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凶猛(出书版) 作者:陶畅(出版日期:2012.09






  病床上的男人不知所措地看着安德森医生和穿白大褂的翻译,他是那么无助,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被人捆在床上。

  安德森医生把脸凑近病床上的男人,然后他捋了一下自己花白的大胡子,严肃地说:“Look at me。Do remember your mission,if you see him again,kill him!”

  “医生说让你记住你的任务,如果再见到他,就杀了他!”

  男人的嘴唇动了一下,貌似有话要说。

  可就在这时,安德森医生突然站起身来,他雷厉风行往门外走,—边头也不回地对翻译说:“Take the medicine!(给他用药!)”

  安德森医生跨出病房的一瞬间,等在外面的医生和警察随之都冲了进来,一拥而上把病床上的男人按住,只听见男人痛苦地哀号着。然后这些人粗鲁地撞开他的嘴巴,强行将两粒白色药片塞了进去。

Chapter 13 死亡之吻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坐在冰凉的地上,直到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看到地上一片狼藉之后才想起刚刚经历了地震。我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湿乎乎的,似乎是被撞出了血。再摸摸全身其它地方,确定没有其他地方骨折之后,我才试图小心地扶着地面撑起自己的身体。可我的手触碰到的不是地面,而是另外一股冰凉。那冰凉感一下子袭遍全身,我马上就知道正是那把锋利的手术剪刀。我捡起它,然后慢慢从地上来。站起来的一瞬间,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我赶紧把身体倚靠在墙上。当我觉得身体正常了一些,便扶着墙艰难地走到客厅门口。

  推开门,客厅里还亮着灯,一时间我觉得很刺眼。我用手盖在眼睛上,站在门口。就在这时,只听璟雯一声惊恐的尖叫!我赶紧把手放下来,看着她。我原本以为璟雯会因为地震而摔倒,但事实上她却安然无恙地坐在那儿,只是声嘶力竭地大哭。璟雯是被吓坏了,鼻涕、眼泪、汗水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楚。地震的时候,人的本能反应就是逃跑或者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保护自己。但一个人被捆在椅子上直面地震,无法逃脱,简直就是等死。这种感觉有多恐怖,可想而知。

  “放开我……放开我……呜呜呜……放开!!!”璟雯一边哭一边大喊大叫着。

  我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璟雯面前,揪起璟雯左胳膊大臂上的衣服,掏出剪子轻轻一挑,然后熟练地剪开了一个窟窿。这一招是我们这种外科大夫很擅长的,因为你要应付烧伤病人或者外伤病人的衣服和血肉粘在一起的情况。然后我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针管和一个针头,璟雯看见之后,惊恐地问:“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我一边拆开针管和针头的包装,一边有气无力地说:“你记得吗?当年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璟雯只顾着哭喊,完全没有听到我约话。我继续说:“当年为了你,为了你练习打针,我胳膊上被你扎得像筛子似的。呵呵。”我冷笑了一声道,“你打了我那么多针,我今天……我今天还你一针没什么吧?”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杀我!我求你!我求你!”璟雯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她拼命央求着我。

  我把针管的助推器慢慢地往外拔,一直拔到顶端让针管里全部吸满空气,然后把针头装上。拍了拍璟雯露出来的大臂,让血管明显一些。其实不用我拍,璟雯的路膊巳经被绳子勒得血管都快爆了。我用针头对准了一根血管,最后看了一眼璟雯痛哭流涕的脸,一针扎了过去。当针头注入血管之后,我慢慢地推送针管上的助推器,把整管空气都注入璟雯体内。

  当我拔出针头的一瞬间,璟雯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号叫:“林过云!呜呜呜……我他妈要是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呜呜呜……”

  听完这句话,我轻轻地端起璟雯的下巴。璟雯哭着拼命地把自己的脸甩到一边,我再次恶狠狠地将她拽过来,对她咬牙切齿地说:“下辈子的事儿下辈子再说吧。我这人,只争朝夕。”

