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河谋杀案
发问的又是贾克琳,而白罗又一次向着罗莎莉答话。
“我想,毫无疑问的是,她在案发当晚看见有人进入或离开道尔夫人的房间。”
白罗的耳朵很灵敏,他听到紧张的呼吸声,看到眼睛的眨动。罗莎莉的反应一如他所预料。
“她说看到谁了吗?”罗莎莉问道。
悠悠地——失望地——白罗摇摇头。
甲板上传来脚步声,来的是柯妮亚·罗柏森。她的双眼睁得老大。
“噢,贾克琳,”她叫道,“发生了可怕的事!另一桩恐怖的事!”
贾克琳转向她。两人向前移动了几步。几乎是不自觉地,白罗和罗莎莉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罗莎莉厉声说,“你为什么望着我?脑袋里又有什么鬼主意?”
“你问了我两个问题,我却只要反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把全部事实告诉我呢,小姐?”
“我不懂你的意思。今天早上我已经告诉了你——一切。”
“不,有些事你没有告诉我。你没有告诉我你手提包里有一把珍珠柄的小型手枪;你也没有告诉我,你昨晚所看到的一切。”
她红着脸,厉声说道,“那不是事实。我没有左轮手枪。”
“我说的不是左轮,而是你手提包里的一把小枪。”
她转过身跑进房间,又跑出来,把她灰色的皮包扔进他手中。
“你简直是在胡说。你自己看个够吧!”
白罗打开手提包,一点枪的影子也没有。
他把手提包送还罗莎莉,眼睛接触到她那蔑视的胜利目光。
“没有。”他自言自语地说,“不在这儿。”
“你看,白罗先生,你不是永远都对的。你刚才说的另一件荒谬的事,也是错的。”
“不,我认为没错。”
“你真气人!”她愤怒地跺脚。“只因你脑子里有了某个念头,你就不断去证明它。”
“我要你把事实告诉我。”
“什么事实?你似乎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白罗说:“你要我告诉你,你看到了什么?假若我说对了,你会承认吗?我会告诉你我的一丝念头。我想,当你拐过船尾的时候,你被迫停下脚来,因为你看见有人从甲板中央的房间中走出来。而第二天,你发觉这房间正是林娜·道尔的。你见到那人走出来,关上门,然后朝相反方向走去——或许——走进了末尾两间房之中的一个。好了,我说得对吗,小姐?”
她并未作答。
白罗说,“或许你认为聪明的办法是不要说出来。或许你恐惧,一说出来,连自己也会没命。”
他认为,一时间她可能会上钩。在其它较技巧的说词都无法激使她说出实情之际,这种指责她不够勇敢的方法或许会奏效。
她的嘴唇张开——颤动着——然后——“我没有见到任何人。”罗莎莉·鄂特伯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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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christie。soim)尼罗河谋杀案第二部埃及 23鲍尔斯小姐走出贝斯勒医生的房间,她略为整整衣袖。贾克琳猝然离开珂妮亚,来到这位护士小姐身边。
“他怎样了?”她询问道。
白罗及时听到了答话。鲍尔斯小姐看来相当担忧。“病情没有太恶化。”她说。
贾克琳叫道:“你的意思是,他的病况更严重了?”
“嗯,我该说的是,如果能将他送进医院,照X光,为他注射麻醉剂,将伤口清理干净,这样我们就不必担这份心事。白罗先生,你认为我们何时能抵达雪莱尔呢?”
“明天早上。”
鲍尔斯小姐嘬嘬嘴,摇摇头道:
“很不幸。我们已经竭尽心力,然而败血症向来都是异常危险的。”
贾克琳抓住鲍尔斯小姐的臂膀,不停摇着。
“他要死了吗?他要死了吗?”
