挂上电话,习惯性的伸手撑住额角,车子随着长长的车流慢慢的往前开——他突然觉得自己失去了耐性,忍不住想狠狠地骂这个该死的拥挤交通。
  和那一日不同,他的身边坐着她,空气中都弥漫她的清新,他有意说去EMBRACE,是因为知道会所离得那么远,可以在车子这个温馨带着私密的空间里独处更长时间。后来不用转头去看她,就知道温馨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饥饿带来的恶情绪,他忍着笑提议下车随便吃一点,又何尝没有看到她窃喜的眼光,想起来嘴角不禁带笑——后来想想,自己确实疏忽了,既然要她请客,居然说了去EMBRACE——恐怕以后她说什么也不会轻自己吃饭了。
  只是刚才电话中的声音带着苍白的脆弱,恍如被窥见了心事,韩自扬若有所思的望向车窗外,红尘滚滚。
  青苔在门外等着,君莫出来,她大急:“怎样?”
  君莫笑着晃晃两根手指:“当然OK!”
  两个人都是白领打扮,尤其是君莫,黑色套装,优雅的仪表——做了三年的酒店人,起码在仪容上可以无可挑剔,此时没心没肺的抱在一起,寂静的走廊上登时多了几分生气。
  “哎,我追了你整整七年啊,终于修成正果。”青苔夸张的感叹,“错过了七年啊,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停吧,我不敢当。中午程睿请客?”
  “哦,对了,我让他去定位子。”青苔想起了什么,掏手机给即将成为老公的男朋友打电话,神气的吩咐去饭店订餐。
  “啪”的闭上滑盖,青苔说:“我们随便去逛逛?一会他来接我们。”
  君莫微笑:“他送的手机?”
  “他倒是想送来着,我不希罕,看上就自己买了。”青苔晃了晃手中的Xmas,利落的短发,尖尖的下巴骄傲的扬着,从小就特有自信——她们初高中4年同桌,文理分科终于被迫分开,却依然如漆似胶。高考前特地选了L大,原因之一看中了这样文理科均衡的综合大学,人算不如天算——君莫倒是上线了,青苔却差了几分被调剂到了B市的一所大学,如今是B市建筑所的工程师。
  她抬腕看表,“出去走走?”看上去君莫比青苔温柔又婉和,实际上,反倒是青苔内心极细心,她拉着君莫的手皱眉:“最近怎么瘦了?工作忙成这样?”
  “没有啦!”建筑物外边阳光大好,明晃晃的射得人睁不开眼,这样的天气里,让人觉得有些灼热,君莫脱了大衣在手,看见路边的小理发店,伸手摸摸自己的长发——“哎,陪我剪个头发吧,不严肃点没法为人师表啊?”
  “老师?你?”恩平偷偷捂住嘴巴,傻傻的问,“可是明天就是竞聘啊?”
  “所以说啊,要不是这次竞聘,我还真走不了呢。”君莫用微笑掩去眷恋,收拾着办公室。身后好久没有动静,然后恩平大声地喊:“你辞职了?”
  “嗯,那我竞聘你的空缺,是不是把握大些?”她喃喃自语。
  “出去!”君莫又气又笑,顺手拿起一本废弃文件砸过去。
  恩平搬了椅子坐下,平静的让君莫觉得伤感,“其实你走了也好,我也觉得酒店太累,你又不是很喜欢干这个。”
  淡淡的话语,一下子让君莫的眼内蒙上了水雾,她本就低着头,很好遮掩,蓦然想起一句话:
  “浮屠不三宿桑下,恐日久生情。”
  漫漫想来,通透如佛家,无味如桑下,尚且让人流连,自己又岂能没有心魔?
  那一日给徐总打电话,刚一开口说要辞职,徐总想都不想就拒绝——然后她说是去大学当老师,徐总沉默了一会:“那个工作适合女孩子。这样,好在马上要竞聘了,工作倒也不用特别交接,我会给人事处打电话,就说你三个月前就给我打过招呼了。”——按照惯例,辞职需要提前三个月向人事处说明。否则要扣违约金。
  “君莫啊,到了那里,好好照顾自己。”
  真是再平常不过的话,君莫想了很久,才低声说:“谢谢徐叔。”
  原来挑剔的顾客,领导的批评,同事的不合,都可以成为怀念的理由。她走在园林里,目标是4号楼——最后一次的轮班查岗。路过湖景房,微微驻足,还是用房卡打开。径自走到露台,原木地板沾了一层冬雾,开着窗透气的缘故,很是清冷。
  君莫微微后悔起来:“白白浪费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