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逃






第十五章 杀机四伏(2)

  “她缺乏经验,人又单纯,小时候看电影……”

  “尿了裤子,你给烤过。”窦城斌抢过话头说,“你呀,老拿那时的眼光看她,可是她长大了,是警校的大学生,即将走上工作岗位的刑警。”

  尿裤子是一件久远的轶事。那时长岭还有露天电影,林楚哭嚎着要姐夫带她去看电影。在市钢丝绳工厂大院里放映,天飘着星星雪花。露天电影观众分两部分,一部分席地而坐,一部分人站着,林楚个子小,洪天震把她托付给个穿红棉袄的女孩,自己站在外围看。电影放映过程中,红袄女孩领着哭啼啼的林楚找他。呃,坏啦,她把棉裤尿得响透。天寒地冻的,尿湿的裤子溻到家怎成?他抱她到工厂的门卫室,更夫老头埋怨他:“你咋当的爹,让孩子遭这洋罪。”他苦笑没解释,脱下她的裤子,将赤光的她裹进大衣,在火炉子上烤棉裤。

  “是,是长大了。”洪天震也认为窦城斌说得在理,“我担心她完不成任务。”

  “接近柏小燕,她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她们是同学,关系较好。”

  “我是说,单一柏小燕还好说,黄承剑……”他顾虑,他们的“曾经”令他放心不下,说,“派她接近柏小燕,我并非持有疑议,而是有原因的。”

  “黄承剑怎么了?”他觉得洪天震今天说话有点拙嘴笨腮的。“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林楚爱过黄承剑。”

  “你对我说过。”窦城斌说,“都是过去的事喽,况且是昙花一现。天震,你认为他们还两情缱绻?爱会天荒地老?只有恨才绵绵,才天长日久?”

  “他们相处曾几何时,他是彻底忘掉她了,可她对他像似恨不起来,悠悠的……一旦调查深入,涉及到黄承剑,我怕她掰不开蘖子(黑白混淆),误事。”

  “好吧,我认真同她谈谈。”窦城斌说。

  洪天震回自己的办公室。丁广雄躺在沙发上,用本杂志盖着脸,他掀开报纸,坐起来:“洪队,我等你半天了。”

  “眼睛这么红,昨夜……”洪天震见自己的部下、搭档红眼耗子似,眼睛布满血丝。

  “和简爱在劳动公园露椅上坐了一夜。”丁广雄很坦率。

  “同她坐了一夜?”洪天震诧异,从上到下打量他,仿佛看他丢没丢什么东西。“你如此坦白,我就不批评了。可是,一男一女,处在青春躁动期,在公园雕像一般地坐着?”

  “我们只握着手,她的手很凉。”

  “灿烂星光下,春风习习……”他开玩笑道:“情人紧紧依偎……”

  “我们公私兼顾。”丁广雄诙谐地说,玩笑就此打住。他说,“简爱说曲忠锋有一次告诉他,袁凤阁很不讲医德的,配制

减肥药骗人钱财,曲忠锋怀疑王淑荣之死与袁凤阁的减肥药有关。”

  “哦,这倒是新发现。”洪天震说,“我们应该再找简爱谈谈,了解……”

  “她人都到上海了。”丁广雄说时目光透过窗户放眼天空,显然,简爱乘飞机走的,低语道:“她永远离开了长岭。”

  “真遗憾。”洪天震一语双关了,见搭档流露出懊丧神情,想宽慰他几句,一时找不到恰当的词儿。

  林楚敲下门,未等允许便走进来,先和丁广雄打招呼:“丁哥,你在这。”

  “林楚!”丁广雄看出她有事找洪天震,起身道:“洪队,我在隔壁等你。”

  “广雄,你回家睡一觉,晚上我给你打电话。”洪天震说,“手机开着,别关。”

  “窦队让我找你。”林楚待丁广雄走出去后说。

  “不是找,是报到。”洪天震横眉立目的严肃,她总是害怕,她急忙改正,“刑警林楚向洪队报到,请指示。”

  “实习刑警。”他鸡蛋里挑骨头,纠正道,“坐下吧!”

