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面十字架
佐知子听他这么一说才留意到。
“是怎么一回事?”
“总而言之,到目前为止仍在使用这房间,就是这么一回事。”
“真山的女儿还是在这里——”
“那就不知道了……”
两人抬头看电灯,突然砰的一声,房门已经关上了。
“喂!”辰巳冲到门边,“谁在外面,混蛋!”
大门已经锁上打不开了。
“打不开?”
“已经上锁了。”辰巳用力地敲打门。
“是谁呢?”
“不知道。——但是春子一定是被人杀害的,我不认为凶手现在还会在这里徘徊不走。”
“但是——”
佐知子正要说话,电灯泡突然暗了,锅炉室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
“镇静点。”辰巳声音传来。“电源关掉了。你有手电筒吧?”
“是的……”
“打开。”
佐知子以颤抖不已的小手,推了一下手电筒的开关。
“——不亮。”
“坏了吧。哎呀……”辰巳懊恼不已。
“门打得开吗?”
“不知道。”
“要是打不开呢?”
“那就在这里等死吧。”
“满不在乎的,你真是。”
“干着急也没用!”
只听到辰巳的声音。佐知子在几乎可称作是阴暗的黑室里,一想到和尸体待在一起,便忍不住地颤抖。
“你在哪里?”
“这里。”
朝着声音的方向,佐知子将手伸出去。“哪里?”
手已触摸到辰巳的手臂。“怎么,害怕了?”
“没那回事。”
佐知子想将手缩回来,但辰巳反握住佐知子的手,一放也不放。
“不要勉强。”
“我才没有勉强。”
“你声音在抖哩!”
“冷嘛。”
“身体也是。——冷吗?让我暖暖你的身子。”
“没事。”
“不要害羞。”
“算了吧!”
一瞬间辰巳的手臂已紧紧抱住佐知子的胴体。辰巳的嘴唇压了下来。——佐知子浑身僵硬。他有力的臂膀令人窒息。
佐知子逐渐地浑身无力,但是身体却不住乱扭,“不要……在这种地方……讨厌!”
辰巳顺从地离开佐知子。
“——喂!”
“咦?”
“闻到一种味道。”
话尚未说完,佐知子也留意到那味道。“不是瓦斯吗?”
“可恶!”
辰巳按亮了钢笔手电筒。阴暗中只见一束光线。
“拿着这个。”辰己将钢笔手电筒放在佐知子手上。
“怎么办?”
“只好想办法打开锁。把灯照在钥匙孔上。”
佐知子依其所言照在大门锁头的附近。辰巳咂一下舌头。
“怎么了?”
“看来锁已开着。这么说来,是外面有障碍物挡着门。”
“瓦斯来自何处?”
“通风口吧。大概从旧瓦斯管处用橡皮管引进来的。”
“不能挡住吗?”
“太难了。”
佐知子被呛得猛咳嗽。
“动作不快点的话准没命。”辰巳以全身的力气推动大门。“混蛋!一动也不动!”
“不想点办法是不行的!”
“好了……”辰巳拿了铜笔手电筒,照照锅炉室中。“这个啦!”
辰巳找来像是打扫锅炉用的铁棒,将它的前端插在大门下方。
“用力压!”
佐知子也使出浑身力气,将那铁棒使劲地用力压。伸进某个物体的下方有反应。
“不再插进去一点是不行的。”
挡住大门的东西似乎移动了。辰巳背部靠在锅炉用力坐下去,用鞋子使劲地踩铁棒。
“似乎已稍微插进去了。”
她被瓦斯呛得泪水不断涌出。
“好,以这铁棒作为千斤顶,移动外面的东西。”
辰巳和佐知子蹲下握住铁捧。
“怎样。推上去了,——瞧!”
以脊椎骨要折断般的力气,拚命将铁棒推高,铁棒弯曲了。大门下方的缝隙只有一点点,只举高了一小段距离。但是,大门外面有移动的声响。
“再稍微移动一下。”
辰巳一推大门,开了一公分左右。“这次将铁棒插进那里。”
之后就比较轻松了。铁棒插进一公分的间隙里,使劲地推。大门再次推开。
“已经没事了。”
手伸进两公分的缝隙里,辰巳屡次以身体推门,大门徐徐地打开了。
“好,出去!”
