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






  “你喜欢吗?” 
  印格兰姆露出亲切的笑容。“我还过得去,”他说;“只要像你这样的人不要太常来。对我而言独居是一种心境,不是一种抱负。” 
  高布莱斯点头:“很有道理。”他端详了印格兰姆的脸一阵子。“跟我谈谈珍娜小姐,”他说;“哈丁给我们的印象是在你回到警车前,他和她聊了许久。会不会他告诉她的比她告诉你的还要多?” 
  “有可能。她和他在一起似乎很自在。” 
  “你和她有多熟?” 
  不过印格兰姆没那么轻易就透露他的私生活。“跟这地区的其他人一样熟,”他若无其事地说;“你对哈丁有什么看法?我只是随口问问。” 
  “很难说。他表现得让人不得不相信他不想与凯特·桑纳有任何瓜葛,不过我的上司也指出,不喜欢就如其他原因一样,也可能是强暴与谋杀的原因。他声称她因为遭拒而将排泄物抹在他车子的门把手上。那或许是事实,不过我们都不大相信。” 
  “为什么?本地在三年前就有一个案例,有个妇人开着她老公的捷豹车,撞破他情妇的前门。女性在情场失意时可能会失去理智。” 
  “不过他说他从来没和她上过床。” 
  “或许那是她的问题。” 
  “你怎么突然袒护起他来了?” 
  “我没有。我们的原则就是敞开心胸,我正在设法这么做。” 
  高布莱斯轻笑出声:“他想要我们相信他是个大众情人,或许是认为一个男人若能左右逢源,就不用去强暴别人,可是他却不肯或不能透露曾和他上床的女人姓名。其他人也说不出来。”他耸耸肩;“不过他的行为放浪形骸这一点倒是公认的。他们都很确定他会在他的船上招待女客,不过搜证人员找不到任何证据来支持这种说法。他的被褥上留有干掉的精液,不过却只找到两根不是他的毛发,而且也不属于凯特·桑纳所有,那家伙癖好自慰。”他停下来思索着;“问题是他那艘船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修道院。” 
  “我听不懂。” 
  “一点色情的迹象都没有,”高布莱斯说;“癖好自慰的人,尤其是会想强暴他人的人,都是靠着观赏最露骨的色情影片来解决,因为高潮的开始与结束都是靠他们那玩艺儿,他们需要赤裸裸的影像来帮他们达到高潮。所以我们这位朋友哈丁是怎么让他自己勃起的?” 
  “回忆?”印格兰姆以揶揄的口吻建议。 
  高布莱斯轻笑:“他拍过色情照片,不过他声称他拿给威廉·桑纳看的就是他保留的惟一一份。”他扼要说明哈丁及桑纳对此事的说辞;“他说他拍完之后就将杂志丢了,还说对他而言,色情照片在他收到酬劳之后就成了历史。” 
  “更有可能是他预料到自己会成为搜索对象,所以把所有东西都丢入大海了。”印格兰姆想了一下;“你有没有问他丹尼·史宾塞告诉我的事?他为什么用手机在身上摩擦?” 
  “他说那不是事实,说是那孩子捏造的。” 
  “不可能。我用我的生命打赌丹尼说的没错。” 
  “那又是为什么?” 
  “重温强暴的过程?因为他的受害人被发现而兴奋起来?还是珍娜?” 
  “哪一个?” 
  “强暴。”印格兰姆说。 
  “这纯粹是臆测,就凭一个10岁小孩和一名警员的片面之词,陪审团不会采信的,尼克。” 
  “那么明天去找珍娜小姐谈谈吧。问清楚她在我到达之前是否曾注意到什么。”他开始收拾碗盘。“不过我建议你态度要温和一点。有警方在场时她会不大自在。” 
  “你是说一般的警员,还是只有你?” 
  “或许只有我,”印格兰姆坦然说;“我向她父亲透露,她嫁的那个人曾有支票被银行退回的记录,她老爸找他查证这件事时,那王八蛋从珍娜小姐和她母亲身上拐走一笔钱后卷款潜逃。当他的指纹输入计算机比对时,才发现全英国有半数警局都在找他,更不用提他沿路骗来的老婆了。珍娜小姐是第四个,不过因为他没有和第一个离婚,所以那场婚姻反正也不算数。” 
  “他叫什么名字?” 
