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凶猛(出书版) 作者:陶畅(出版日期:2012.09
“广告之后见。”
“选好房!选好房!世界末日不用慌!三环内最后一片CBD荣耀开盘!垂询电话88444488,88444488!”
“爱车定期保养哪里去?北京瑞福达汽车保养中心!让您的爱车如虎添翼!无论山崩地裂,无论火山海啸,让您的爱车挽救您!”
“好了,广告之后回来!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末日前月,您想干点儿啥?”
“手机尾号为3904的朋友说:‘哈哈,如果有末日,我一定强奸了那个女明星!’”
“我倒是很想知道您想强奸的女明星到底是谁,不过我觉得您说的比之前那两位更不靠谱。您还是在家老老实实待着吧!”
看到这儿,你也许觉得我在发神经,但我确实没有。从10月份开始,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荒诞,开始变得不正常。仿佛一切都没了规矩,一切也都没了底线,但又仿佛一切又是那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就像这广播节目,节目照常,但内容癫狂。
就这样,我在车里听了整整一下午的广播,没想到中国人面对末日的方式是那么没有创意,是那么无聊。无非就是这四样:旅游、和爱人在一起、和家人在一起、该干吗干吗。其间我很想发个短信给他们,但我怕他们不念,也怕给自己找来麻烦,所以我按捺住了。
我很想发:“今天是末日前月,也是我的生日,从今天开始到末日当天这一个月的时间,我要杀四个人。这四个人不会和其他人类一同灭亡,他们将享有被我杀死这一殊荣。”
下午5:00,我买了一包方便面和一瓶矿泉水回到地下室。我扒在客厅门上窥听里面的动静,但我什么都没听到。而当我打开四道锁推开门的一瞬间,我看见梁晓欢使出浑身最大的力气发出“呜呜”声,身体在椅子上如坐针毡一般拼命挣扎。
我关好门,走到她面前,用手一点一点捏碎整包方便面。梁晓欢惊恐地看着我,发出轻轻的哭声。我“刺啦”一把揭开她嘴上的胶带,她疼得叫唤了一声。终于张开了嘴,她肆无忌惮地哭喊着“救命”。
“您这么喊,喊破了嗓子也没用。到真给您机会喊的时候,估计您都说不出话来了。”我捏了一把方便面对她说。
“呜呜呜……”梁晓欢痛苦地哭着,任凭鼻涕糊在嘴上也没法去擦。
我从旅行箱里掏出一卷卫生纸给她擦了擦鼻涕,又捏起一把方便面,对她说:“吃吧,有一口就吃一口。回头没的吃了,今儿这方便面也是好东西。”
梁晓欢盯着我手上的方便面,然后缓慢地抬起头,哽咽着说:“林林,我,我求你。你放过我,你,你放过我……呜呜呜……”
我把手里的方便面甩进袋子里,长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捋着梁晓欢的白发。
“我求你……我……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呜呜呜,我……我知道错了!”梁晓欢哀求着。
“反正下个月就是世界末日,大家都是一死。如果是上帝审判您的话,他老人家不会给您机会。不过我呢?毕竟咱们认识一场,我可以满足您一个不过分的要求。您时间不多,赶紧想!”
听到我这么一说,梁晓欢好像确定我是要杀她了。她哭得更厉害了,一气儿就哭了将近半个小时。我实在没有耐心了,把方便面扔在地上,转身就往外走。突然梁晓欢哭着一声大喊:“等等!等,等一下,等一下。”
也许她是哭累了,她定了定神,喘匀了气儿,说:“我想……我想……我想见阿赞。”
“就这个吗?”我转过身问她。
“嗯,我想见阿赞啊!呜呜呜……”说着梁晓欢又号啕大哭起来。
我重新走到她身边,蹲下来,仰着头看着她的脸,用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行让她盯着我的眼睛。当我们真正对视以后,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您知道吗,这么多年,我是多么希望我能有个妈妈,多么希望……您能给我一点儿母爱。哪怕是一点点,哪怕是对梁赞的五分之一呢!可您没有,您从来不正眼看我。您来我家的时候,我原本以为,春天来了。最后,我盼来的却是末日!”
