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余欢
冯世光抬表一看,都快十二点半了,他客气地摆摆手:谢谢,一会儿到街上随便去吃点。
冯世光脚步匆匆地拐进了洗手间。宋晖看看周围没有人折回办公室,放下自己的饭缸,捏着钱包朝食堂走。宋晖一直想找个适当的机会贴近一下未来的所长,她从那天李权的话里认定冯世光将取代郑思贤。马兰已经先下手为强,抬着她视为宝贝的花草献殷勤上贡去了,难道马兰也想着办公室副主任的那个位置?凭什么她马兰要那么想,她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她适合干那活儿吗?!
比起马兰送稀有野草的“大捧”,宋晖买盒饭只能算是“小捧”,太应该了!宋晖很快给冯副买回了丰盛的午饭:龙眼肉、红烧肉、鸡翅、芹菜炒百合、苦瓜。
宋晖把一盒饭一盒菜往冯世光的桌子上一摆:“冯副,您太辛苦了,快吃吧。身体是本钱啊,特别你们做领导的操心大,身体更是要注意。”
冯世光方便回来正犹豫着怎么解决吃饭问题时,宋晖兴匆匆地走进来送盒饭。冯世光这人平时在工作场合不是那种特别会跟人热乎的领导,当然他也不是故意高高在上,他也不像有些人喜欢拉小圈子,他认为跟下属跟上级要保持一种安全距离。工作时,大原则上公事公办,小事情上尽量学猫头鹰睁只眼闭只眼的。别人给他送盒饭的事有过,那是工作忙,他事先请人家给他带的。办公室的宋晖,平素有应酬时领导会经常喊上她,她这人性格开朗爱热闹,很能活跃气氛,冯世光跟她还算是关系熟络的了。
宋晖这么讨好自己,冯世光有点尴尬,他忙问:“小宋,盒饭是多少钱的?你这人也太客气了,是10元的吧?我平时就买个三四元的,这么丰盛!我吃不完的,你再来吃点。”
宋晖端来了她的盒饭,边吃边跟冯世光聊:“冯副,你可不能饿着肚子工作,身体搞坏了,没精打采的样,人家会说这个单位不景气,你有没有气质代表的是我们所的形象。人家说现在提拔领导,身体素质如何也是考察的主要因素之一,所以有些人不甘心提前结束自己的革命生涯,到医院打证明说自己还可以为党再工作上一段时间呢!前几天看晚报,有关法国总统大选的事,事前法国就有很多街头小报预测大势,都不看好法国的现任总理叫什么——对,叫诺斯潘,说他不可能战胜希拉克,说他不及希拉克长相气质好。果然,这个现任总理还落后于另一个人——右翼分子勒庞,闹得全世界跟着乱了几天精神。”
“有这种说法?真的?”
“冯副,现在选领导真的是很看重一个人的整体形象综合素质的。我老公他们单位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在职工代表大会奏国歌的严肃时刻,竟然在主席台上接听起手机来!台下嘘声四起,职工议论纷纷,后来这个人没有进入领导层,有职工说:这种素质的人也配当领导?回家烧红薯去吧!哎,冯副,听说上头下来考察郑思贤的接班人,都传说锁定你了!”