  “罗勃·希里,两年前在曼彻斯特被捕。她以为他叫马丁·葛兰特,不过他在法庭上承认还用过另外22个假名。” 
  “她因为嫁给一个骗子而怪你?”高布莱斯难以置信地问道。 
  “不是。她父亲的心脏一向不好,发现他们濒临破产让他一病不起。我想她一定觉得,如果我当初直接找她谈而不是她老爸,她或许可以劝希里把钱还她,她老爸也还会健在。” 
  “可能吗?” 
  “我不这么认为。”他将盘子摆在他面前;“希里的骗术出神入化,接受公然劝说可不是他的作风。” 
  “他是怎么行骗的?” 
  印格兰姆苦笑。“魅力。她迷恋上他了。” 
  “那是她笨啰?” 
  “不是……只是太过于信任……”印格兰姆整理一下思绪;“他是个职业骗子。虚设一家公司,开了个假账户,劝那两个女人投资,或者说得精确一点是劝珍娜小姐去说服她母亲。计划称得上天衣无缝。后来我看过他的企划书,她们会受骗我不觉得意外。那栋房子里摆满了漂亮又高级的说明手册、账簿、薪水支票、员工名册、税务结算单。除非疑心病很重,否则不会有人认为他如此大费周章只为骗你10万英镑。反正,珍娜老太太心想那家公司的股票一年可以上涨20%,就将她的所有债券、有价证券等全部兑现,再将支票交给她女婿。”   
  暗潮13(3)   
  “他再将支票兑换成现金?” 
  印格兰姆点头。“至少透过三家银行转账,然后就凭空消失了。他前后花了一年进行这场骗局——9个月用来对珍娜小姐甜言蜜语,另3个月与她结婚——因此而倾家荡产的不只珍娜家。他透过她们的人脉,找其他人投资,她们的许多友人也都受害。真是悲哀,此后她们就过着形同隐士的生活。” 
  “她们如何维生?” 
  “就靠布罗斯顿牧场的马匹出租过日子。但收入实在不多,那地方越来越破旧了。” 
  “她们为什么不出售?” 
  印格兰姆将椅子往后推,准备起身。“因为那不是她们的。珍娜小姐的父亲在过世前更改遗嘱,将房子留给他儿子,但附上条件说只要珍娜老太太还活着,她们母女俩就可以继续住在那里。” 
  高布莱斯蹙眉:“然后呢?哥哥将妹妹赶出门?” 
  “差不多,”印格兰姆淡然说道;“他是伦敦律师,将房子卖给开发公司时,当然不会让一个不付房租的房客留下来。” 
  高布莱斯在星期二早晨前往拜访玛姬·珍娜之前,先匆匆与卡本特交换了些意见,让他尽快明白有关那艘小艇的问题。“我已经调派两名搜证人员前去了,”他说;“如果他们能找出什么来,我会很讶异——印格兰姆和我已经查看过一遍,想找出漏气的原因,老实说,那艘船已经乱成一团了——不过我想还是值得一试。他们打算重新充气后让它漂离礁石区,不过我的建议是,别抱太大指望。即使他们能将它弄回来,也不见得能查出什么来。” 
  卡本特递给他一叠文件。“你会感兴趣的。”他说。 
  “这是什么?” 
  “桑纳说可以提供他不在场证明的那些人的证词。” 
  高布莱斯听出他上司的口气中带着兴奋。“结果呢?” 
  卡本特摇头。“刚好相反。在星期六午餐至星期天午餐之间,有整整24个小时的空白,我们已经展开全面调查,包括旅馆员工、参与会议的其他代表,这些人”——他朝高布莱斯手中那叠文件比了比——“是桑纳自己提供给我们的。”他眼中绽放神采。“如果这些人不能当他的不在场证明,那情况就有得瞧了。看来你押对宝了,约翰。” 
  高布莱斯点头。“不过,他是怎么办到的?” 
  “他以前常玩帆船,一定和哈丁一样对查普曼之池很熟,也一定知道那附近有许多小艇可以偷。” 
  “他如何让凯特到那边去?” 
