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洛8 尼罗河谋杀案





                “你看泡沫没有了。”
                “你这人真是太好了!”罗莎莉说。她那阴沉的脸上绽开了笑容,骤然间又
            绷紧叫道:“噢,那是道尔太太和她先生!我完全没听说他们也要来!”
                林娜刚从甲板下层的一间舱房走出,希蒙尾随其后。她看来心情极其开朗。
            希蒙·道尔也显得异常轻松,快乐得像个小学生,不断咧嘴而笑。
                “真是太好了。”他一边挨近栏杆,一边说道:“我一直盼望此行。你呢,
            林娜?我总觉得这样能减少一些观光的意味,可以真正深入埃及的心脏区。”
                林娜迅即回答:“我了解。这儿原始味道较浓。”
                她把手穿进希蒙的臂弯,希蒙紧紧地挽着。
                “我们要出发了,林娜。”他喃喃道。
                渡轮缓缓驶离码头,开始来回第二瀑布区的七天旅程。
                希蒙·道尔夫妇背后响起了银铃般的声音。林娜迅速转身。
            贾克琳·杜贝尔弗就站在那儿,一派有趣的神情。
                “嗨,林娜!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我还以为你会在亚思温逗留十天
            呐。真是意想不到!”
                “你——你没——”林娜的舌头像打了结。她勉强装出笑容,“我——我也
            没想到会见到你。”
                “哦?”
                贾克琳转向船的另一边。林娜把希蒙的臂膀抓得更紧,“希蒙——希蒙——”
                希蒙·道尔的笑容完全消失了,他震怒了。他的拳头紧握着,显得有点控制
            不住。
                两人移动脚步离去时,白罗隐约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语句:
                “……调头……不可能……我们可以……”接着是希蒙·道尔绝望的声音,
            “我们不能永远逃避,林娜。我们必须把事情做个了断。”
                数小时后,夜幕开始低垂,白罗站在玻璃大厅内眺望前方。“卡拿克”号正
            穿过狭窄的峡谷。山石以威猛的气势笔直落下,落进深水里,激溅起浪花。他们
            已进入努比亚境内。
                白罗听到脚步声,林娜·道尔已出现在他身旁。她不停绞扭双手,一副迷茫
            的神色。
                “白罗先生,我怕——我怕一切东西。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这些怪
            石,还有这阴森、荒凉的气氛。我们往何处去?有什么事会发生?我告诉你,我
            怕。每个人都恨我。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我对每个人都那么友善,替他们做了
            许许多多事——但他们却憎恨我。除了希蒙,我身边围满了敌人……这种感觉真
            怕人——竟然有这么多人憎恨你……”
                “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姐?”
                林娜摇摇头。
                “我想——这是神经紧张……我只觉得——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她紧张地回头望了一望,然后突然说道:
                “这一切会如何终结?我们给抓住了,落进了圈套!我们没法脱身,只有硬
            着头皮撑下去。我——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方!”
                白罗沉重地望着她,不禁产生同情之心。
                “她怎么知道我们会赶上这班船?”林娜说,“她究竟怎么知道的?”
                白罗一边摇头,一边回答:“她很有头脑,你应该明白。”
                “我想我永远也无法摆脱她。”
                白罗说:“有一项计划你可以采纳。事实上我很讶异你竟没想到。对你而
            言,夫人,钱不算什么。你干嘛不雇艘自用船呢?”
                林娜无助地摇摇头。
                “这些我们全想到了,但没有实行。有困难……”她眼光闪动了一下,突然
            不耐烦地说:“哦,你不了解我的困难。我必须顾虑希蒙……他——他是极端敏
            感的——对于钱。对我有这么多钱!他要我跟他去西班牙一个小所在——他要自
            个儿负担我们的蜜月旅费。似乎这很重要!男人都是愚蠢的!他必须去习惯——
            生活舒适。单独雇私家船就震怒了他——不必要的花费。我应该慢慢改造他。”
                她望望天,咬咬下唇,似乎这样说出自己的困难是太轻率了。
            她立起身。
                “我必须得去更衣了。抱歉,白罗先生。我说了太多无聊的蠢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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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christie。soim)尼罗河谋杀案
            
                                        第二部  埃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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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着黑色镶边晚礼服,显得雍容华贵的艾乐顿太太,步下两层甲板,来到餐
            厅门口,刚巧碰到她的儿子。
                “真抱歉,宝贝。我想我快迟到了。”
                “不知道我们的座位在哪儿。”厅内排列着小餐桌。艾乐顿太太停下来,等
            待侍应生招呼他们。
                “顺便跟你提一下,”她加上一句,“我邀请了矮个子的白罗先生跟我们坐
            在一起。”
                “妈,你真是!”提姆显得有点不高兴。
                艾乐顿太太讶异地注视着儿子,他一向是很随和的。
                “宝贝,你介意吗?”
                “是的,我介意。他是个鄙俗的小人!”
                “哦,不,提姆!你不能这样说。”
                “无论如何,我们为什么要跟一个外人处在一起?在这小船上,这样的事只
            会带来烦厌,他会终日缠着我们的。”
                “真抱歉,宝贝。”艾乐顿太太有点失望地说,“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这样的
            安排。白罗先生一定会有很多有趣的经历,而你一向爱读侦探小说。”
                提姆咕噜着。
                “我希望你少出这种好主意,妈。我想现在是不可能摆脱他了吧?”