“亲爱的,杜贝尔弗小姐,不会的。我确定,我希望不会。伤口本身并不严重,但无疑是愈早接受X光照射愈好。当然目前最要紧的,可怜的道尔先生必须保持绝对的安静。但他太忧心太激动了。他的脾气急躁不安——一方面是他太太的死带给他极大的震撼,另一方面又担忧这担忧那……”贾克琳放开护士小姐,转身走开了。她背对另外两个人,身子倚在栏杆上。
“我要说的是,我们必须做最好的打算,”鲍尔斯小姐说,“当然,道尔先生身体很强姜—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可能他一辈子都还没生过一次玻但不可否认的是情绪起伏是不祥的征兆……”她摇摇头,再度整整衣袖,迅速离去。
贾克琳转过身来,已是泪流满面,她摸索着向她的房间走去。一只手伸进她臂弯挽扶着她,领着她。她泪水涟涟抬起头,发现是白罗在她身旁。她身子微微靠向他,他引她走过船舱。
她头埋进被里,泪水更不断汹涌而出,肩头因为啜泣而不断抽搐着。
“他会死的!他会死的!我知道他会死!疑绷怂J俏液α怂卑茁匏仕始纭K砸×艘⊥罚У厮担骸靶〗悖龉氖戮退阕龉恕<榷ǖ氖率滴薹ㄍ旎亍:蠡谝丫倭恕!?br /> 她更激动地哭号道,“我杀了他!而我这么爱他……我这么爱他。”
白罗叹口气。“过分爱他了……”
很久以前在M·布伦定的餐厅里他就有这样的想法,现在他又有同样的想法了。
他略显迟疑地说:“总而言之,不要把鲍尔斯小姐的话太当真。医院的护士总是忧虑过度。夜间看护总是奇怪她的病人竟能活过一夜;白天看护则惊讶于她的病人得以安然度过一天。你知道,她们太清楚病况的各种可能演变。骑摩托车的人经常这么自忖,‘如果有一辆车从十字路口冲出来,如果这辆卡车突然倒车,如果车轮脱落了向我冲来,如果一条狗从树篱里奔出,撞上我的驾驶盘,那我就死定了!’如果一个人想这些事都不会发生,他倒能安安然然地抵达旅程的终点。但倘使他发生意外,或目睹一两次车祸,那他自然就倾向于采取相反的观点。”
贾克琳泪水涟涟中勉强笑问道,“白罗先生,你是想安慰我?”
“上天知道我正在做什么!你不该参加这次旅行的。”
“是的,但愿我没来。真可怕。但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
“不错,是的。”
“希蒙会进医院,医生会为他做适当的治疗,然后每件事都会好转。”
“你说话口气像小孩子!哟艘院笏强炜炖掷值毓湃兆印!饩褪悄阆氲模前桑俊?br /> 她突然面红耳赤起来。
“白罗先生,我从没有这意思……从未……”“你认为事情会这样结束那太早了。世事变化多端,不是吗?贾克琳小姐,你有一半拉丁血统,即使不是非常合理的事情你也应该承认……太阳沉落,月亮就上升了。是不是这样?”
“你不了解。他只是不放心我——非常不放心,因为他知道一旦我获悉伤他伤到如此严重的地步我一定吓死了。”
“嗯,”白罗说,“纯粹的同情心,这是非常高尚的感情。”
他既嘲弄又带有几分同情地瞪着她。
他唇下轻柔地哼诵着法文诗句:
“人生是虚幻的。
一丝丝爱情,
一丝丝愁恨,
不久就烟消云散。
人生是短暂的。
一点点希望,
一点点破灭,
随即就烟消云散。”
他又走出房间步上甲板。
雷斯上校正沿着甲板漫步,立刻向他招手。
“老友,我想到一个意念。”
他手塞进白罗的臂弯里,拉着他走。
“是道尔偶然吐露的一句话,我当时根本没留意。是有关一封电报的。”
“哦?”
“或许里面什么也没有。但我们不能放松任何零碎的线索。真倒霉!两宗谋杀案,而我们仍然没有一点头绪。”
白罗摇摇头。“不,不是茫无头绪,而是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雷斯好奇地望着他:“你已经想到一个意念?”
“不只是意念了。现在我确定原因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发现露易丝·蒲尔杰的尸体后。”
“怎么我竟看不出来?”
