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侦探路
事后,当我回青年点吃饭的时候,同学们见到我时目光中都透着敬意,个别女生感激的对我说:“老孟你真行!”。那个时候搞“斗私批修”,狠批“私”字一闪念,我在自己的心里狠狠地把自己批判了一通,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因为顾大爷那么信任我,让我为队里看守丰收的果实,而我这样做无疑于是监守自盗。
令我想不到的是,青年点的同学中出现了“王连举”,我被一名知青给告了密。村里的政治队长原本就和生产队长顾大爷不和,便想利用盗粮事件整顾大爷。他在找我谈话时,绕着弯子诱使我让我说出是顾大爷指使的。我说:“我做的事和别人无关。”他随即召开了生产队社员大会,在会上把我和两个偷粮的知青批判了一通。批判会开过之后,政治队长又让一名知青整理了我的材料,并将材料报送到公社。让我最受感动的是顾大爷和林伟伟,顾大爷在小队批斗会上饱含深情地说:“社员们,我们也都是养儿养女的人呐,我们手拍胸脯想一想,这些从没干过重活的城里孩子,每天只喝点稀面汤饿着肚子去干活能抗住吗?现在粮食从地里收上来了,他们为了不饿肚子,偷着拿了一点儿,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觉得,毛主席让他们上山下乡是接受再教育来了,可不是挨饿来了,要是把他们都给饿着,咱们贫下中农怎么向毛主席他老人家交代呀?”顾大爷这么一说,大多数社员都发言对我们几个表示同情。这事儿,本来我责任最大,但批斗会刚一开始,林伟伟就站出来说,她是青年点的点长,应该负责任。要处理就处理她一个人,与我们几个无关。林伟伟这样一讲,她的知青点长自然是当不成了。
批判会后的第二天夜里,两个肩背“五六式”步枪的民兵在大队雷公安的带领下,把我从熟睡中抓走,送进了关押“地、富、反、坏、右”的专政学习班,实际也就是今天的看守所。一铺大炕,我的左边睡着一个“想变天”的地主分子,右边是一个“历史反革命”分子,他们的胸前都订着白名签,标明着他们的身份。
三天后,顾大爷赶着马车和林伟伟以及其他同学将我从学习班接回青年点。原来是顾大爷、林伟伟找到了公社的领导,如实反映了青年点劳动生活情况,公社领导认为以专政的方式对待上山下乡知识青年是错误的。
盗粮事件后,我和林伟伟的关系一下子就拉近了。林伟伟有什么心里话都愿意跟我说,每次从沈阳的家里回来,只要带好吃的都要给我留一份。
一次,林伟伟为青年点里的食堂去磨面,她牵着毛驴来场院找我。路上,林伟伟表现的非常忧虑。她问我:“广刚,你说咱们这样的生活何时是个头?”我听后心里猛然一怔,说实话,对于她提的问题我从没有过多的去想过。两年的农村生活,让我们的思想成熟许多,可更多的是失落。我们都认为在农村已永无出头之日,梦中我曾幻想过和林伟伟在农村,在鹿泡子湖边盖上了土房过上了农民的日子……
初恋(2)
让林伟伟这么一说,我才如梦方醒,我望着林伟伟,想听听她的想法。林伟伟说:“你身体好,家庭出身好,一旦有机会,你应该争取去当兵,到部队锻炼几年,将来也许会有一个好的前程。”
应该说,林伟伟的这番话点燃了我心中的希望,这以后,我便更加努力地表现自己,干什么活都捡累的脏的干。同时,我也把自己的心里话跟顾大爷说了,因为顾大爷的侄子就在公社当武装部长,他如果肯帮我忙,我当兵的希望就容易实现。顾大爷非常支持我的想法,他夸我说:“广刚,你有志气,干啥有冲劲,不憷硬,是应该到部队去锻炼锻炼。”
我下乡的第二年冬天,冬季征兵开始了,顾大爷以大队贫协的名义到公社武装部极力推荐我参军。我如愿以尝收到了入伍通知书,记得在公社新兵集训的那几天里,林伟伟天天到公社去看我,并送我一本描写军人生活的诗文集叫《北疆兵歌》和一本读报手册。她还不止一次地嘱咐我到部队后一定要好好干,干出男子汉的样来,“不争馒头,要争口气……”
