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意





晌瓢傅睦鳌?br />   根据野野口修本人的说法,他的不在场证明是这样的:
  当天四点三十分左右,藤尾美弥子来访后,他就离开了日高家。接着他直接回家,一直到六点都在工作。六点一到,童子社的编辑大岛幸夫来了,他们开始讨论稿子的事。这期间日高邦彦打了电话过来,说是有事要和他商量,请他八点过去他家。
  野野口修先和大岛到住家附近的餐馆用晚餐,之后才前往日高家,抵达的时候正好是八点整。因为没人应门,他感到有点奇怪,于是打电话给日高理惠。在日高理惠到来之前,他去了附近的咖啡店“洋灯”,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等她。八点四十分左右,他再度折回日高家,正好日高理惠也来了。两人一起进入屋内,进而发现了尸体。
  整理案情的同时,我发现野野口修的不在场证明也近乎完美。而童子社的大岛以及“洋灯”的老板也证明了他所言不假。
  不过,这其中也不是完全没有漏洞。从他的供词推断,他唯一可杀日高的机会,应该是在打电话给理惠之前吧。也就是说,他和大岛分开后,一抵达日高家就马上杀了日高邦彦,之后做一些善后,再若无其事地打电话给被害人的妻子。
  不过,法医的监定已经证明这样的假设无法成立。案发当天下午,日高邦彦和妻子购物的途中,曾吃了一个汉堡,依照胃中食物消化的程度推断,死亡时刻应该在五点到六点之间,最晚也不可能超过七点。
  难道只能承认野野口修的不在场证明是完美的吗?
  老实说,我一直觉得凶嫌应该是他。之所以这样认定,是因为案发当晚他脱口而出的某一句话。从听见那句话的瞬间,我就开始揣想他是凶嫌的可能性。我也知道,光凭直觉办案非常没有效率,可是只有这一次,我任凭直觉自由发展。
  听到野野口修把这件事记录下来,我觉得十分意外。因为我想,如果他真是凶嫌,绝对不会做出把事情细节交代清楚的蠢事。可是,当我读着笔记的时候,这个想法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我必须承认,那份笔记写得非常完整,而且还十分具有说服力。阅读的时候,我几乎忘了里面所描写的内容未必与事实相符。不过,这不正是野野口的居心吗?
  我揣想身为犯人的他,要怎么转移警方对自己的怀疑。他应该早就料到,因为时间的问题,自己将成为最可疑的对象。
  而此时在他面前出现的,竟然是曾在同一所学校执过教鞭的男子。于是他利用那个男人,写出假的笔记让他阅读。昔日的菜鸟老师,即使做了刑警也肯定成不了大器,他应该很容易中计。
  这会是我自己的胡思乱想吗?因为彼此相识,潜意识里太过强调办案不可掺入私人情感,结果反而更看不清事实?
  然而,我成功地在他的笔记里发现了几处隐匿的陷阱。更讽刺的是,如果不是他亲手写的这份笔记,也找不出除了他以外,犯人不做第二人想的重要证据。
  现在的障碍就是他的不在场证明。不过,话说回来,从头到尾也只不过是他个人的说明而已。六点过后接到的那通电话,真的是日高邦彦打来的吗?这点谁都不知道。
  我把与此案相关的诸多疑点从头到尾再检视一遍,结果发现这些都有一条线索牵着,而答案就在野野口修的笔记里。
  将自己所得的推理重新审视后,我向上司报告了。我的主管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不过他也赞同我的论调。从第一次见面的印象推断,他也觉得野野口修怪怪的。野野口的笔记里并没有提到,事发当晚他显得异常兴奋而多话。我和主管都知道,这是真凶显露面目的典型之一。
  “现在就只欠物证了。”主管这样说道。
  关于这点我亦有同感。虽然我对自己的推理颇具信心,可是这只能算是基于现况所做的合理推断。        
  此外还有一个问题。犯人的动机是什么?我们做了各式调查,日高邦彦就不用说了,而针对野野口修,我们也搜集了不少资料,但实在找不出野野口修杀害日高的理由。不,就工作上多方关照这点而言,日高甚至可以算是野野口修的恩人。
