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12-大冒险家





    我站了起来。“我了解你的处境,不过我的事情是许多人生死攸关的问题,而不是生计的问题。”    
    他默不作声。    
    “不管怎样,我还得谢谢你,”我说道,“我不想再占用你太多的时间了。”    
    “你有什么打算?”    
    “我眼前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做,我想去找个女孩子。”我说这句话,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几天前我从安爱玛的专栏中得知,或是听到别人提起,顾梅玲目前正在巴黎。从她那里着手,似乎有点不着边际,不过总比束手无策要好一点。她可能还跟某些能取得东德资料的人保持着友好关系。毕竟,她曾经是顾氏家族的一员。我的一个记者朋友把她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我整个下午都在拨这个号码,可是一直都没有人接电话。五点钟我总算找到她了。她的声音很沙哑,听起来好像刚睡醒似的。“喂?”    
    “梅玲?”    
    “是的。你是哪一位?”    
    “芮德士。”    
    “谁?”    
    “德士。”    
    “德士?”她重复着,声音中有种淡淡的讥讽腔调,“不会是那个德士吧!”    
    “正是。”    
    “我怎么有荣幸接到你的电话呢?”    
    “我听说你在巴黎。”我说道,“我想知道你今晚能不能跟我一起吃饭?”    
    “我已经跟别人约好了。”然后她以好奇的口气问我:“你不觉得现在打电话太急切了吗?”    
    现在轮到我来表现自己有多可爱,多逗人喜欢了。“我整个下午都不停地试这个号码,可是一直都没有人接,我想你大概是出去了。”    
    “你认识我很久了,”她说道,“为什么现在会突然来找我呢?”    
    诚实的问题,可是她得到的却是不诚实的答案。“你一直都和我的朋友在一起。”    
    “据我所知,你并没有因为这个理由而打过退堂鼓。”    
    “杰若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我第一次在圣多帕兹的海边别墅看到你时,我就对自己说总有一天。”    
    她的声音变得如此愉悦,我知道我已经得手了。“我说过我今晚有约会,明天怎么样?”    
    “我已经等这一天等太久了,”我说道,“你为什么不取消那个约会,我还不知道自己明天会到什么地方去。”    
    梅玲迟疑了一会。“我很难说……”然后她的声音忽然变得非常温驯,“好吧!”    
    我将话筒放下,靠在椅背上松了一口气。    
    清晨三点,出租车停在克拉贝街的一栋公寓前面。我们坐在车内不动,过了一会梅玲好奇地看着我。“要不要上楼坐坐?”    
    “好的,谢谢你。”我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大冒险家》 第三部分第六章 政治·暴力(32)

    付过车费,我们走下车来,默默地走过马路。刚才下过一阵雨,湿漉漉的马路在黑暗中泛着水光。    
    我们在她公寓大门前停下来,她在皮包里摸到钥匙,一语不发地交给我。门打开后我们走进去,电梯把我们带到三楼。我用同一串钥匙打开房门。    
    我们走进起居室后,她转身问我:“你想喝杯酒吗?”    
    我点点头。她指着小型酒吧对我说:“你自己动手,我去去就来。”    
    她走进房间,我为自己倒了点白兰地,啜了一口,并且在沙发上坐下来。事情很不对劲,我自己把它搞砸了。我生气地问着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提不起一点劲来。    
    梅玲回到起居室,她换掉晚礼服,穿着一套黑色天鹅绒睡衣裤。短短的上衣随着她的走动,而使她柔美的腰部忽隐忽现。黑色的衣服将她的金发、蓝眼衬得更耀眼,更动人。    
    “你真是漂亮极了。”    
    梅玲默不作声地走到酒吧,替自己倒了点白兰地,然后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她扬一扬酒杯说:“敬你!”    
