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12-大冒险家
31
我一下飞机就感觉我的地位不同了。齐乐多以前因为常常在我身边,他的服装和仪态都非常随便,而现在他直挺挺地站着,制服也刷得干干净净。两个站在他身后的机械师也直挺挺地站着。就连肥猫邋遢的样子也变整洁些了。
“少尉”
“是的,副总理!”齐乐多在我还没讲完之前就抢着说。
我只好将话说快一点,或是将命令分成二段说。“请你把飞机彻底检查,并且”
“是的,副总理!”
我看着他,温和地说:“我还没说完。”
“副总理,请原谅!”
我忍俊不禁地说:“油箱加满,我们马上回纽约。”
“是的,副总理,”齐乐多俐落地敬个礼,然后迟疑地说,“副总理,我可否向你的升官道喜,并且对你宣誓我的忠诚?”
“谢谢你,齐乐多。”
他又敬了一个礼,这一次我回了礼。我走出机棚时听到他在对机械师下命令,齐乐多俨然已有副总理直属部下的派头了。
我瞥见肥猫轻轻地跟在我身后,他还是那副奇怪、尴尬的样子。“你最好放轻松些,”我淡淡地说,“否则你会裂成两半。”
他立即松懈下来,胸部塌下去,肚子又凸出来了。“谢谢老天爷!”他高兴地喃喃自语,“我还以为从此以后要永远挺着身子呢!”
两个等着送我的士兵在吉普车旁恭候。他们敬礼,我回礼。我坐进车中,吉普车直奔城中。
“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肥猫在呼呼风声的掩护下低声对我说。
“不太好,”我说,“我们要等好几年后才能恢复元气。”我沉默了一会儿后又说:“山庄全毁了,只剩一堆木材的灰烬。”
“你可以重建。”
我摇摇头。“我可以再建一座别的庄园,但已不是原来那一座了。”我感觉一阵空虚,就好像失去了生命的一部分。
肥猫了解我的感受,他改变话题说:“收音机播出你升官的消息时,我正在控制塔工作。每一个人都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回答。
“许多人认为总理终于准备将权力转交给你了。他们不停地对我这么说。”
“你告诉他们什么?”
“我能说什么?”肥猫意味深长地说,“让他们以为我是一个毫不知情的傻瓜?告诉他们我和他们一样惊讶?”
我听出他话中的责备。“我事先也不晓得这件事。”我解释道。
肥猫看了我好一阵子,相信我是在说实话,他眼中的责怪神情才消褪下去。
我马上发现我的新地位有不少好处,我们的车子经过许多检查哨,没有一次被阻止。我到达总理府时发现我原先的小办公室换成了总理办公室旁边的套房大办公室。
我接受了许多人的道贺和誓死效忠的保证,直到我进入自己的办公室后才松了一口气。我绕过书桌坐到椅子中,把身体往后躺,并摇晃着椅子,把自己弄得舒服些。
“你好像生来就坐在那儿似的。”肥猫说。
“你少说两句吧。”
肥猫没有接腔。
《大冒险家》 第三部分第六章 政治·暴力(49)
“到我的寓所去把我的衣服拿来,我要把制服换下来。”我突然对制服感到非常不习惯。
肥猫点点头后离开。一会儿后第一个访客就来了,是田力亚上校。“副总理先生,我很抱歉来打扰你,但是我有重要的文件请你签字。”
我很喜欢这位高大、保守的军官。他没有一般拉丁美洲人的唠唠叨叨或对上司过分的阿谀。他甚至没有提到我的新职位。
“我的签名?”
“对,副总理的签名。”
“什么文件?”
他把文件从手提箱中拿出来交给我,并简短地说:“是枪决庞奥多和韦士魁的命令。”
我惊讶地看着他:“我怎么没收到军事法庭的通知?”
“我们没有军事法庭,”田力亚面无表情地说,“这是总理下的命令。”
我瞪着他看。田力亚和我一样明白,这样做是违反停火条例第六款的。第六款上规定没有经过审判不能定罪。“为什么总理不自己签名呢?”