  我回忆起记忆中的野野口修,那时在国中任教的他,总是一派冷静,凡事照本宣科,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就算学生临时惹出什么麻烦,他也绝对不会自乱阵脚,他会参考过去的案例,在第一时间做出最无争议的决断。说难听一点,他不会加进半点私人情感,一切公事公办。曾经有一位女英文老师跟我谈过他的这项特质:“野野口老师真的很不喜欢教书这份工作。因为他不想操烦学生的问题,也不想去担负多余的责任,所以才会尽可能冷静处理所有事情。”
  她说,野野口老师想要早点辞去教职,成为一位作家。就连教师间的联谊会也很少参加,好像都在家里写作。
  结果如她所言,野野口修真的成为作家。我不知道教师这份职业,对野野口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有一次他曾经亲口对我说过:“老师和学生的关系是建立在一份错觉上。老师错以为自己可以教学生什么,而学生错以为能从老师那里学到什么。重要的是,维持这份错觉对双方而言都是件幸福的事。因为看清了真相,反而一点好处都没有。我们在做的事,不过是教育的扮家家而已。”
  是什么样的体验让他说出这样的话呢?我不了解。
  解决之章 野野口修的笔记
  以下的文章是在加贺刑警的允许下写的。在我离开这间屋子以前,我拜托他,无论如何让我完成这份笔记,他法外开恩地答应了我。不过,他一定无法理解,都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为什么我还坚持要写下去。即使是造假的笔记,一旦动笔写了就想要把它完成,此乃作家的天性,这样说他应该可以理解了吧。
  不过,就我本身而言,能为这一小时的经验留下纪录,已让我心满意足。想要记录印象深刻的体验应该也是作家的本性吧?即使那是自我毁灭的纪录。
  今天加贺刑警终于来了,时间是四月二十一日的上午十点整。在听到门铃响起的那一瞬间,我就怀着某种预感,确定来访的人是他后,我相信那份预感就要实现了。不过,我依然努力地隐藏起情绪的激动,将他迎入屋内。
  “突然来访真不好意思,有些事想跟你谈。”他一如往常,以沉稳的语调说道。
  “有什么事?算了,先进来吧!”
  “嗯,打扰了。”
  我领他到沙发前坐下,自己走去泡茶。
  “不用麻烦了。”他说。
  “有什么事想跟我谈?”我把茶杯递到他的面前,随口问道。这时,我发觉自己的手颤抖着,抬头一看,加贺刑警也正盯着我的手瞧。
  他没有伸手去拿茶杯,反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老实说,我恐怕要对不住您了。”
  “怎么说?”我力持镇定。其实此刻我忽然一阵晕眩,心脏的鼓动也越来越快。
  “我们打算搜索老师的房子……这间屋子。”加贺刑警面有难色地说道。
  我先做出目瞪口呆的表情,进而抿嘴微笑。当然我不知道这装得好不好,也许在加贺刑警的眼中只看到我的脸歪了。
  “怎么说?搜索我的房子,也不会有任何发现的。”
  “若是那样就好了……可是恐怕我会找出什么东西。”
  “等一下,难不成你们以为……你们把我当作杀害日高的嫌犯,以为会在这里找出什么证据?”
  加贺刑警轻轻地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这太令人惊讶了。”我摇着头,故意叹了口气,拚命作戏,“我连想都没想过会听见这样的话,害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如果你是在开玩笑的话,那就算了,可是你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
  “老师,很抱歉,我是认真的。先前曾受您照顾,如今对您说出这样的话,我的内心也很挣扎,不过发掘事实是我们做警察的本分。”
  “我当然可以体谅你的处境。只要你觉得可疑,就算去调查我的朋友或是家人也是职责所在。可是老实说,我很惊讶也很困惑,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了。”
  “我已经把搜索票带来了。”
  “你是说搜索票吗?那是当然。不过,在你把它拿出来之前,可不可以告诉我原因,也就是说……”
  “为什么怀疑您吗?”       
