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必自私





来。
  来回总共四趟,好像终于结束了。人影进到门里面,轻轻关上门。
  淳一拿起放在试边的手提录放音机,按下起动键。宁静的院子随即响起巡逻车的警笛。
  虽然声音不大,却可以清楚知道那个人影被吓得跳起来了。淳一将音量渐渐开大,彷佛巡逻车逐渐靠近。
  人影慌忙从门口走出去。大概是觉得把车子停在凶杀案现场的前面会受到怀疑吧。于是便发动引擎,将汽车开走了。
  “很好。”
  淳一得意地笑着,一切都合乎计画。那个人影在二十分钟之内是不会回来的。他缓缓降低警笛音量,停下录音带。
  “行动开始。”
  淳一悄然溜进幽冥之中。
  ※               ※                 ※
  车子回来时,已经过了大约二十五分钟。
  那个人影这次把车子停在离门稍远的地方。穿过大门时,还慎重地看了看四周。
  将近五分钟的静耳聆听,人影这才安心地吁了口气,确认树下叠放的货物,并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厅。
  门锁好像轻而易举地就被打开了。人影溜进昏暗、寂静无声的宅邸,毫不迟疑地往客厅走去。
  开了门,一忽儿就潜入了客厅。突然房间灯亮。
  “啊!”人影发出短促的尖叫。
  “嗨!”
  淳一站在电灯开关的地方打招呼。“我等你很久了,平松靖子小姐。”
  靖子是全身乌黑的装扮。黑色毛衣、黑色长裤、黑色网球鞋。头发也在脑后束紧。
  “你知道我的事……”靖子瞪视着淳一说。
  “很清楚。我们是同行嘛。”
  淳一舒适地坐上沙发。“我做了很多调查。本来我对处理美术品的管道不太熟悉,托你的福,现在大概都了解了。”
  “你想阻止我?”
  “随你怎么偷都可以。”
  淳一的口气变得很认真。“只是对你杀了人还要把罪行赖在老朋友身上,觉得很不能苟同。”
  “那也是不得已的。”靖子绷着脸,耸耸肩说。
  “你好像很缺钱,你先生知道吗?”
  “才不知道呢!我如果有足够的钱花,也不会做这种事。而且没做几件,觉得有意思就上瘾了。”
  “有当小偷的天分喔。可是真正的小偷是不会去沾靠不住的赌博的。”
  “你什么都知道嘛。”
  “是啊。包括你欠债累累,头寸调不过来的事。”
  “总之没有钱我就走投无路了。”
  “这个桥本拥有的画,你从以前就盯上了吧?”
  “没错,一直在等待机会。后来直子自杀了,我就想正好可以给桥本一个教训。”
  “所以你就接近他,被他邀到这个屋子里来。但是为什么你会变得想要杀他呢?”
  “那家伙怀疑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那种直觉。而且……如果是被他引诱而失身倒也还好,用下药的方式把我迷倒,实在是太差劲了。”
  “然后你就向真弓哭诉,知道她头脑单纯,马上就会找上这里。然后潜进这里,等桥本用药把真弓迷昏……”
  “那家伙把睡着的真弓放在卧室里以后出去了一会儿,我就趁机借了她的手枪,在那家伙回来时杀了他。”
  “都是你害得真弓被怀疑是杀人犯。”
  “我以为警察不会被怀疑。”
  “太天真了,这就是兼差的小偷不应该的地方。”
  “什么兼差!”靖子板着脸抱怨说。
  “外行人就是外行人。乖乖的回家去吧。”
  “哦,那可不行。我撒手的话,你打算把这些画都纳为己有吧?”
  “这些画吗?”淳一对挂在墙上的几张画瞥了一眼,随即放声大笑。
  “有什么好笑?”
  “你张大眼睛看仔细。”
  “什么意思?”
  “这屋子里的画都是复制品。”
  靖子睁大了眼睛,张口结舌。
  “骗人……怎么可能……。”
  “不相信的话,用自己的眼睛去确定看看。”
  “可是……他是有名的美术评论家呢。”
  “评论家不见得拥有真品。而且他的生活过得这么奢华,也很需要钱吧。”
  靖子探索似的看着淳一说:“你想骗我?好趁我走了后偷走……”
  “你这么怀疑我,就自己去确定看看。”
  “不用你说,我也会去确定。别看我这样,多少也懂得一点画!”