“朋友,原因那么明显——如此明显。只是有些困难——障碍罢了!看,环绕着林娜·道尔这样一个人的是……嗯……如此多的矛盾、憎恨、嫉妒、羡慕和蔑视。就像一群苍蝇在嗡嗡、嗡嗡地叫……”“你认为你已知道谁是凶手?”雷斯仍然充满怀疑。“除非你很肯定,你不会说出的。我自己也不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我心目中也有一些嫌疑者……”白罗停下步来,意味深长地将手放在雷斯的臂膀上。
“上校,你是个聪明人……你不会说,‘告诉我,你所想的是什么?’你知道如果我此刻能说出来,我一定会说。还有许多疑窦有待澄清。不过,你可以暂时沿着我现在指出的方向去想。在某些点上……杜贝尔弗小姐声称在亚思温花园那天晚上,有人偷听我们两人的谈话。提姆·艾乐顿先生供述他在案发当晚所听到和所作的一切。露易丝·蒲尔杰今早对我们的询问所作的不寻常答话。艾乐顿太太喝汽水,她的儿子喝威士忌苏打,我则喝酒。还有道尔夫人房里的两瓶指甲油。最后是整件事情的症结:凶枪被裹在廉价手帕和天鹅绒围巾中,然后抛下河去……”雷斯沉默了一会,然后摇摇头。
“不,”他说,“我一点也理不出头绪。嗯,我隐约感到你想导致某个结论,但依我看来,你可能枉费心机。”
“不会的——不会的。你只看到一半事实。但记转—我们得从头再开始,因为我们的第一个概念完全错误。”
雷斯扮了个鬼脸。
“我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了。似乎所有侦探工作都是这样的,去除错误的开端,重新再来。”
“不错,的确如此。而有些人就是不愿意这样做。他们取得了某种理论,那么一切都得符合这理论。倘若有一些小事实不吻合,他们就把它丢弃一旁。但往往就是那些不吻合的事实,意义最重大。我一直认为凶枪被移离命案现场是值得注意的。我晓得内里一定别有乾坤。但那是什么呢?我在半个钟头以前才弄清楚。”
“但我仍然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只要沿着我指示的思路探索一下。现在让我们澄清电报的问题,假如我们的德国大夫容许的话。”
贝斯勒医生仍然情绪不佳,应门的时候,满面怒容。
“什么事?又想见我的病人?我告诉你,这样做很不理智。他在发高烧。他今天受的刺激已经够多了。”
“只是问一个问题。”雷斯说,“我保证,没有别的事。”
医生极不情愿地咆哮一声,让他们进去了,自己却挤过他俩身旁。
“我三分钟后回来。”他说,“到时……你们一定要走!”
他们听到他大踏步走下甲板。
希蒙·道尔用询问的眼光望着两人。
“嗯,”他说,“什么事?”
“一个小问题,”雷斯答道,“刚才侍应生向我报告说,黎希提一副要找麻烦的样子,你说这毫不奇怪,他的脾气本来就很坏;还说他因为电报的事,对你太太很没礼貌。你可以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吗?”
“当然可以。当时是在瓦第·哈尔法。我们刚从瀑布区回来。林娜以为布告栏上钉着的电报是她的,就把电报撕开了,却弄不清里面究竟在说些什么;正在疑惑之际,这姓黎希提的家伙走近抢走电报,态度蛮凶狠的;林娜跑去道歉,那家伙竟然很没礼貌地对待她。”
雷斯深深吸一口气。“道尔先生,你晓得电报的内容吗?”
“晓得,林娜曾大声念出来。是这样的……”他停住了。外面一阵扰攘。一副尖嗓子正迅速移近。
“白罗先生跟雷斯上校哪里去了?我要立刻见他们。十分重要,我有重要的资料。我——他们在道尔先生那儿吧?”
贝斯勒医生刚才并没有关门,只是拉上了门帘。鄂特伯恩太太一手扯开帘子,像旋风般卷进来。她的脸色涨红,脚步不很稳定;一时仿佛说不出话来。
“道尔先生,”她戏剧化地说,“我知道是谁杀死你太太的!”
“什么?”
希蒙瞪着她,其他两人也是一样。
鄂特伯恩太太用胜利的眼光扫扫他们三人。她很开心——简直开心到极点。
“是的。”她说,“我的理论完全证实了。深切的、最原始的意识驱使——好像很不可能——不可想像——但事实却是如此!”
雷斯厉声道,“就我所理解,你是否拥有证据,可以证明谁是杀道尔太太的凶手?”
鄂特伯恩太太坐到一张椅子上,身子前倾,猛烈地点点头。
“我当然有。你们应该同意,杀露易丝·蒲尔杰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