                “嗯,提姆,只得这样了。”
                “好吧,让我们忍受一下吧!”
                在这当儿,侍应生走过来引领他们到座位去。艾乐顿太太满面狐疑地跟随
            着。提姆向来都是那么随和,不轻易发脾气,今天的态度一点也不像他。虽然他
            一向不喜欢英国人——也不信任外国人,但提姆绝不是有地域、国家偏见的人。
            唉,她暗自叹息。男人真难捉摸!就连最亲近的人也这样费解。
                他俩刚坐下,白罗悄悄地踏进餐厅,在桌边的第三张椅子旁停了下来。
                “艾乐顿太太,真欢迎我加入吗?”
                “当然欢迎。请坐,白罗先生。”
                “你真客气!”
                白罗坐下时,迅速瞥了提姆一眼,提姆掩饰不住他那冷淡的神情。
            艾乐顿太太颇觉不安。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喝汤的时候,她漫不经心地拿起碟旁
            的乘客名单。
                “让我们来认认每一位旅客吧!”她兴奋地提议,“我觉得这事儿挺有趣。”
               她开始朗读:“艾乐顿太太跟提姆·艾乐顿先生,真巧。杜贝尔弗小姐。哦,
            她给安排跟鄂特伯恩母女一块坐。我怀疑她怎样跟罗莎莉合得来。下一位是谁?
            贝斯勒医生。贝斯勒医生?谁认得贝斯勒医生?”
                她把目光投向坐有三位男士的桌上。
                “我猜他一定是那个头发与胡子都细心剃过的胖子,我想他是个德国人。看
            来挺欣赏他的汤哩!”一阵有趣的声响传过来。
                艾乐顿太太往下读:“鲍尔斯小姐?我们要不要猜一猜?这儿有三、四位女
            士——唔,还是暂时撇下她。道尔先生和道尔太太。是的,这趟旅程的要角。道
            尔太太的确很迷人,你看她穿的那条漂亮的裙子。”
                提姆转过头去。林娜和她先生,还有潘宁顿坐在角落的桌子旁。林娜穿着白
            裙,配上一串珍珠项链。
                “我倒认为太素了!”提姆说,“一块长布中间加上一串绳子。”
                “宝贝,”他母亲说,“这一身打扮值八十几尼哩(从前英国金币名,一几
            尼等于二十一先令),你这样形容,实在很独特。”
                “我真想不透女人为什么舍得花这么多钱在服装上。”提姆说。
                艾乐顿太太继续研究她的旅伴们。“芬索普先生一定是那边桌上四位男士中
            的一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好英俊的面庞,谨慎、机灵。”
                白罗同意她的看法。
                “他的确很机灵。他不苟言语,却很留心地倾听、观察别人。啊,他是那么
            善用双眼,看来不似游山玩水的闲人。我真想知道他在这儿干什么。”
                “斐格森先生,”艾乐顿太太读道,“我猜这一定是我们那位反资本主义的
            朋友。鄂特伯恩太太和鄂特伯恩小姐,这两位我们都熟识。潘宁顿先生!又称安
            德鲁叔叔——一是位漂亮男士,我想——”
                “好了,妈!”提姆说。
                “我是说他漂亮,但略嫌冰冷,”艾乐顿太太说,“言辞苛刻。就像报上所
            载的那些在华尔街上,或就住在华尔街的人。我确信他必定很富有。下一位——
            赫邱里·白罗先生——埋没了的天才。提姆,你要不要跟白罗先生谈谈犯案?”
                她这善意的玩笑却显然再次惹怒了她儿子。他皱皱眉,艾乐顿太太赶紧往下
            念:“黎希提先生,我们的意大利考古学家。罗柏森小姐和最后一位——梵舒乐
            小姐。不用说,就是那位丑陋的美国老妇人,却自视为船上的王后!没有身份的
            人,休想她会理睬你。好一个看不起人的老家伙!跟她在一道的必定是鲍尔斯小
            姐和罗柏森小姐了。带夹鼻眼镜的苗条女子大概是秘书,另一位年轻小姐则是穷
            亲戚,尽管被人家黑奴般对待,她却似乎蛮开心的。我猜罗柏森小姐是秘书,鲍
            尔斯小姐是穷亲戚。”
                “错了,妈!”提姆咧嘴而笑。骤然间他的好脾气又活现了。
                “你怎么知道?”
                “用膳前我四处闲逛,听见那老女人对她同伴说,‘鲍尔斯小姐哪里去了?
            立刻叫她来,珂妮亚。’珂妮亚像一只听命的狗赶紧跑开了。”
                “我要跟梵舒乐小姐谈谈。”艾乐顿太太沉思道。
                提姆再度咧嘴而笑。
                “她会冷落你,妈。”
                “绝不会。我会设法坐在她旁边,以低沉(但有见识的)、教养良好的音调
            跟她谈我所记得的任何一位有名望的亲友。最好提你的二表哥,已经去职的格拉
            斯高勋爵。这样事情大概会奏效。”
                “妈,你真是不择手段!”
                餐后他们加入一位人类学学者的有趣谈话。
                那位年轻的社会主义者(猜得不错,他果然是斐格森)退回吸烟室,对那些
            聚集在上层甲板了望厅的旅客不断嗤之以鼻。
                梵舒乐小姐照例挑了一个视野最佳、通风良好的位置,这儿原是鄂特伯恩太
            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