梁晓欢听完我的这些话,怔住了,似乎她也明白了今天自己处于这般境地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行!可以!我答应您!”我点点头,拍了拍她满是泪痕的脸颊,站了起来。
听到我肯定的回答以后,梁晓欢哭得感觉像是要和儿子永别似的。我捡起地上的方便面,喂她吃了几口,灌了她半瓶矿泉水之后,又封住了她的嘴巴。我关了客厅的灯,屋子里顿时伸手不见五指,我听见梁晓欢发疯了似的挣扎声。确实,一个人被关在漆黑的地下室里太可怕了,我同情地想。我离开了客厅,钻进那间卧室。卧室里摆着另外一张简易病床和一张桌子,上面我准备了被褥。也许这一天太累了,我躺上去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早上7点多,我赶紧冲进客厅,打开灯。我看到梁晓欢耷拉着脑袋坐在椅子上,她的裤子湿了一大片,原来她尿了。我拍拍她的头,没有动静。我吓了一跳,用力扒拉一下她的身子,依然没有反应。我把剩下的半瓶矿泉水泼在她脸上,只听见一声剧烈的咳嗽,梁晓欢慢慢地睁开了眼。
“药,药……”梁晓欢虚弱地嘟囔着。
梁晓欢血压高,一般随身都带着降压药的。而她的皮包昨天被我放在车里没拿出来,所以我转身出了房间,上楼走到地面上帮她拿药。可巧合的是,在楼道门口我又遇见了昨天那个穿紫色羽绒服面容清秀的女人。她再次与我擦肩而过,走进了电梯。
今天,虽然没有了昨天异常的生理反应,但我仍然觉得突兀感丛生。起码,我是觉得这个女人在哪儿见过,但就是死活想不起来了。
我没多想,从车里的皮包中掏出药刚要关车门,突然发现梁晓欢的手机在响。我掏出她的手机,来电写着“老林”。是我爸,我没有接,等手机自动挂机后我看到了36个未接电话,全部都是我爸和梁赞打来的。这时,我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喂,爸。”
“你在哪儿呢?”
“我在大兴呢。”
“大兴,你跑大兴干吗去了?”我爸火急火燎地问。
“今儿有一个病人要出诊。”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昨儿晚上给你打电话怎么一直都没信号?”
“手机没电了,什么事儿?”
“你妈找不着了,昨儿一宿没回家!”我爸激动地说。
“啊?真的?”我假装着急地说。
“可不是嘛!我都要报警了!”
听到这儿,我心里一惊!心想,千万不能让我爸报警!要不然节目才刚开始就要谢幕了。我稳了稳情绪,冷静地说:“现在还不到48小时,您报警警察也不给您立案。您先别着急,我马上就回去。”
挂了电话,我又跑回地下室。从水龙头里灌了点儿水喂梁晓欢吃了药,转身就要走。
“林林,我尿了。”梁晓欢有气无力地说。
我又看了一眼梁晓欢的裤子,冷冷地说:“忍着吧。”
我开着车,心里有点儿打鼓,我担心我爸真的一冲动报了警,打乱我全盘的计划。如果他还没报警的话,一切就还在我的掌握之中。我料到梁晓欢想见她儿子,目的肯定是希望梁赞能趁机救她,但这正是我要的效果。
在开往家里的路上,我看到以前堵车堵得一塌糊涂的京通快速路畅通无阻。路过国贸的时候也发现这里像往年的春节期间,人少得如死城一般。三拐两拐到家后,我进了家门,当时就吓了我一跳。除了我爸和梁赞之外,还有七大姑八大姨好几个亲戚坐在屋子里,所有人都一脸愁云,唉声叹气。我以为我露馅儿了,手心里的汗都渗了出来。
我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妈昨儿下午出去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梁赞哭丧着脸说。
“去哪儿了跟你说了吗?”我问。
“要知道去哪儿了还能找不着她吗?”
“电话一直都打不通?”
“打了好几十个,就是没人接。”我爸说。
“我说大哥,要不,咱还是报警得了!”二叔说。
“放屁,没听刚才电话里林林说吗,不到48小时根本不给你立案!是吧,林林?”二婶埋怨着二叔。
“大哥,您是不是跟嫂子吵架了啊?您说实话。”姑姑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啊!昨儿上午还好好的,我们俩中午还一块儿买菜去了呢!”