  “星期五晚上打电话给她,说他开会烦得要命,打算提前回家,提议他们换个口味刺激一下,例如在史塔德兰海滩度个浪漫的下午,然后安排她和汉娜搭乘火车前往伯恩茅斯或普尔与他会合。” 
  高布莱斯拉扯着耳垂。“有可能。”他同意。 
  三岁大的孩子搭火车不用买票,由利明顿火车站售出的车票显示,星期六购买单张全票前往伯恩茅斯和普尔的人很多,这趟旅程快速便捷,在布罗肯赫斯特可以再改搭干线火车。然而,如果凯特·桑纳真的买了车票,那么她一定用现金支付,而不是支票或信用卡。没有一个铁路局员工记得一个带着小孩的娇小金发妇女,不过他们也指出,由于有渡轮往来于怀特岛做驳接,因此在星期六的假日高峰时刻,利明顿火车站车次多,乘客拥挤,他们不可能辨识得出每一位乘客。 
  “惟一说不通的是汉娜,”卡本特继续说;“如果桑纳将她丢弃在利利普特,再开车回利物浦,为什么那么久之后才有人注意到她?他必须要在清晨6点丢下她,但葛林夫妇直到10点半才看到她。” 
  高布莱斯想起了她体内残留的镇定剂与止痛药成分。“或许他在6点时喂过她、替她清理过后,让她睡在商店门口的纸箱中,”他思索着说;“别忘了,他是个药剂研究员,所以他一定很清楚如何让一个三岁小孩昏睡数小时。我猜他这么做一定行之有年了。从那小孩的反应来看,打她出生开始一定就是他性生活的一个障碍。” 
  这期间,尼克·印格兰姆正忙着追查失窃小艇。停泊在查普曼之池的渔民帮不上忙。“事实上我们在听说那个女人溺死后,立刻就去查看船只。”其中一个说;“如果有问题的话我早就告诉你了,不过什么都没丢。” 
  在斯沃尼奇和金莫里吉湾打听的结果亦是如此。 
  他的最后一个访查地点是拉尔沃思湾,看来比较有希望。“真奇怪你会问起,”电话另一头的人说;“因为我们正好遗失了一艘黑色的10英尺小艇。” 
  “听起来好像就是。何时失窃的?” 
  “三个多月前了。” 
  “在哪里失窃的?” 
  “你相信吗,就在海滩外。一个西班牙来的倒霉鬼将他的汽艇停泊在海湾里,自己带着家人改搭小艇到酒吧里吃午餐,马达就留在原地。不久他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来说那艘小艇就这么不见了。依照他的说法,在西班牙没有人会想去偷别人的船——不管它是不是轻易得连笨蛋都可以弄到手——然后还跟我抱怨康沃尔地区的渔民有多恶劣,还说或许这件事就是他们搞出来的。我告诉他康沃尔距离这里上百英里,西班牙的渔民也比康沃尔渔民还要恶劣,而且他们从来不遵守欧盟的规定,不过他仍然说要到欧洲人权法庭告我未能保护西班牙游客。”   
  暗潮13(4)   
  印格兰姆笑了出来:“结果呢?” 
  “没事。我带他和他家人出海去搭他那艘50英尺长的狗屁汽艇,后来就没有他的消息了。他投保小艇的金额或许比小艇的价值还高两倍,还将遗失小艇怪罪到恶劣的英国人头上。当然,我们也打听过了,不过没有人曾看到什么异状。我是说,怎么会看到?连续假日时我们这里有数百名游客,任何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发动船,不会引起注意。而且有哪个白痴会将小艇的马达留在原地?我想那应该是个想偷船兜风的人,在玩腻之后就将船弄沉了。” 
  “是哪个连续假日?” 
  “5月底,学校放期中假。这里人山人海。” 
  “那个西班牙人有没有向你形容那艘小艇的样子?” 
  “说得可详细了,我想他早已准备好要申请保险理赔了。我怀疑他故意让船给偷走,以便拿理赔金来买艘更炫的。” 
  “你能不能将详细资料传真给我?” 
  “当然。” 
  “我对马达尤其感兴趣。” 
  “为什么?” 
  “因为我不认为小艇沉没时,马达还留在船上。若运气好,应该仍在那个窃贼手中。” 
  “他就是你要找的凶手?” 
  “很可能。” 
  “那你可就走运了,兄弟。我这里有全部的产品序号,而且承蒙那位西班牙朋友提供完整的资料,马达序号就是其中之一。”   
  暗潮14   
  法尔茅斯警方访谈亚瑟·哈丁夫妇后的报告 
  对象:史蒂文·哈丁 
  哈丁夫妇住在法尔茅斯西方的霍尔路18号一间简朴的平房里。他们在利明顿经营一家炸鱼与炸薯条店长达20余年后,于1991年退休后搬到康沃尔。他们花了高额学费让他们在校成绩不佳的独子哈丁就读私立戏剧学院,结果如今落得经济拮据,夫妇俩深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