    “敬你!”我们啜了一口杯中的酒。梅玲放下杯子,眼睛坚定地看着我。“我没有生气,”她很快地说着,“可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    
    我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也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她,还真是一个愚不可及的主意。    
    “你的表现和你在电话中所说的完全不同。我不是小孩子,我看得出男人有没有兴趣。”这就对了,我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或许我太天真了,以为梅玲还是七年前我在圣多帕兹所看到的稚嫩少妇,然而眼前的她是个成熟、冷静的女人。她懂得的事情并不亚于我。    
    “我很抱歉,”我笨拙地说道,“我碰到一些困扰,我想我一直无法将这些困扰丢开。”“我知道。”梅玲说道,“我看过报纸了。”她喝了一口白兰地说。“可是,使你感到困扰的并不光是那些事情,对不对?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单相思的症状。”    
    “你也看出来了。”    
    “我是过来人,我晓得它的症状。你以为最好的治疗方法是找另外一个女人,你人在巴黎所以你就想到了我。”她的眼中有一抹同情的神色,“可是你发现没有用,是不是?”“的确没有用!”    
    “我了解。杰若离开之后我也有那种感觉,我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办。你知道我真心爱着他,打一开始我就应该知道这是没有结果的事情。他的参政愿望、他的家庭,以及我的国籍都阻碍着我们。我是德国人,有许多人永远忘不了二次大战。”她以那种自省的方式谈着她的事情。“我不到十八岁就结婚了,根本还是一个孩子。对我来说,费兹是个女孩子梦寐以求的英雄人物高大、漂亮、有钱。可是我并不了解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不晓得那些‘男孩子’,也不知道他的心理疾病使得他在兴奋之前,会疼痛得难以忍受。难怪我认识杰若之后就爱上他了。在我眼中,杰若是个单纯、率直的人,他心里所想的永远只有一件事情。我开始了解我自己的女性魅力,以及我自身的需要。”梅玲注视着我。“你觉得奇怪吗?我和杰若认识之后,才知道我不能引起费兹的兴趣不是我的错。”    
    梅玲在一片寂静中站起身来,重新在两只杯子里添些白兰地。屋外隐约传来凯旋门一带的汽车声音。    
    “你的情况是否也是如此?”    
    “不是,”我回答道,“但结局是相似的。”    
    梅玲以研究的眼光看着我。“她爱你吗?”    
    “我想她是爱我的。”    
    “那么她是个傻瓜!”梅玲激烈地说道,“她有什么理由不来找你呢?”    
    “你看过报纸了,”我说道,“她就是桂荷西的女儿。”    
    “噢,原来如此。”    
    “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私运到我国境内的枪支是由东德顾氏工厂制造的。如果我们禁止不了枪支的走私,科多圭将会发生战争,使得许多无辜的人因而送命。我一直想找出一个禁止枪支走私的方法,可是除非我查到付款人是谁,否则我永远都无法对症下药。我希望或许你所认识的人,可以提供我这方面的资料。”    
    “很难说,”梅玲迟疑地说着,“我离开顾家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如果你能提供任何消息,我都会感激不尽,我从小到大看过太多的战争了。”我说道。    
    “我也是,”她以低沉的声音说道,“飞机轰炸柏林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女孩。”    
    我默不作声。    
    梅玲沉思着,眼神也变得阴郁不定。“有个名叫史威格的瑞士人,当时住在苏黎世,我记得我和费兹去看过他好几次。他知道工厂的情况,并且定期向费兹提出报告。”    
    我闻言大为兴奋。“你认为他愿意跟我谈谈吗?”    
    “我不晓得,”她说道,“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这条线索值得一试。你晓得他的地址吗?”    
    “我忘记了,德士。他的地址很拗口,我确信他的名字并没有列在城市的姓名住址簿里头。可是我记得那栋房子,它的屋顶形状很奇怪,我想我可能找得到。”    
    “经过今晚的事情,我没有权利提出这种请求。可是我还是要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到苏黎世,试着找出那栋房子?”    
    “你有权利提任何要求。”梅玲直视着我的眼睛,“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或许一辈子都无法摆脱费兹。”    
    “谢谢,”我感激地说着,同时站起身来,“我明天订好机票就打电话给你。”    
    梅玲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凝视着我。“现在已经是明天了,可是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我们两个幻想破灭、既空虚又寂寞的人,为什么不守在一起等着黎明的来临呢?”


