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海为我们洗涤






中秀坐在内殿久久无力言语,想来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摩苏是一国之君,也许是想让后宫平稳过度吧,后宫纷争所引起的朝廷混乱还少见吗,可他是否曾想过这样会留下多少意料之外的祸结呢?难怪衣贵妃如此跋扈,难怪她能号令嫔妃,后宫的大权在她手里,是没有必要在意新皇后的脸色,忽然脑海中闪现了当初母亲沈皇后的话语,“国母难当啊,无论哪朝哪代,后宫就像是个漏筛,有进无出,越是挣扎逞强,陷得就越深,到那时,非有壮权而不得保全。”当时年幼并不理解,还曾怪母后太过懦弱,现今由衷的体会到了,是啊,身边只有雨儿,还有什么壮权可言,听刚才苏卡的意思,衣氏一族是非同一般的,算了吧,至少还有摩苏在身边,想起摩苏,中秀的心似乎找到了依靠。

贵妃衣朵的住所最靠近皇后殿,她懒懒地靠在卧榻上,脸上挂着得意的神情。“初出茅庐的,竟敢给本娘娘看脸色,哼,大唐来的又怎么了,进宫已十年了,跟我抢,走着瞧!”想像着李皇后独自呆坐在殿堂上的情景,嗤嗤地笑开了。

苏卡请雨儿通报,午膳已准备好了。中秀好似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静静地坐下用膳。见苏卡欲言又止,便说道,“姑姑有什么尽管说,不必为上午之事介怀,陛下的安排总有他的道理,怪不得任何人的。”对于如此开明的话语,苏卡心里着实吃了一惊,在后宫还有这么通情理的主子吗?看着她诚实坦荡的眼神,苏卡凭直觉相信了。“谢娘娘的宽厚,奴婢是想问,下午的安排娘娘是否要更改?”“不必了,照着你先前的安排就是了。想你早上的话语也是有理的。”“其实奴婢正想为早时的话向娘娘请罪,因是例行的安排,奴婢疏于请示,请娘娘恕罪。”“没什么,从昨天开始,人人都忙碌异常,到现在也没怎么歇息过,何罪之有。都去用膳吧,下午还要忙呢。”苏卡感激地退下了。大唐的公主就是不一样啊,竟能做到宽容自如。

下午接见的命妇举止都很得体,年长的人往往礼数非常周全,让李皇后倍感欣慰。在人群中,她见到了浩岤的母亲莱娅。也许是因为浩岤的缘故,李皇后特别重视莱娅夫人,特意寒暄了几句,莱娅虽已近中年却依然保持着婀娜的身姿,谈吐举止一看便知道很有教养,难怪浩岤如此出众,原是家教有方之故。

傍晚,摩苏退朝回到后宫,侍女们摆上了晚膳。中秀和侍女们服侍他更衣后,团坐在膳桌边。摩苏大口地吃着,吃得很香,中秀看他的吃像,这哪像个君主啊,不由得忍浚不已。摩苏笑道,“笑我吗?哈哈哈哈,男子用膳可不如女人那么文雅了。今天忙了些什么啊?”“按礼度熟悉一下嫔妃和命妇人。陛下累了一天了吧?”“恩,朝中琐事怎么忙都没完没了啊。”正说着,司礼女官拿着写有全部后妃名的礼册请摩苏挑选今夜侍寝着,中秀觉得一阵尴尬,不知该说什么,只见摩苏手一扬,道“近几日都在皇后殿休息了。”女官应命而去,中秀低头悄悄瞥了摩苏一眼,默然而已。

又是缠绵的一夜,中秀本想旁敲侧击地问些关于衣贵妃的事,但还是忍住了,想到摩苏就在身边,至于别的,都算了吧,只要爱情能够长久,别的又算什么呢!中秀将所有的少女情愫释放在摩苏的身上,她相信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宿命,远嫁而来不就是为了他吗?只要能和他长相厮守也就满足了。

摩苏去上朝后,中秀问起了苏卡今日的安排,苏卡回秉道,“今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每日巳时,是后宫嫔妃向娘娘请安的时辰,请安之后,就看娘娘有何吩咐了。”中秀想了想,说道“即是如此,等她们请安后让所有的女官来见见本宫。”“是,奴婢这就去传旨。”

今日,衣朵贵妃仍然不在请安之列,只派了个侍女来告病,倒是在皇后的意料之中,她大度地柔声道“告诉衣贵妃,让她好好养病,若还有什么不适,要尽早请太医诊治。”一时间皇后的宽厚仁德传遍了后宫的每个角落,许多嫔妃本想看出好戏,反倒开始各自担心起来,看来皇后真不简单呐。