  也许你不知道把空气注入体内有什么后果,那就让我这个医科大学的高才生告诉你。大量空气血管可能会导致“空气栓塞”,就是说空气进入机体内由静脉直至心脏,引起血液循环障碍或心力衰竭的现象。这就像输液或者打针的时候护士会把导管或针管里的空气排出去,可有时马虎的护士难免做得不够完美,所以输液后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适感。但进入的空气量较少,不会产生太大的危害。可如果进入的空气量较大,则会引起机体严重缺氧,造成立即死亡。

  因为随着心脏跳动,使大量空气与血液混合成泡沫状,并随血液循环到全身,如进入肺动脉,可阻塞其分支,使血液不能进入肺内,引起严重缺氧而造成机体死亡。如进入心脏冠状动脉,可阻塞冠脉循环,引起严重的心功能障碍,同样造成机体死亡。而一般迅速进入血循评的空气在一百毫升左右时,即可导致以上严重后果。

  简单说,心脏像一个水泵,不断地为身体内的血液循环提供动力。

  设想一下,一个水泵里面进去了空气,就等于把流水的管道给堵住了,那就不能正常工作了。所以心脏进入空气的时候会导致供血停止,乃至血液循环停止。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几分钟之后,璟雯开始呼吸急促,她大口地喘着气尽量让自己保持顺畅呼吸。不过,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很快,她的嘴唇出现紫绀反应,好像涂了紫红色的唇彩一样。几滴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上滚落下来,她的脸色也变得惨白。我知道,痛苦的反应越来越明显了。她浑身不停地抽搐着,以至于带动着椅子一起高频率地抖动。最后,璟雯开始咳嗽,而且越来越剧烈。每次咳嗽都能从嘴里喷出口水和血丝,中间她试图想跟我说点儿什么却无法吐出一个字。就这样她一直咳嗽了几分钟,最后她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乞求,虚弱地说:“求……求你……”

  我看着她,点点头。

  “我的……我的……女儿……啊!!!”璟雯的话说到一半,发出一声搬心裂肺痛苦的喊叫。而后,她又痛苦地嗷嗷叫了几分钟,但再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璟雯的双手恶狠狠地攥着拳头,双脚在地上使劲蹭着!最后因为上不来气导致煞白的脸色迅速被想得通红,同时她还要忍受剧烈的疼痛,直到疼得小便失禁。最终她在一声凄惨的哀号之中,瞳孔放大,断气死了。

  任何一个经受这种酷刑的人都要忍受两种折磨,但通过目测我无法分析出璟零的死是属于哪种死因。总之,要么是被憋死,要么是被心绞痛活活疼死。这种死法的优点是不见血,可以让璟雯死后能体面地有个全尸,但其痛苦程度绝对不亚于梁晓欢和梁赞的死法。

  我把璟雯低垂的脑袋仰起来,就这一下顿时吓得我魂飞魄散!璟雯的五官极其狰狞,确切地说是扭曲!她的眼球鼓着,充满了血丝,好像只要一碰就能掉出来。太阳穴两边青筋暴起,似乎马上就要炸开了。她嘴巴大张着,舌头僵直地挺着,嘴角还有一些残留的唾液。我左手放在她的头顶,右手用力一推她的下巴,“咔吧”一声,璟雯合上了嘴。

  这一瞬间,我难过至极,眼泪再次在眼眶里打转。一时间我觉得很后悔,也许我不该杀她。也许她的道歉是真诚的,也许之前她所说的都是气话。想到这儿,眼泪流了出来。我哽咽着,轻轻地用手盖住璟雯的眼睛,怀着极其难过的心情让她闭上眼睛。

  我叹了一口气,失魂落魄地走出客厅,锁好了四道锁,来到卧室里。随手把针管扔到地上,一屁股坐在床上。我掏出手机看了看表,晚上7:20。当我刚要放下时,另一个手机拎声响起。我迅速把目光转向声音的源头。漆黑的地面上,一部手机的屏幕一闪一闪的,那正是璟雯的手机!我走过去将它慢慢地捡起来,定睛一看,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个字:“家。”

  我拿着手机,眼睛紧紧地盯着屏幕。我不能接电话,但也不敢挂掉,只能等着璟雯的父母自己挂了电话。当拎声不再响起的时候,我赶紧把手机关掉,然后把里面的SIM卡拔出来折断。