好不容易挤身出去,踉跄地走到外面。辰巳上衣的钮扣都掉了。
佐知子坐在地上喘气不已。
“谁做这种事……”
“快点出来。”
“再让我休息一会儿。”
“瓦斯出来了。”辰巳怒斥着,“爆炸的话怎么办!”
是的。一个小火花说不定便能引起爆炸。佐知子踉跄地站起来,让辰巳拉着手,跑着爬上楼梯。
走出大厦外,两人这才将脚步减缓。
“混蛋!”辰巳喘着气骂道,“虽然不知道是谁,干这种事的家伙绝不让他好死!”
星期六 一、通缉犯
佐知子在林间奔驰着。
她疾步如风般地在树林间穿梭向前奔行。
数公尺前方有个人影。灰色的外套,披肩的头发,任风甩荡她的发丝。
但是,那女的一直没有走过来。看起来也不像在走路,佐知子拚命地向前奔跑,但她一点也不走过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是幻影吗?如沙漠中渴望水时的海市蜃楼吗?
佐知子伸手。
“等一下!”她叫唤道,“拜托!请不要逃走!”
手似乎已快触到了。再向前伸一点——再一点……
女的回头。——没有脸孔,只有嘴巴露齿冷冷地笑着
佐知子睁开眼睛。
“是梦……”
出了一身冷汗。是不是发烧了?不,似乎是方才做梦的关系。
佐知子将毛毯裹住胴体。——蓦地,眼睛已清醒地睁开了。她竟裸体睡着。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毛毯落地,乳房裸露出来。她赶忙将毛毯往上拉,遮住晌前。
这里……是哪里呢?
幽暗的房间里,逐渐增加亮度。眼睛已适应光线了。
旅馆?这种造型的房间,可是……
“对了。”佐知子喃喃自语道。这里是旅馆的一个房间。——她和辰巳住了一晚。
佐知子伸手开亮了头上的灯。双人床里已没有辰巳的踪影。视线移向床旁边的时钟,快八点了。已经早上了吗?星期六的早上。
记忆涌现眼帘。在那栋空大厦的地下室被袭击的事,和辰巳两人被困住的事,为了脱离瓦斯的毒害,使出最后的力气逃出那地下室。
精疲力竭,来到这间旅馆。辰巳订双人套房时,她已毫无力气阻止。
哎呀,忘了春子小姐被人杀害。——忘了最重要的事。尽管如此,由于惊悸过度,或许内心故意拒绝回想吧。
进入这房间以后的事,脑里一点也没有印象,只是倒卧在床上……沉睡而已。
衣服一定是辰巳替她脱的,但是并没有被侵犯的感觉。或是现在已感觉麻痹了?
浴室的门打开了。
“喔,起来了?”辰巳腰部围着一条浴巾走了出来,拉开窗帘。
房间满是光线,佐知子不自觉地闭起了眼睛。
“既然醒来了,去冲个澡吧。”
“我的衣服呢?”佐知子问道。
“在沙发上。”没错,连裙子都折叠整齐地堆放着,不愧是辰巳的作风。
“有没有睡袍什么的……嗯?”
“就那样不好吗?反正我们是极亲呢的朋友。”辰巳说了那话咯咯笑着。佐知子的脸颊上倏然一阵热辣。
“我睡着的时候你……”
“下次改在起床时做吧。”
佐知子猛然拾起毛毯,朝辰巳身上掷过去。毛毯正好覆盖在辰巳脸上,佐知子裸身跑进浴室里,砰的一声用力关上浴室的门。
辰巳的笑声传来。佐知子使劲扭转莲蓬头冲洗。
佐知子大学时代曾和男朋友共枕。只有两、三次,自此以后再也没有委身于男人。但是尽管如此……
蓦地,佐知子将头伸进莲蓬头喷出的热水里。
胴体裹着浴巾走出浴室,辰巳已穿好西装了。
“你那副模样真是娇艳动人。”
“禽兽!”佐知子啐道。
“现在,早餐送来了。蛋我订了煮的。”
“荷包蛋比较好。”佐知子回了一句。
所谓送餐点至客房的服务,和一流饭店一比实有天壤之别。但是,不管怎样,全套早餐有咖啡、吐司和蛋。
“——打开电视机吧!”