  “没错。还是你们习惯什么都不说,就劈哩啪啦地翻箱倒柜随便乱找?”
  “有时也会这样。不过,”他垂下眼,伸手拿起刚才摆在一旁的茶,喝了一口。接着,他看向了我,“我想先跟您谈谈。”
  “你能这样做我很感激。不过,这并不代表我听了你的话就会服气。”
  加贺并没有回应,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记事本。
  “最重要的一点,”他说,“是日高先生的死亡时间。虽然大体来说,是在五点到七点之间,不过,负责解剖的医生说超过六点以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从胃中食物的消化状况来推断死亡时间可信度极高,而像这样的案件,没有必要把误差拉到两小时那么长。可是,竟然有人作证日高先生六点以后还活着。”
  “你是说我吧?就算被你怀疑,我也只能这么说。或许这样的可能性很低,可是毕竟那是生理反应,偶尔也会有二、三十分钟的落差吧?”
  “当然可能。不过我们关切的是证词里所说的那通电话,因为我们无法确定,那通电话到底是不是死者本人打的。”
  “那是日高的声音,肯定没错。”
  “可是这点没办法证实,毕竟当时接听电话的只有您一人而已。”
  “所谓的‘电话’本来就是如此吧?你们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我是很想相信,倒是检察官那边没那么容易被说服吧?”
  “接电话的确实只有我而已,不过你们连旁边还有一个人的事都忘了,就教我伤脑筋了。你不是已经从童子社的大岛那里获得证实了吗?”
  “我是问了。大岛先生也说,在和您谈话之中的确有电话进来。”
  “当时我们在电话里的对话,难道他没听到吗?”
  “不,他听到了。他说电话中野野口先生好像和人约了待会儿碰面。不过,他是后来才知道打电话来的是日高先生。”
  “我懂了,光这样是没办法证明什么。也有可能是毫不相干的人打来的电话,我却故意误导他是日高打的。你想说的是这个吧?”
  听我这么一说,加贺皱起眉头,咬着下唇。
  “我没有理由排除这个可能。”
  “请你排除这个可能……我好像也不能这样要求你喔。”我故作俏皮地说,“不过,我还是不懂。从解剖结果推算而出的死亡时间或多或少有点误差,可是也不至于完全不准是吧?尽管如此,我听得出来你们打一开始就认定我在说谎,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理由?”
  加贺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说道:“嗯,有的。”
  “愿闻其详。”
  “香烟。”他说。
  “香烟?”
  “老师您自己也说过,日高是个老烟枪,他工作的时候屋子里烟雾弥漫,就好像在趋虫一样。”
  “唔,我是说过……那又怎样?”说话的同时,不祥的预感就好像一阵黑烟在我胸膛扩散开来。
  加贺说:“烟灰缸里只有一个烟蒂。”
  “咦?”
  “只有一个,日高工作室里的烟灰缸里只有一个捻熄的烟蒂。藤尾美弥子五点就离开了,如果之后他就接着工作的话,烟蒂肯定会更多才对。此外,那唯一的烟蒂还不是在工作时抽的,而是在和野野口老师您聊天时留下来的。这件事我是看了老师的笔记才知道的。”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一迳保持沉默。我想起之前加贺刑警曾问过我日高抽了几根烟的事。这么说来,打那时起他就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也就是说,”他继续说道,“日高从一人独处到被杀前的这段时间,连一根香烟都没抽。关于这点,我问过理惠夫人,她告诉我,就算只工作半个小时,日高都至少会抽上两、三根。而且,他的倾向是越是投入工作,就越抽得凶。可是,实际上他却一根烟都没抽,这要做何解释呢?”
  我开始在心中咒骂自己。就算我自己不抽,没想得那么周全,也不该漏了这点。
  “大概是烟抽完了吧?”总之我先找话搪塞,“或是发现没有存货,所以省着点抽?”
  然而,加贺刑警是不可能漏掉这种细节的。
  “白天出去的时候,日高又买了四包烟。书桌上的一包已经开了,里面还剩下十四根,另外还有三包全新的在抽屉里。”
  他的语调十分平静,可是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却挟着咄咄逼人的气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