直到我们新兵整齐地站在解放牌卡车的车厢上向送别我们的亲人挥手告别的那一刻,在人群中我终于发现了那双一直目送我起程的大眼睛……记得那天到公社送我的还有特意从沈阳赶来的妈妈和专程送我的顾大爷,但最让我忘不掉的是林伟伟那张美丽而又带着忧伤的脸。
到部队之后,在紧张的学习和训练之余,我给家里和顾大爷各写了一封信。在我正想给林伟伟写信的时候,却首先收到了林伟伟的来信。她是从我给顾大爷的信中得到的地址。她在信中除了向我表示祝贺和关心之外,还埋怨我是不是把她忘记了!我只好赶忙给她回信,并告诉她正要给她写信,只是心里话不知如何表达才迟迟没有动笔,信中,我直接表达了对她的爱慕之情。从此之后,我们二人一直书信不断,情感也一点点的加深。
到部队半年之后,我被任命为连队里的文书,整天和连里的周指导员住一个宿舍。慢慢的,周指导员发现了我和林伟伟的秘密。一天,我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林伟伟的来信,周指导员问我:“小孟,处女朋友啦?”我不好意思地用手抓了抓头发说:“嗯!”这时周指导员又问:“长得怎么样?”我说:“很漂亮”并拿出了林伟伟的照片给他看。他又问:“能介绍介绍她的家庭情况和社会关系吗?”我听后,觉得周指导员想了解,这肯定是组织上对我的关心。于是,我便把林伟伟的父亲家庭出身,以及她父亲很早就参加革命,当过红军,解放后一直在省某某部门当领导,文革开始被打成了走资派的事如实的向周指导员做了汇报。
周指导员听后对我说:“小孟啊,你现在正处于积极要求进步,争取早日入党阶段,你可不要让小资产阶级的思想感情冲昏头脑啊!我是关心你才对你说,她的家庭出身不好,父亲又是走资派,你和她谈恋爱将来肯定要影响你的进步的!在这方面,我是有过教训的……”周指导员接着又给我讲述了他曾因处一个家庭成份高的女朋友而影响了自己入党提干的亲身经历。
周指导员的话在我心中引起了很大的震动,我恨自己没有周指导员的魄力及时地和女朋友一刀两断。我总忘不掉林伟伟,每次强迫自己忘掉她时,她那美丽而忧伤的脸都会在我的眼前浮现并显得更加的美丽和更加的忧伤。我控制不住自己,仍然偷偷的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给林伟伟写信。后来这事被周指导员发现后,他非常严肃地劝我好好想想:“是放弃个人情感听从组织安排积极要求进步呢?还是继续和林伟伟相处下去而影响自己的前途?”这次谈话之后,我一下子没了主意便找到和我一起入伍的一个战友丁海燕合计。丁海燕说:“依我之见,凭着你的自身条件,将来回去找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何必非得跟她呢?在这个干啥都讲究出身的年代,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女朋友而影响自己的前途和一生呢?”就这样,我把已经给林伟伟写好了的信都尘封起来,一封也没再邮出。这以后,林伟伟接连又来了几封信,每封信都写的非常动情,有的信,稿纸上还清晰可见泪滴的痕迹。看到这样的信,我的心都碎了,我多想通过书信给思念我的人以真挚的回应,我多想通过我的笔向我所思念的人倾吐心声……可却有一个叫“组织”身影阻止我说——不行!在这个身影面前,我个人显得是那么渺小无力,我只能让心储满痛苦,只能让疯长的思念一点点枯萎、断落,只能让眼泪一次次地淋湿我的梦境……
“文革”这段历史无疑影响了林伟伟的发展前途,但她是一个意志坚强的人,对她我除了有爱慕之情外,更有敬佩之感!