  靖子睁大了眼一张张地看画。看完了客厅的,便转到其他的房间和走廊检查装饰在墙上的画。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靖子垂落着肩膀回来。
  “我说的没错吧。”
  “混蛋!他根本是个大骗子!”
  “既然知道就赶快离开吧。”
  两个人出了客厅。
  “你想把我怎么样?”
  “你知道我的行业,我也知道你的秘密。就互相保持沈默吧?”
  “可以。”
  靖子点头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的?”
  “那个玩笑开得太过火了。”
  淳一笑着说。“‘说真弓的先生是小偷我还比较……’,听到这句话时我就起了去调查你的念头。”
  “我说溜了嘴。”
  靖子叹息。“真是祸从口出……”
  两个人从门厅走到前院。
  “你堆在那里的是打算替换的赝品吧?”
  “对呀,带回去好麻烦。啊,真是抓鸡不着蚀把米!”
  “让我带回去好了。”
  “你?”
  “我家里需要一些便宜的复制画来装饰。便宜卖给我吧?”
  “那种东西,送给你。”
  她随便说着。“那就由你去收拾了。”
  “好,交给我。再见了。”
  “有机会再见面。”
  “我劝你最好洗手不干了。”
  “说的也是啊……我会考虑。”
  靖子挥挥手走出门。淳一确定它的车子走远之后,便缓缓露出笑容。
  ※               ※                 ※
  “怎么来的,这么多?”
  看到摆满客厅墙边的画,真弓眼睛圆睁。
  “壮观吧,这些都是那个桥本龙三的收藏品。”
  “偷来的吗?”
  “差不多啦。”
  “受不了你!如果露出马脚,我可不管你!”
  “没问题的,挂在这个家的墙壁上,不会有人认为是真的。我会去找买主慢慢卖。”
  当靖子被巡逻车的警笛吓了一跳,而暂时离开的时候,淳一趁机把屋里的真品和树丛下的复制品对调了。所以后来靖子检查的是她自己带来的复制品。
  “画的真假有什么不同啊?只要挂画的人满足就好了,不是吗?”
  “难得你讲出了真情。”淳一搂着真弓说。
  “我是不是也可以去当美术评论家呢?”
  “那是不可能的。”
  “哦。”
  “可是,你虽然当不了美术评论家,却是真正的美术品,这方面的价值更高。”
  说着,淳一开始脱下真弓的衣服。          6、遭人绑架和遗弃
  “亲爱的……”
  真弓在床上蠕动。毛毯绊住手脚,她一用力甩开,毛毯便顺势滑到床下去。全裸的真弓慌忙拾起掉在地上的长睡衣,从头套上。
  看了时钟,是凌晨三点。
  “亲爱的。”
  叫了也没回音,淳一的睡衣挂在床边的椅子上。睡觉时真弓不经意地引诱,淳一也不经意地反应,两人不经意地缠绵,然后真弓便不经意地睡着了……
  睡衣仍是淳一当时披挂的样子,难道他都没有睡?
  真弓打了个大的呵欠,走出卧室,走到客厅,仍不见淳一的踪影。
  “去工作了吗?他明明说今天不上班的呀。”
  真弓不满地嘀咕着。
  今野淳一的职业是小偷,通常是在这时候上班,可是他从来不会不跟真弓报备就出去。
  真弓耸耸肩。既然丈夫是自由业,生活不规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何况也不能光责备淳一,真弓自己从事的也是时间不定的工作——刑警。
  真弓走到厨房。由于喉咙乾渴,便想要喝一杯水。打开电灯,从橱架上取出杯子,正要走到洗涤槽时,发现桌子上搁着喝剩的咖啡杯。
  “他还是出去了。”
  她拿起咖啡杯,想要带到洗涤槽,“哎呀。”
  杯底有一封折成两半的信。打开一看,是淳一工整的字,上面写着:“给真弓:我出去了。事情可能有点麻烦,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别担心。我没事的。淳一。”
  真弓看了两次,皱起眉来。
  “到底是什么事情呀?”