“法律规定副总理要作叛乱惩罚的最后签署者。只有在没有副总理的情况下,才由总理代签名。”田力亚停了一会后才庄严地说:“你现在是副总理。”
田力亚不必说明我也逐渐明白了。我低头看着文件。假如总理签了这份文件,剥夺了投降者的权利,一定会闹得举世哗然。假如是由我签字,他就脱了罪。
我看着田力亚说:“假如有军事法庭,这些人会被判什么罪?”
“我无法猜想别人的裁决。”
“假如你是陪审之一,你会判他们有罪吗?”
田力亚犹豫了一下说:“不会。”
“即使他们确曾叛变?”
“对。”田力亚毫不迟疑地说,“因为我知道事实的经过。”
“事实?”
田力亚点点头。
“我想听听看。”
这是我第一次注意到田力亚身受的压力。一颗颗的汗珠沾湿了他的前额,我了解他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我面对面谈,因为只要一个字差池,他很可能被送上被告席。
“上校,请坐,”我温和地说,“你是我的朋友。”
田力亚感激地坐下。为了给他时间冷静一下,我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细雪茄给他。他摇摇头,所以我就自己点上并靠在椅背上等他开口。
“战事开始的时候,国内共有七个营的军队,七个上校包括已去世的毛奎拉在内。”田力亚身子往前倾,“历史上有许多战争都是突发性的,像德国闪电攻击波兰、日本突击珍珠港都是攻其不备。
“那是一个星期六的早晨,战事在北方爆发。起初没有人注意到这次战争,因为大家都以为不过是另一场土匪作乱而已。等到大家了解不是那么一回事后,战事已经发展到南方了。消息传来时我们七个人正在我的总部吃晚餐。你无法想像当时的混乱和谣言,当晚我们还听说总理被暗杀了,叛乱分子已经完全控制了政府。”
田力亚从口袋中掏出一根香烟。“此时孟德昭邀请我们加入革命。他保证我们在南方会受到兄弟般的礼遇。
“我们七个人围着桌子研究邀请函,古拉都已经沦陷,我们甚至无法以无线电和首都联络。外围的新闻网播放许多互相矛盾的报导,巴西和哥伦比亚的新闻报导说政府已经被攻陷了,而总理却没有发出一言半语。我们都不晓得该怎么做。
“假如政府已经垮台,我们还继续挣扎,只会引起没有必要的伤亡。如果政府尚未垮台,而我们都投入叛徒的行列,徒增他们胜利的机会。后来正是韦士魁解决这个进退两难的问题。他是一个脾气温和而有所罗门智慧的人。我们举行了一个会议,同意将最弱的三个营加入叛党的阵营,并故意拖延到局势明朗为止。”
田力亚把香烟捺熄。“这三个最弱的营属于庞奥多、毛奎拉和韦士魁。他们故意将三个营的人带到半岛去,他们知道在那儿部队会被困住。孟德昭大骂他们的愚蠢,但是事情已经太迟了,他也没有办法。”
田力亚的声音中带着怀疑,说:“我不知道孟德昭是否曾经怀疑我们欺骗他。”
“孟德昭被捕了?”
“对,但是昨晚逃跑了。”
他们那种人就像老鼠带着瘟疫到处流窜,我低头看着文件。
“这是你要签署的第一批文件,”田力亚突然说,“这些营里的每一个军官都被判了刑,打字员准备加班打出行刑的文件。”
“每一个军官?”我不敢置信地问。
“是的,大约一百个。”
我再度俯视着文件。总理要将这些人处死刑,却让孟德昭自由地到处散播毒素。我慢慢地站起来。
“上校,你先把文件放在我这里。听到你说的这些情形,我想总理需要把文件再看一次。”
32
我在碧翠的房子前跳下车。门窗紧闭,房子似乎是空的。“到后门去,”我命令两个士兵。
“是!”他们小跑步离去。
“跟我来。”我对肥猫说,并且走到前门去。我重重敲击着门上的铜环,敲门声在屋内回响着。我等了一会儿,然后再敲一次铜环。
没有应声。我有一个不祥的预感如果孟德昭逃走了,一定会到这里来。
肥猫往后退,且奇怪地抬头往上看。“没人在家,”他说,“连百叶窗都关得紧紧的。”
屋子里当然没有人活动的迹象。我们慢慢地绕着屋子走,并检查所有的窗户。所有的窗户都紧闭着,只有二楼一扇小窗开着。我猜那是浴室的窗户。
《大冒险家》 第三部分第六章 政治·暴力(50)
我们经过那些士兵。“看到什么没有?”