“小宋,你莫乱说,影响不好。”
“咳,所里的人都在说这事,冯副,你莫谦虚了!据我所知大多数人都还是认可你的,祝贺祝贺!”宋晖是个口齿伶俐的女人,说话时脸上表情丰富配合着手势,话没说完整,脑子里又跳出一个事来,弯转得又急又快,一瞧就知道是个做事麻利的人。
“小宋,别乱祝贺!真是从哪里说起啊?这股风再刮下去,影响很坏!”冯世光脸上的表情拿捏出严肃来。
“冯副所长,这事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大家都这样说,你害怕什么?你不是连唐装都敢穿来上班嘛,还怕人家背后议论?冯副,我要告诉你的是大家对你是好评如潮!”宋晖认为她太晓得冯世光此刻的心思了,装佯!背后一定盼着日子快点过,早一日走马上任哩。
“真的,小宋,没有的事,郑所长后面还有李权副所长,人家摆哪里去?”冯世光是想再从快嘴利舌的宋晖嘴里打探点什么新信息出来,这种话他是不会问办公室主任黄迅的。中国的事就是这样,人们往往是从小道消息那得到些事态变化的先兆和说法,小道消息是不得不信一点的,有时它真的是消息灵通人士对秘密的提前传播,有时它可能是大众私底下的嘤嘤嗡嗡最终导致了上层的警醒而最终改变了某些事物的发展方向。风生水起,捕风捉影真的是一个现代人在这个社会灵不灵醒的基本生存技能。
“嘻嘻,冯副,不扯这事了。菜都冷了,您吃吧,我要去眯一会午觉。以后您中午懒得去打饭,提前打声招呼,举手之劳的事,莫客气!”宋晖用一种她自以为是的,她已在冯世光处得到进一步证实的笑看着冯世光,转身走出了冯世光的办公室,就像两个人已达成某种默契,可以心照不宣了。宋晖认为冯世光即将走马上任这事有了更加肯定的答案,她今天抓住了一次很好的机会,表现大方又自然。
冯世光从黄迅的话从马兰送草从宋晖的套近乎从所里人最近碰到他时盯他的那一眼以及他们诡秘的言笑中,感觉事情正朝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冯世光的心就像农村的垒土墙被大家伙齐心协力又夯实了些。
吃完饭,冯世光没有先给舒娜的朋友打电话,而是拨了白强的电话,冯世光特别想从看手相算命的白大师的某种谶妄之语中再给自己的心夯实一点。人是脆弱的,虽然冯世光是不迷信的,他找白强看运势其实是有点患得患失,他也要有另一种心理准备的,人的命运在冥冥之中是有某种劫数的。
电话打过去,一个女人接的,柔软磁糯的声音非常润耳朵,她说:找白强?他这会儿没有在家,他在他的画室里,您是哪位?冯世光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好听的女人声音。舒娜的声音通常娇嗲让人骨头酥做作了一点;王云莉的声音坚硬干脆时时提醒别人她是干练的女人;夏梅的声音平淡无奇;刚才来的宋晖是琐碎快捷;马兰的声音有点羞涩疙瘩。电话里那个女人的语调语速音频入耳动听,就像是可以滋润心田的一股水流。假如声音也可以说性感不性感的话,她的声音太性感了,那声音会把好斗男人的棱角包裹起来会让心理阴郁的人暂时晴朗起来,那声音会抚慰人!
“我是白强的朋友,稀研所的,怎么跟他联系呢?我有点急事找他。谢谢你!”冯世光用标准的普通话很有涵养地说。
“不好意思,白强画画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搅,这样吧,能把您的号码留给我吗?我一定转达。我姓叶,是他爱人。我一定让他打电话给您,行吧?希望您能理解。您的电话是?——”接电话的叶茹荟按白强的规矩办事,再有脾气的人也会在她那软糯糯的声音面前放下架子没脾气的。
迷人的声音使冯世光体内荷尔蒙又有些微的变化,他羡慕白强,白强天天都在他老婆如此性感的声音里生活,他妈的要滋润死掉的!唉,不过白强不一定会认为他老婆的声音好听,是美滋滋的享受哩,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清水消失在浑水里就是最彻底的消失!难说,有这种水蜜桃一样甜的声音的女人,说不定是一个麻脸女人或者有一口成天呲在嘴外晒太阳的大暴牙哩!
他妈的,白强拿什么架子,弄成大腕了明星了?冯世光压下火礼貌地把自己办公室的号码包括手机号码报给了白强的女人。
第二部分活色余欢(18)
冯世光瞧一眼表,快到下午上班时间了,他拨了丽江的号码。响了好几声没人接,正要挂,有人拿起听筒来。
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
“喂!我找唐先生,租房子的唐先生。”
电话那头的人忽然没有了声音,冯世光大声地说:“喂!是丽江吗?我找唐先生,租房子的唐——”很奇怪,话没讲完,电话断了。冯世光不相信自己拨错了号码,他按了重复键,电话液晶屏上显示的号码没错,这次电话铃声第一声没响完,便有人抓起听筒,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喂!”
冯世光问:“喂,你好!我找成都来的租房子的唐先生!”