以断送初恋的代价,满怀一腔青春热血和远大革命理想,经过五年的奋斗,没有实现提干的目标仅仅换回一张党票和两张五好战士奖状。茫茫然然中我复员回到了家乡沈阳。
回到沈阳之后,我向回城的同学打听后才知道,在我突然中断给林伟伟回信之后,林伟伟每天都要往返十多里地到公社邮局去查找我的来信,而每天都是以泪洗面失望而归。后来,林伟伟的父亲被平反;落实了政策,官复原职,林伟伟也被推荐上了大学,成了一名工农兵大学生。
按同学们的推算,我复员的这一年,林伟伟也该是大学毕业了。于是几个当年和我在一个点上的知青联名给林伟伟发了一封信把她邀到了沈阳,我们大家又聚到了一起。
初恋(3)
分别五年多,再次相见同学们几乎是泪眼相望。在我的眼里林伟伟变化最大,她除了依然美丽的脸庞外,看上去更另有气质,也更成熟了。这天许多同学都喝了不少的酒,只有我和林伟伟满怀心事。酒后,我送林伟伟到一个女同学家去的路上,林伟伟只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父亲落实政策后全家人的情况,以及自己的大学生活,对我们的过去和我在部队的情况她不提不问。那时我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她不提不问,我自己也不好意思向她解释……
后来,她在给一位女同学的来信中表示了对我的极大失望,她说我送她的那个晚上,她最想听到的是我对过去所发生的一切能有个令人信服的解释,哪怕我真诚地对她说一句对不起,她也会对我予以谅解。可惜我只字没提……现在我一想起这段往事仍然停留着一份深深的歉疚,如果说在部队时中断和林伟伟的通信是外力的逼迫,那么这次却是我自己没有把握住机会。说真话,那天晚上,我可真是爱在心头口难开呀!我不愿意跟她解释当年的事情,除了前边说过的碍于面子外,兼而有之的是大丈夫的虚荣,同时,我也怕旧事重提会再次地伤她的心呐!
而这样做的结果是,我把伤心留给了自己!
自从林伟伟在给女同学景玉霞的信中对我表示了失望之后,一连几个夜晚,我都是在失眠中度过的。我时常问自己,为什么要把自己最真实的情感掩饰起来?为什么不能敞开过去那一度被封闭过的心灵,去慰安那颗被我伤过的心?为什么我是这样一个人,外表勇敢坚强,而内心深处又如此脆弱?……任何东西,只有当你失去的时候才能感到它的珍贵。我知道,我和林伟伟的恋情,就像飘落的树叶,是不可能重新生长到爱情的大树上了,过去的一切,只能成为我心底的回忆,或作为一个难以忘怀的梦……
二、伤离别
1991年初夏的一天,我正在派出所值班,突然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说有一个我认识的女人身患绝症,她想在临死之前见我一面。我问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对方说你到省肿瘤医院住院处504房间即可。我觉得事情紧急,简单做了一下工作安排,随后又买了一些礼品,开着北京吉普车来到了省肿瘤医院住院处。推开504房间的门,就见一位面容消瘦的年青女子正躺在病床上挂着点滴,那女人见我进来眼睛一亮,便吩咐护理她的两个人暂时出去一下,接着便弱声细语地说:“孟广刚,你还能认出我吗?”就在她问我的这一刻,我猛然认出了她,我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说:“秀芳,你这是怎么啦?”
她叫刘秀芳,是我婚前谈过的一个女朋友。
那是在我从部队复员后结婚前的一段时间里,在亲朋好友的牵钱搭桥之下,我虽然相看了好多姑娘;可有前面的林伟伟做样板,加之我那时的年龄段,在当时的年代应算是恰逢“青黄不接”之际。理想的姑娘都已是名花有主与我无缘。
一天,我被邀请去参加一个战友的婚礼。在喝喜酒的时候,我突然被邻桌的一个女孩子吸引住了。我的心怦然一动:“哪里还能找到这样一副容颜?她那匀称的身材,自然飘逸的长发,略显苍白鸭蛋圆型的脸。特别是,透过那双晶莹的双眸,我发现了似曾相识的眼神。她那非凡的气质,她坐在那里的姿态,无不牵动我的魂魄。”
我很难克制自己的冲动,于是端起酒杯走到了邻桌,以敬酒为名说:“今天是我的战友周国兴大喜的日子,值此良辰美酒,敬各位朋友一杯,祝大家工作顺利好事喜事常有。”大家站起各自将酒饮下。可我却盯住了那位姑娘,她是端着空杯子站起来后随之坐下。“看来,这位小姐我得单独敬一杯。”她不情愿的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大大方方的看着我说:“看来你喜欢敬女人酒。”“不过得像你这样美丽。”我当仁不让的回答着。“请先喝吧,你这当过兵的人。”我一饮而尽,她也爽快的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