  2012年11月30日,我仔细回想今天一整天的事儿,恍如隔世。也许是因为今天做的事儿太多了,我感觉这十几个小时过得出奇地慢。杀梁赞、遭遇地震、杀璟雯,真有效率!我完全没了因为璟雯父母的电话所带来的恐惧,剩下的只有兴奋。

  ※※※

  走出地下室,看到楼道里一片狼藉,邻居们一些摆在家门口的杂物全部翻倒在地,还有斑斑血迹。我来到地上,正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几棵柳树横躺着。耳边救护车、救火车的呼啸和号啕大哭声连成一片。—时间,我觉得自己像个空壳一般。我站在雨里,任凭雨滴打在我的脸上,感觉异常凉爽。站了十几分钟,我身上大部分都湿透了,我钻进车里,打开收音机,每个台都有很强的噪音,隐隐约约听到的都是关于今天下午地震的事儿。这次地震并不严重,新闻都说目前没有接到有死人的消息。

  我掏出手机给我爸打了一个电话,当得知他很安全的时候我才放下心来。我把车启动,开向通州最有名,乃至全北京最有名的一条河——京杭大运河。这条河是世界上里程最长、工程最大、最古老的运河之—,是暴君隋炀帝的“作品”。我站在桥上,看着漆黑的河面被雨滴侵袭后泛起的链滴,一股怅然若失之情涌上心头。身边路过了一些举着伞神色匆匆的行人,我抓住一个中年男子,跟他要了一根烟,点燃后猛吸了几口。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我想,这些人也许都是下班后归家心切的普通人,他们有父母、有妻子、有恋人、有孩子。但如果有世界末日,那么,他们的生命还有二十一天。二十一天后,就像被雨水冲刷过一样,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一根烟抽完,我把璟雯的手机和我那部专门联系她的手机全部摔碎后扔进河里。看了看时间,晚上8:15。我开着车,把交响乐的声音开得很大。雨刷伴随着音乐的节奏在车窗上起舞,喜悦、兴奋、失落等一系列人类所拥有的感情和雨水交织在一起。路上的行人很少,我把车开到一个小饭店门口。里面亮着灯,我走了进去。

  这间饭馆只有四张桌子,油油腻腻的,墙上也被烟熏火燎得黑一块黄一块,满地的一次性筷子包装和用过的餐巾纸。一个裹着围裙的女人坐在其中一张桌子旁边抬着头看电视,她看见我进来,操着一口山东方言问:“吃啥?坐。”

  我选了一张稍微干净点儿的椅子坐下,问:“有什么吃的?”

  女老板指了一下墙上,我抬头一看,一张破破烂烂的黄纸上面用毛笔歪歪扭扭地写了一堆吃的东西。

  “有鸡蛋汤吗?”我问。

  “有。”

  “来一碗鸡蛋汤,有饺子吗?”

  “我看看。”女老板掀起一块已经看不出颜色的门帘走向后厨,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后,她在里面喊:“只有素的,韭菜鸡蛋的。”

  “有多少?”

  “够你吃的。”

  “来一斤。”

  “还要别的吗?”老板娘起门带站在后厨的门口问我。

  “不要”

  “一斤饺子,一碗鸡蛋汤!”她对着后厨里面喊了一句,然后又坐在椅子上看电视。

  电视里吵闹着乱七八糟的关于世界末日的节目,节目里提到美国着名的黄石公园火山内部异常活跃。而其它细节,我却一句也没听进去,心里还在回忆着今天一整天的事儿。当一盘饺子和一大盆鸡蛋汤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我早就饿得饥肠辘辘,抄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想,看来真的要世界末日了。我得抓紧,还有最后一个目标,也许那个人是最困难的目标。但我必须完成这个任务,因为我觉得,我之所以成为今天的林过云,完全都是拜他所赐。他,是“万恶的本源”。

  我走出小饭馆,雨还在下着,我迈着悠闲的步子朝车走去。当我的手刚刚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时,我的眼角余光看见马路对面停着一辆车。之所以这辆车能在那么远的地方被我发现,是因为在漆黑的夜幕中它停在路边打着明显的双闪车灯。我猛地转过头去,果然!果然又是那辆黑色帕萨特!

  我钻进车里,打着火,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动静。可那辆车纹丝不动地停在雨中,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我踩动油门,车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