《大冒险家》 第三部分第六章 政治·暴力(33)

    或许事情就像梅玲所说的那样,我觉得她的情况跟我很相似,寂寞、渴望爱情、渴望分享,需要别人作伴,害怕漫漫长夜。或许是因为她那袭天鹅绒睡衣掩不住她的女人味,她身体所散发的温暖以及她灼热的肉体,我放下手里的杯子,把她紧紧拥住。    
    她的反应很强烈,比我想象中更强烈。我消耗着她的体力,她也消耗我的,直到我们力竭地躺在对方的臂弯里。我们就像沉沉入睡的两头动物一样,从对方的体温中寻求一份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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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花了三天的时间才找到那栋房子。在这三天当中,我们坐着车找遍了大街小巷。苏黎世和其他城市一样改变了,旧有的路标被新盖的建筑物所取代。到后来我们却意外地找到那栋房子了,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当时,天色已黑,气温也降低了。梅玲由于成天跋涉而露出倦态,我坐直身子,敲了敲前后座之间的玻璃,对司机说:“尽快送我们回旅馆。”    
    我往椅背上一靠,点燃一支香烟。在大城市里找一栋房子真如大海捞针,我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梅玲却突然抓住我的手臂。“那边!”梅玲兴奋地叫着,“那条街我确信就是那条街。”我敲敲玻璃,司机把车子停了下来。我转身问她:“你确定吗?”梅玲往车后的挡风玻璃看过去。“我不知道,”她迟疑地说着,“我觉得好像是那条街。”    
    我的倦意顿时消失了。“我们来确定一下,”我将车门打开,“走!一起去看看。”司机下了车,绕过车头走过来替梅玲打开车门。“你在这里等着。”我对他说道,然后挽着梅玲的手臂。我们走回路口,望着那条街。这儿以前似乎是个繁华地带,如今却只能勾起游    
    客的思古幽情。“你觉得怎样?”    
    梅玲脸上有股兴奋的神色。“我真不敢说,可是就是这条街没有错!我还记得那栋房子好像离人行道有段距离。你看,那边有块凹进去的地方,你看不到那栋房子,因为它被同排房子给挡住了。”    
    梅玲很快地走了过去,我跟着她走到那栋房子前面。是这栋房子没错!它有个形状古怪的屋顶,简直像顶多角型的帽子,覆盖在石砌的灰墙上。    
    “走!”我挽着她的手臂走向前门,按了门铃,一个身穿褪了色女佣制服的老女人来应门,她用德文问我们:“找谁?”    
    “史威格先生在不在?”    
    她以怀疑的眼光打量我们。“请问贵姓大名?”    
    梅玲不自觉地以那种德国高等阶级人家对待仆人的口吻,冷冰冰地回答:“顾梅玲夫人。”    
    顾家的名号发生了作用,老女佣立即以谦卑的态度延请我们进入接待室,并且不停地为她的怠慢而道歉,然后跑去找她的主人。    
    我听到通道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就走向接待室中光线最暗的一角。门打开后,史威格走了进来,他的块头很大,已经是个坐五望六的人了。“顾夫人,”他叫道,双腿俐落地一靠,弯下腰来亲吻梅玲的手。“能够再见到你,真是莫大的荣幸。难得你还记得我。”    
    “史威格,”我从接待室的角落走出来,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了,“史威格,来见过芮德士先生,他是科多圭驻联合国大使。”    
    “你好!”他僵硬地说道,然后靠腿弯腰行礼。    
    他注视着梅玲。“我不晓得夫人来访有什么事情。”    
    “由芮大使来解释会比较清楚。”我注意到梅玲在刻意强调我的头衔。她很懂得办事情的诀窍,眼前这个人必然是个重视头衔的人。    
    “史威格,我想跟你讨论一些重要的事情,我们就站在这个不舒服的小房间里谈吗?”    
    傲慢的腔调发生作用了。“当然不是,请上楼到我的办公室去。”我们跟着史威格走上楼去。一个老式的大房间里,摆着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