  他不像是遇上麻烦的样子。原本小偷就不太可能会和警察讨论工作上的问题。
  可是真弓还是有点挂心。信上说“不管出了什么事”让她耿耿于怀。究竟会有什么事呢……
  ※               ※                 ※
  “早安。”
  道田警察照例精神饱满地对真弓打招呼。可是真弓却脸朝桌面,心不在焉地。不仅没有回答,也好像充耳不闻。道田直盯视着真弓的脸。
  “对不起……”
  他战战兢兢地搭声,真弓才察觉到他。
  “啊,道田,有什么事?”
  “没有,早安。”
  “干嘛,没事别来吵我,我忙死了!”
  真弓烦躁地吼道。如果是一般的男人,应该会觉得不爽而在心中暗骂:女人真是的。可是道田有身为真弓部属的绝对自觉,而且对真弓也怀有个人的崇拜心理。
  “对不起。”
  因此他坦诚地道了歉便就座了。不过他并没有着手工作,只是一直窥探旁边的真弓……
  真弓担心极了。淳一已经三天没有回家。对他的工作性质来说,出差(?)并不稀奇,有时也会因突发事情而好几天不见踪影,但是在那种时候,他一定都会每天打一通电话来。这一次却一通电话也没有。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
  信中的字句让真弓的心情沈重万分。比起一般的职业,小偷是伴随着较大的风险。淳一在这一行是顶尖的好手,应该是不会出错才对,但是万一失风被捕,或是和同行争夺赃物而被杀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么一想,真弓更是坐立难安——尽管她还是坐着。
  “真弓小姐。”
  道田惶恐地出声叫她。“你在担心什么?”
  真弓根本忘了刚才的怒吼,而以温和、感谢的眼神望向道田说:“我,有点事……”
  “我、我……能帮得上忙的话,请告诉我。”
  道田的话让真弓感到窝心。她个性特别单纯,容易心怀感谢。
  “谢谢你。可是找你也是没有用的。”
  说着就深深叹了一口气,摆出电视上悲情连续剧女主角常演出的沈重、晦暗的表情。道田看呆了,直被真弓的侧脸所迷,电话响了也一时没有听到。
  “道田,电话。”
  被真弓提醒后他才回复过来。
  “是。哎?请稍等。”道田显出诧异的表情。“是真弓小姐的。”
  “我?是谁?”
  “没有说名字。”
  “喂,我是今野。”真弓接下电话筒说。
  话筒传来弛缓、低沈的男性声音说:“你听着……”
  “咦?”
  “你先生在我这里。”
  “什么?”
  “要救你先生的话,就照我的话做。”
  “你是谁?”
  “听好,这事谁都不能说。今晚十二点我会打电话去你家,那时会对你提出要求。听得懂吗?”
  “我先生……没事吧?”
  电话挂断了。“喂!喂!”
  真弓颤抖着手放回话筒。那个人竟然会被绑架,真希望是自己在作梦。真弓祈愿似地双手覆脸。
  警视厅搜查一课一直都如战场一般忙得人仰马翻。所以除了道田,没有人察觉到真弓的电话。
  “真弓小姐!怎么了?你先生发生什么事?”道田猛问。
  “没有,没事!”
  说着,真弓便从座位站起。她心情紊乱得不知如何是好。总之,只想独处。
  真弓上了楼顶,靠在栏杆上闭着眼睛。
  “镇定下来……非镇定不可……”她对自己说。
  淳一被绑架了。究竟是基于什么目的?是谁主使的?真弓无从知道,能确定的只是对方居心不良。
  今晚十二点,电话里的声音说。那个声音一定是先录在录音带上的,真弓心想,所以才会问了也不回答。
  真弓沈思。到底要如何是好?
  自己就是警察。在这样的立场上,应该是把这件事立刻呈报上去,在电话装上录音机或追查装置,然后去找歹徒。可是这样会使淳一的生命陷于危险。
  而且还有其他问题。如果让人知道淳一是小偷,事情更是不妙……
  身为警察的立场和身为妻子的立场,令真弓如哈姆雷特一般左右为难。不过不到十秒,她就得出了应该优先考虑为妻者立场的结论。不,应该说她一开始就这么决定了。
  无论如何,都要先听了对方的要求之后,才能有所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