  “装!”她心里暗暗说。在姐夫兼副支队长面前,受三座大山压迫般的委屈。时不时地也敢拿话讽他,“你别天寒地冻的好不好,谁怕你。” 

第十五章 杀机四伏(3)

  “工作的事明天再谈吧!”洪天震掏出50元钱,吩咐道:“买只鸡,要农家笨鸡,送到我们家去,你留下吃饭。”

  “假公济私”她抢白他,还想说你乱用权力,没说。

  “公私兼顾。”他想起丁广雄那句词儿,挺俏皮的,就用到这上了,催道:“磨蹭什么,一会儿市场收摊了。”

  林楚带着点气离开,他觉得她清凌凌的,如水,忍不住笑了。然后给妻子打电话,说:“我让楚买只鸡送回去了,别让她走,我有事和她谈谈。噢,她爱吃的苣荬菜,哪有卖的?”

  “三马路菜市场……”林梦说。

  2

  黄承剑赴约来到飞瀑咖啡厅,女服务员笑脸迎上去:“您是泰莱药业邢总的客人吧?”

  “是。”

  “邢总请您等他。”服务员引导他到离水边很近的一张桌子,“邢总订的桌子。”

  黄承剑坐下来,心中隐隐充满了得意,邢怀良约见自己早在预料之中。有细细的水珠飘过来,他的身旁是一座山,瀑布正奔泻而下,水声不是很响,但由于奔腾不息,淹没低回的轻音乐声。室内的山给人堆积得太假的感觉,石块摞放缺乏自然气势。瀑布的奔腾不是向前,而是通过椭圆形池子潆洄……拙劣的瀑布倒使空气清鲜、湿漉,清爽中让人们感到惬意。

  临近的桌子有一男一女唠着嗑儿。

  女的声音尖细,但不失娓娓:“我不能再忍了……可就是弄不到证据。”

  “你肯定他有外遇?”男的声音粗刺,扎耳朵。

  “没错儿。他胸脯上有牙印。”

  “牙印?”

  “牙咬的印,那女人兴头上肯定咬人……从咬的位置看,女人个子很矮。”

  “我知道,你男人1米80。”

  “不,1米92。”

  “想扳倒他,就得尽快拿到证据。”

  “他们很贼……”

  “雇侦探,咱市有私人侦探……”

  这时,轻悄的脚步声移近。

  “黄先生吧?”

  “邢总!”黄承剑欠下身子,被邢怀良手势按下。

  “对不起,让黄先生久等了。”

  服务员端来咖啡,两个人有共同的嗜好,喝苦咖啡不加糖。黄承剑说他从小就不喜欢甜的,邢怀良说他原来喜欢甜的,后来就不喜欢了。邢怀良说出观点:甜苦相克,是天敌。苦的加甜不如原汁儿原味儿的苦,甜的加苦也不如原汁儿原味儿的甜。这些话,明显无聊,与今天会面要谈的事风马牛不相及。如果见面就展开话题,谈下去自然行云流水了。

  “我们开门见山吧。”邢怀良说。

  “开门见山好!”

  “我妻子曾雇用你……”

  “请邢总谅解,我们私人侦探有行业规则的,也可以叫职业道德,一般要为雇主保密的。”黄承剑说,“尤其是不能透露具体细节。”

  “黄先生没听懂我的意思。”邢怀良压低些声音,“我想请黄先生……”

  “调查谁?”

  “我妻子。”

  “调查她什么?”

  “拿到我的证据……她要干什么。”

  他约我到这里来就为此事吗?黄承剑想。他原以为邢怀良见到照片后,为搞明白谁调查他一定找上门来,到那时他可以卖卖关子。假若他不追问调查人,而是“消除影响”要底片什么的,他也要把夏璐调查他透露给他,这是他的计划步骤。现在看来,邢怀良自己猜出调查是妻子所为,他为自己的胜利沾沾自喜。有点出乎他预料的是邢怀良要自己去调查夏璐,事情有点滑稽意味,游戏增添了新的内容。

  “不过,您不要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黄承剑不遗余力地挑拨、刺激他说,“作为你的妻子她雇用私人侦探,说明她很气愤,想利用一切手段弄到你的证据。我想证据到手,她不外乎做两件事:阻止你和情人继续来往,再就是诋毁你的荣誉。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她拿着证据同你理论,让你承认错误,并迫使你作出保证等等。但是后一种的目的,就比较复杂,她以证据为武器,致命打击你,如将照片翻印复制,大面积散发到你的工作单位,你的上级机关,纪检廉政部门,甚至给你的情人,那样满城风雨就不好收场喽。” 

第十五章 杀机四伏(4)