当十五个女官整整齐齐地站在中秀面前时,她还真有些不知所措,只十五个人?就能管理后宫吗?苏卡回秉道“娘娘有所不知,除了司礼等有专门司职女官外,后宫的每个住殿都只有一名女官,由其掌管殿内所有事宜,独受皇后殿的旨意,因此就女官15人足以。”“恩,各位多年劳顿了。”“谢娘娘体恤,都是奴婢等的本分。”“各殿中都有多少侍女?”“每殿侍女人数不等,每位娘娘都有贴身的侍女,另每个女官也备有二至三名侍女供传话等差使用。”待各人一一具名请安后,李皇后对于后宫的分布便也有简略的了解了。

一连几日,摩苏夜夜都陪伴在中秀的身畔,唯独有一事让中秀不解。为何司礼来请旨挑选侍寝的妃子,都在每日晚膳时来问?让她即为难也尴尬,但自己并不知其中细节。几次想询问,都怕被误会生性好妒而作罢,但此事总是悬在心上,让人不适。

中秀看着远处的御花园,若有所思。雨儿和苏卡照例静候一旁。忽闻其问道“姑姑,本宫有一事相询。”“请娘娘吩咐。”“陛下挑选嫔妃侍寝之事,现下是由谁来安排?”苏卡恭敬地回秉道“是衣贵妃,这些年都是她在安排。”“本宫可否变更一下请旨的时辰呢?”苏卡看了看李皇后的脸色,小心地说道“当然可以的,但是多年来陛下已经习惯了这个时辰挑选,倘若忽然更改,似乎对于陛下来说会不会有些唐突呢?”中秀暗暗瞟了苏卡一眼,看她神情非常郑重,于是轻叹口气道“恩,就这样吧,本宫只是问问而已。姑姑累了吧,去歇息一下也可。”苏卡应命退下。雨儿上前扶中秀坐下,端了茶轻声言道“娘娘,初到此处,凡事还应从缓啊。”“本宫也知道,可是每晚用膳时直觉得有如芒刺在垫,该如何应付呢?”“若是多年的习惯,看来也不是衣氏故意为难,装着没事样也就行了。”“恩,你也下去歇息吧。”退去了侍女,中秀不禁柳眉微簇,真的是多年的习惯吗?不知怎的,眼前总浮现出衣氏那妩媚的笑脸,唉…

凡事都容不得人惦念,越是担心的事情,往往会来得很快,终于一日晚膳时,摩苏平静地对司礼女官吩咐传唤衣贵妃侍寝。中秀强陪笑脸送他出殿后,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内殿,这一天还是来了,苏卡轻轻走了进来,拉开正欲安慰皇后的雨儿,一反先前的低眉态势,冷冷地说道“请娘娘自重,娘娘贵为皇后,万不可以寻常百姓之家来比拟皇室天家!”中秀抬眼严厉地看着她,虽话语阴冷但却一脸正气,不由长叹一声“谁说不是呢!本宫累了,都退下吧。”“娘娘,陛下宠幸嫔妃就在右前边的侍上殿,此时廊道内都是过往侍奉的婢女,还请娘娘一如往常,早些歇息,奴婢告退了。”整夜,雨儿听见中秀在床榻上辗转难眠,想着苏卡的话还是有些道理,强忍着起身安慰的欲念,回想在大明宫,这也是必须经历的。

清晨,李皇后早早起身,侍女正在为其梳妆,不想侍上殿的女官特来通秉,说陛下在那里用早膳后直接上朝了,中秀怔住了,问道“那么谁在侍奉陛下用膳呢?”“秉娘娘,是衣贵妃和元妃。”“元妃?她何时去的?”“陛下非常喜欢元妃配的茶,因此清早衣贵妃特意叫她去的。”苏卡断然插嘴道“娘娘知道了,你回去侍奉吧。”

中秀独自坐在窗前,看着御花园中的石莲花,盛开后渐渐凋谢与新近绽放并蒂生长,杂乱无序地想着,可脑海中的空白却越来越多…

正文 第六章 临渊,空影而已

后宫比中秀想象的要复杂的多,自己已经是摩苏的第三任皇后了,并且后宫中的许多妃子,是有着相当朝廷背景的,美丽、妖艳甚至是放荡,在她的面前公开的和摩苏调情,极尽勾引,都无暇顾及她作为皇后的尊严和地位,有时连摩苏也是。贵妃衣朵,的确有她成功之处,总是以贤惠的姿态出现,至少在摩苏的心中,信任的天平向她直垂!对于摩苏来说,外貌且不论,后宫中绝没有丑妇,贤惠的女人是最为他中意的!这些年衣氏将摩苏的生活安排地丰富多彩,而且将其他嫔妃的生活也安排地恰到妥当。中秀暗地里也曾细心观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朝中大臣也与她非常亲近,常进宫请安请托。忍耐一下吧,中秀常常如此劝解自己。现在多少已经了解了摩苏的生活方式了,这种方式可以叫做平衡,也可以叫做分享。除了每天例行的礼节性请安问候之外,其他的事情几乎都由衣贵妃主持安排!