他们摇摇头。肥猫和我继续绕着房子走。那扇小窗子是唯一一扇没有关闭的窗子,我抬头看着它。我猜想的一定没错。
肥猫跟随着我的眼光向上看。“我可以爬上树到窗子里去。”
我看着肥猫,忍不住笑。“你再轻二十公斤也进不去。”
“我们可以派一个士兵上去。”
“不。”假如碧翠在里面,我不想冒险,“我自己上去。”
我很轻易地够上最低的树枝,并引身向上。我慢慢往上爬,身手已经没有当男孩时那么矫捷。等我爬上树顶时,已经喘得很厉害了。
我举着窗户往里推,窗户似乎被塞住了,但是我看不到锁。我用拳头用力敲着窗框,窗框震动了并且轻轻地移动。我将窗子推开,人开始往内爬。
“小心!”肥猫叫道。
我点点头并且爬进去。我猜得没错,果然是一间浴室。我小心谨慎地靠近门口,静静地站在那儿听。
房里没有一点声响。
“碧翠!”我叫道。我的声音在各房间中回响。
我慢慢地走向客厅,客厅的墙上共有四扇门,其中三扇一定是通往房间。楼梯口正对面的房间不用猜就知道是储藏室。
我最先检查卧室,淡淡的余香告诉我这间是碧翠的房间。我很快地走进去,她的衣服还在衣柜里,放衣服的抽屉没有人动过。如果她走了,一定走得不远。一切都井然有序,甚至她的衣箱都在衣柜里。
第二个房间显然是她叔父的,也是井然有序。第三间最小的卧室可能是仆人的,这是唯一混乱的一间。床上凌乱不堪,好像有人刚起床,但衣柜和抽屉都是空的。
我心思重重地走回客厅,这件事毫无道理。为什么只有女仆的房间看起来好像人走了,而且只有她的床有人睡过?
我开始往楼下走,然后又改变主意。我对女仆房间中的混乱情形仍然大惑不解,我拉开储藏室的门。我的预感没错,但我也几乎因此葬送生命。
孟德昭像飞弹一样冲出储藏室。我抓住他,两人双双往后退,往楼梯下滚去。到达地面时,是他压在我身上,一双铁臂掐住我的喉咙。我横着眼,瞥见小刀的闪光,拼命地想夺过来,至少不能让它碰到我。
“肥猫!”我叫道,“肥猫!”
他用手压住我的嘴不让我出声,我顺势把他一推;挣脱他的控制站了起来。
我们两个人几乎同时站起。他手上仍然握着那把小刀,向我刺了过来。我闪过了。
“我对你没有兴趣,”我喘着气,“碧翠在哪儿?”
“你知道她在哪里!”说完便猛地刺了过来,谁也无暇顾及外头有人在捶门。
我往边上一闪。“她在哪里?”
孟德昭一面狞笑着,一面语无伦次地叫道:“你不会赢的!总有一天我们会整垮你的!你们所有的人!你们绝对赢不了!”
我忙着避他的刀,却没想到他整个人竟朝我扑过来。我们两个一起跌在地上。这回我的反应比他快,立即翻了个身,用膝盖压住他握着小刀的手,两手握紧他的喉结往下按。
他的另外一只手拼命地要抓我的眼睛,我把头侧着,使出了浑身的力量往下猛压。
终于,他的手不动了,突出的舌头和眼睛告诉我他已经死了。
我这才翻了个身,气喘吁吁地躺在他的旁边。外头捶门的声音早都停了。我听到有人用钥匙开门的声音,于是坐了起来。
肥猫头一个进来,他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