  邢怀良神情变得懊丧,私人侦探的分析相当透彻,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女人为捍卫自己的尊严,啥事都干得出来。他说,“如此说来,我遇到了麻烦。”

  “是的,很麻烦。”黄承剑尖锐地说,“因为你的社会地位、身份……她可能把你推向绝境。”

  “我想跳出来,摆脱她。”邢怀良皱眉头,“那些照片发散出去,我就彻底完蛋了。”

  “摆脱她并非像赶走一只垂落在身上的蜘蛛那么轻易,她既然下功夫调查你,获得有力证据,您想她会怎样使用证据呢?”黄承剑用了“使用”一词,显然强调夏璐必须利用这些证据。

  邢怀良身体发僵,目光呆滞,整个人如一只死蚕僵挺着,滚热的咖啡一团热气像击碎的云块在他面前飘散,迷漫了由红变白的脸颊。

  “其实,我的选择很错误……”邢怀良没把话说完。

  “您指什么?”

  “事实证明我轻率,遭到惩罚,重重的惩罚应该是必然的。”他喃喃地说,“我没看透她。”

  “她?她是谁?”

  “一个掘墓人。”他的精神临近崩溃边缘,脸比先前更苍白,“她的美貌迷惑了我——呃,您不了解夏璐的另一面。”他忽然发现全神贯注听自己倾诉的是张陌生的脸,才像从大梦中惊醒过来,“我怎么向他说这些?”他意识到自己失言,说得太多了。他转了话题:“我们谈谈合同细节。”

  他们商谈雇用合同,邢怀良提出要弄清夏璐将照片都给过什么人看,她今后还将怎么做。黄承剑承诺一定调查出结果。酬金上两人也没争议,口头协议——合同签成。

  “如果,拿到她和某男人……另加酬金。”邢怀良补充说。

  “感谢您对我的信任。”黄承剑披上搭在椅背的米色风衣,伸出手,“再见!”

  邢怀良目送黄承剑走出飞瀑咖啡屋,他到吧台买单。

  他在大街上用手机给夏璐打了电话,约她一起去看房子。

  半小时后,夏璐驾着自己的车赶到药业集团居宅区门前,邢怀良在和售楼的工作人员谈着什么,见她到了便迎过来,伸手摘掉她垂落耳际一绺头发上粘着的发光的东西——“玻璃纸”。

  “我刚参加完一个员工的婚礼,花瓣……”她见彩色纸片从他手中蝴蝶般地翩飞出去。

  楼刚竣工,一进楼口便闻到一股股水泥、白灰的潮湿气味。他说:“二楼有套房子,两扇窗户朝阳,面积4026平米。”

  “挺合适的。”夏璐随他进去,边看边说,“格局也不错,一室一厅,厅够大的。”

  “我打算

装修一下。”他说,“让老爷子住得舒心一些。”

  她全面看了房间后很满意。说:“已经做了简装修,厨房、卫生间贴完瓷砖,

客厅的地面也处理得不错,住着完全可以。再说我爸俭朴一辈子,装修太好他也不一定喜欢。”

  “好,听你的。客厅一定铺地毯,那样暖和、舒服。”邢怀良说。他注意到她进屋老找地方坐着,脸色不太好,关心道:“你身体?”

  “妊娠反应,胃口很差。”她解释了自己病态的原因。

  妊娠反应,他不谙其中奥秘,总之把她折腾得够呛,精疲力竭。那位呢?他倏然想到另一个他最为关心的怀孕女人,但愿她别受折磨。

  “坐便盆磕掉块碴儿,能否换一个……窗玻璃溅层白灰,需擦一擦……怀良!”

  “哎!”他没听清她说什么,某个句子听了大概其,“照你说的办吧。”

  他们下楼,她像一个老态龙钟的女人,蹀躞跟在后。他产生一种憎恶感,心里暗暗道:“老成这个样子!”心里怎样想是心里的事,他还是伸手搀扶了她一下:“小心,楼梯有点陡。”

  楼外的阳光很明媚,她在阳光中气色也好了许多,走到自己的汽车前,问:“下午有时间吗?我想叫你陪我去做B超。”

  “B超?”他听来有些荧惑。 

第十五章 杀机四伏(5)

  “我想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医院联系好了吗?”他问。通常这种B超医院是不给做的,避免一些人因要男孩,而堕掉女孩。

  她简明扼要地说她部下——酒店会计的姐姐开家私人诊所,答应偷偷给做。她再次问他,让眼睛说话问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