权力等同于机会,衣氏也加紧一切“不经意”的机会,或是以为国节俭等等借口来克扣皇后应得的待遇,衣物用度不断减少,甚至许多女官名义上在皇后殿侍奉,实际整日呆在她的住殿中听候吩咐。一天,中秀在内殿听到侍女轻声向苏卡通报,说是衣贵妃下令以后除陛下在此外,皇后娘娘的每日用膳减少一半的菜样和点心,苏卡退下了侍女,走进内殿仍站立一旁,并不言语,中秀眼神有些呆滞,轻声问“又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的。”“姑姑觉得还要怎样才算是有事呢?”“奴婢知道娘娘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不知道。”中秀回过头,愤怒地提高了嗓音道“本宫到底算是什么?啊?是瞎子?聋子?白痴吗?”“娘娘请自重。”“本宫当皇后虽然仅有月余,难道我大唐的人是可以任人宰割的吗?”“请娘娘忍耐一下。”“本宫忍耐够了,受够了,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对待,来人,备轿,去大殿见陛下。”苏卡手一拦,厉声道“都给我退下!”屛退所有人后,苏卡喘了口气,缓声道“娘娘,请恕罪,奴婢失礼了,但今日既然已失礼了,就让老奴失礼到底吧,可否请听老奴直言?”中秀看了她一眼,无力地坐在榻上道“你说吧。”“娘娘,你虽是大唐的公主,可如今大唐国力不如从前而且远水也救不了近火,衣氏一族是本朝大族,出过两代皇后,族中多人曾跟随先帝和陛下南征北战,立下过赫赫战功,所以在这里想要生存下去,只有忍耐,只要在后位上,一定会有机会的。”“要忍耐多久才是尽头?”“不知道,对于娘娘来说,目前即便是掌管后宫,也是不合时宜的,娘娘毕竟尚且稚嫩。”“稚嫩?!是啊,话虽刺耳但用意实在,”转脸凝视了苏卡一会儿,由衷地说了句“谢谢你的直言。”“老奴自知是唐突失礼了,请娘娘见凉。”

因为衣氏的“贤惠”,摩苏留宿皇后殿的日子越来越少了。在石莲国,一同用膳是国王夫妇必不可少的礼节,不知为何也时常常常有其他嫔妃的加入,中秀默默地承受着,虽努力地强颜,却做不到迎声欢笑,这一切摩苏看在眼里,心里也有所感触,先父曾叮嘱过,后宫与朝局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男人不应插手管后宫的事务,否则只会造成越来越复杂的局面,因此后宫的环境,他心下非常清楚,这个地方对于年少清纯的中秀来说,压力可想而知。这日,独自在大殿批阅条陈,想起早膳时中秀有些红肿的双眼,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命人通知皇后和衣氏,今晚和皇后一同用晚膳时,任何人不得打扰。

傍晚时分,摩苏踏着夕阳走进皇后殿,在内殿更衣后突然想一把抱起中秀,中秀慌乱失措中下意识地推了他一下,摩苏怔住了,无趣地坐在榻上,适逢雨儿来上茶,直觉得空气中弥漫着尴尬,怎么会事?雨儿悄悄地瞥了中秀一眼,看中秀的样子,肯定是做了什么错事了,忙退出外殿去找苏卡。内殿中异常地沉闷,中秀为刚才的举动胆战心惊,甚至可以听见自己慌乱的心跳声。摩苏邹着眉自顾饮茶,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抬头凝视着中秀,用冷漠的口气打破了沉闷的气氛“我知道这些日子可能冷落了你,不想你竟如此介意,这实在非一位皇后所为。”“我刚才不是故意的,请陛下原谅。”“你我之间没有外人,你还如此生分,还说什么不介意?”“你误会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刚才我”“够了,就是因为不是故意的,我才生气!这只能证明你心胸的狭隘,已经从心底里排斥我,我是一国之君,非一般的平民,你连这起码的道理都不懂吗?我已经非常体谅你,事事为你着想,因为你年少,让人暂时辅佐你,怕你不习惯,让御膳房尽量按大唐的饮食做,为了体恤你的孤独,我尽量在你身边,还特意命人不准打扰,难道我所做的这一切你都熟视无睹?视作无物?还是终究是我看错了你?”摩苏的话越来越重,已经让中秀无法自持,泪水像雨珠般淌落,卟的一声跪下道“你真的误会了,莫非你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