“昨儿您最后见到妈穿的什么衣服?”我问。
我爸想了想,说:“紫色羽绒服,黑裤子,白旅游鞋。”
“这样吧,我和阿赞出去找找。你们就在家里等信儿吧,随时电话联系。二叔二婶,小姑,你们要是没事儿就先回去,应该没什么事儿,放心!”
“唉,那也只能这样吧。你们俩出去找找,开车小心点儿,现在外面挺乱的。”二叔说。
我刚要出门,却被二婶拽住,她关心地问我:“吃早点了没有?这儿有昨儿你们剩的蛋糕,你先吃点儿。”
说完她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一个蛋糕盒,我不由得一惊,心想难道他们还记得我的生日,要给我过生日吗?怎么可能?
我走过去,揭开蛋糕盒盖,一个被切得七零八碎的奶油蛋糕赫然出现在我面前,看得我当时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了。我歪着脑袋仔细看了看这个蛋糕,上面是有字的,还能看出来“林、梁、梁”三个字。顿时我就火冒三丈,心想:这个梁晓欢!这是要提示我买蛋糕的人是她吗?再说,昨天根本也没人叫我回家过生日,但这个蛋糕却已经被梁赞吃得差不多了。看来,就算梁晓欢有心买蛋糕那也是给她儿子吃的,到头来还是要重演多年前的那一幕。
“我吃过了。”说完我气哼哼地拽着梁赞走出了家门。
梁赞上了我的车,坐在副驾驶座上,问我:“去哪儿找?”
我打着火,说:“先在附近找找吧。”
“昨天我跟爸都找了一宿了,肯定没在附近!”
“你一夜没睡?”我问。
“那可不吗?”
“你先睡会儿吧,我先开车找找。”我一踩油门,车开了起来。
起初梁赞还强睁着眼睛,力求不错过任何一个路人。不过他实在是太困了,在我的车开上京通快速路之前就睡着了,而且呼噜声如雷鸣一般。开始我还琢磨着得编一个谎把他骗到通州,现在这一切都已经不是问题了。一切是那么顺利,那么自然。
在京通快速路上,我看到一起车祸,肇事车辆已经不见了。死者是一个穿着橘黄色衣服的环卫工人,估计是被碾爆了肚子,肠子流了一地。他身旁也没有警车和警察,其他车辆正视若无睹地从他身边开过。我把车子开得很快,完全没有顾及这条路上有两处限速的摄像头,40分钟就到了我租的那个偏僻的小区。
当我把车停在车位上的时候,梁赞依然睡得像头死猪,我看着他那肥头大耳的脑袋和从嘴里不断往外淌着的哈喇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在我眼里,梁赞就是头猪,从小就是。因为他太能吃,再加上梁晓欢纵容他的饮食习惯,极其不节制地把好吃的都让给他,所以他一直就是个胖子。从小时候的小胖子变成今天的大胖子,不过我知道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是个死胖子了。
我拍了拍他的脸,他好像睡死过去似的,完全没有反应。我再使点儿劲儿,手拍到他的脸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可他依然没有睡醒的意思,反而呼噜打得更大声了。我无意中发现从他羽绒服兜里漏出的一盒烟,我轻轻一拽,烟就掉了出来。不仅掉出来一盒烟,还带出了他的手机和一个证件夹。我把烟、手机和证件夹都捡了起来,开门下了车。
我抽出一根烟,靠在车门上点着。我记得上一次抽烟的时候还是在大学,那时候因为好奇,跟一帮狐朋狗友胡乱抽过一段时间。不过现在好多年都没有抽过了,我借着冬天寒冷的空气猛吸了两口,吐出来的白雾不知是烟还是哈气。
等我抽完第四根的时候,我已经快冻僵了。我刚要打开车门钻回车里,眼角余光看到楼道里走出来一个人。我转头一看,又是那个穿紫色羽绒服的女人。她站在楼道门口,双手插着兜,她居然在看我!我有点儿不自在,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又点着了一根烟。这时那个女人居然朝我走了过来,我的头皮麻了一下,手心又开始出汗。因为多年性格孤僻,再加上从医之后除了女同事和患者很少和别的女人接触,一个女人如此主动,我还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