“要看什么吗?”
“新闻报导。我想知道春子小姐的尸体是不是被发现了。”
“已经拨了一一〇电话,应该是被发现了。”
“想确定一下嘛!”
佐知子打开房间的电视机。不知是否时间不对,荧幕上一片模糊。
“喂,就看那台吧!”辰己说。
“咦?”
似乎放映着家庭剧场。
“稍后就是新闻报导。”辰巳一面啜饮着咖啡,一面说道。
“你相当熟悉嘛!”
“每天早上看呀。”
“新闻报导?”
“这个连续剧啦。”
佐知子稍微呆了半晌,接着便噗哧地笑了出来。
辰巳苦笑着说:“上班整天只想工作是会疯掉的。杀人犯也是一样,并不是整天只想杀人这档事。”
“那我道歉。”
佐知子终于强忍住笑声,开始进食。辰巳一脸严肃地凝视着电视机。
稍过了片刻就是新闻播报时间。
“——喂,这个!”辰巳说。
荧幕上放映着那栋空的大厦。照相机镁光灯闪烁着,搬运出来的是盖了一床白布的春子尸体,照相机更是争相拍照。
佐知子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想到尸体若一直那样放着,心里万分焦躁。
“喂,你瞧!”
辰巳的声调变了。佐知子哑口无言。荧幕上所播出的是辰巳和佐知子的照片。
“警方认为这两人与这案件有关联,现在正搜查其行踪。”播报员陈述着说,“下次的新闻报导时间再见……”
“怎么回事?”佐知子喃喃自语道,“为什么是我们两人的事——”
“出门吧。”辰巳一口气喝光咖啡,站起来关掉电视叫道,“快点!”
“等一下!怎么会这样?”佐知子抓住辰巳的手腕。
“密告呀!真山那家伙。”
“真山?”
“他察觉了我背叛他。说不定尾随我到了那栋大厦。”
“因此告诉警察?”
“不管怎样得离开这里。快点!”
“好啦。”
头发还湿淋淋的,但也顾不了这些,她只管慌忙地准备。
“柜台的家伙若看了刚才的电视就糟了。先抱定随时冲出去的决心。”
“嗯……”
——这下子似乎已被视为凶杀案的嫌疑犯。佐知子叹了一口气。
车子驶出国道,辰巳犹豫了半晌,朝市区的方向拐了一个弯。
“要去哪里?”
“不知道。说不定到处都布有眼线。”
“我的公寓也……?”
“当然。”
“真可怕……”
“现在抱怨也来不及了。”
“你或许无所谓,但是我——”
“你不也撞死了人?”
“不是我呀。”
“处理尸体的是共犯。”
被这么一说,佐知子也无话可说了。
“但是——也得搜查真山的女儿。”
“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言之有理。但已经是星期六了,剩余的时间只有明天一天了……
“——去警察局。”佐知子说。
“你疯了吗?”辰巳以呆楞地表情问。
“你逃的话没关系,我要坦白道出一切。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否相信我的话……”
“不行!”
“为什么?”
“你弟弟的事呢?”
佐知子楞了半晌,才说:“那么……只要缄口不谈的话就没有人知道。我也不会说你的事,你也别说我弟弟的事——”
“太天真了。被警察逮到了立刻会识破你的谎言。”
“但是,若让警察去调查的话,说不定连真山的女儿都可以找到。”
辰巳不禁笑说:“那太勉强了。”
“为什么?”
“等警察相信你的话时,真山的女儿早已成为一堆白骨了。”
佐知子将视线移向窗外。是的,说不定诚如辰巳所说的。但是,若让他们看看那封恐吓信的话……
辰巳把车子驶向路旁熄火。
“做什么?”
“打个电话。”
“打一一〇?或是汽车公会?”
“一个女人那里。暂且躲在她家。”
“带我去?”
“让你冒充我妹妹吗?”
“抱歉。”
辰巳笑笑,下车走了。
佐知子满是失望的情绪。凭藉自己的力量已不能解决问题。杀人、通缉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