“哦,请问您——?”那男人操着一口很标准的普通话犹疑地问。
“你是房东吗?请你给我找一下租这房子住的唐先生,他几天前从成都来,租了这房子,麻烦帮叫一下!我是昆明的。”冯世光判断接电话的人不是舒娜的朋友。
“哦,您是舒娜的朋友冯先生?”对方问。
“是呀,你是唐正华先生吧?”冯世光挠着头发有点不耐烦,对方这个人怎么贼精精的?
“是。您好!您好!”对方马上客气起来。
“听舒娜说,你想在丽江买房子?是这样,舒娜原先就跟我提过这事,今天上午她又打电话来了。我已经找丽江的朋友打听过了,我给你一个丽江朋友的电话吧,你直接找他,他会帮你的,云南人特别是少数民族地区的人待人都真心实意的,我跟他说好了,他可以带着你去办一切手续,你人生地不熟的是不方便,这个朋友很仗义的。而且他可以找到关系,给你拿到优惠的价格。”冯世光叽哩呱啦地憋着普通话跟对方说。
“谢谢!谢谢!房子价格这些还都是小事情,的确,交个可靠的朋友倒是一个目的,我想尽快地熟悉当地情况。我原来来过丽江古城两次,太喜欢这里的风光民情了,这次过来想在这边买套房子,可以经常到这里来住上一段日子。我发现很多外国人都长期在古城里租房子住,人家不远万里都要来丽江呆着,呼吸这里洁净的空气喝雪山上淌下来的水,我是步人家的后尘,就算做只候鸟吧!哈哈!”唐先生显然是个健谈的人。
不知怎么,冯世光在电话里感觉这个唐先生旁边有个人,隐约间听见一个女人压得很低的声音“问他丽江朋友的电话号码!”,好像在阻止唐先生继续寒暄。
“好的好的,打搅你了,冯先生,您朋友的电话是多少?我自己跟他联系,非常感谢,我找张纸记一下。”唐先生在电话里来了个急刹车。
冯世光把朋友的呼机、手机、家里、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一一告诉了唐先生。
挂电话后,冯世光又挠了挠他的头皮,有点怪,他怎么会觉得电话里那个隐隐约约的女声有点像……舒娜的声音呢?
冯世光拨了舒娜的手机。事情办妥,他要跟舒娜汇报一下。电话里传出手机关机的信息。冯世光想了一下拨了舒娜住处的电话,没人接。想了一下他又拨舒娜办公室的电话,电话不是舒娜接的,是个年轻小伙子的声音,他说,舒娜现在没在,需要帮传什么话吗?冯世光说,不用了,就说是云南朋友打来的。
这天是星期六,冯世光一家子去百盛商场逛了一趟回来。晚饭时,妻子夏梅突然兴致勃勃地讲了一则他们医院发生的新闻。
“世光,昨天我就想跟你说这事的,竟然忘了。我们医院这两天出了一个特大新闻,一个事件,一个有点滑稽的事件。各大医院都传得沸沸扬扬的。我以前似乎给你说过我们医院的副院长邓祖民这个人吧?从德国留学回来的一个心脑血管显微外科博士。两年前提起来的常务副院长,年龄还比你小一岁,他马上调北京了,知道吗?人家调北京不是调大医院去当医生,人家调北京是调卫生部,他被上面的人看上了,这回人家是去做京官!”
“哟,这家伙烧着哪门子高香了,一步登天?”
“邓祖民这个人在我们医院是个改革派,轰轰烈烈地搞改革,得罪了一帮老家伙,那些老专家老权威。邓副院长取消了这些退休在家不甘寂寞的老前辈的特殊待遇——他们每个星期有两个半天到医院开专家门诊。邓副院长认为他们年纪大了,现代医学技术突飞猛进地发展,老前辈们掌握的知识技术多已显得落伍了,跟不上现代化要求。事实的确是这样,老专家们还凭过去几十年的老经验给人看病是对患者的不负责,偏偏一般的患者又迷信挂专家号,这种情况就让医院里一批年轻的医生缺少给人看病的机会,临床经验缺乏,业务水平的提高成问题。而年轻医生医学知识构成更新快接受新技术快正是需要施展学识的阶段。”
“哦,这家伙有魄力嘛!”
“邓副院长的做法是有道理的,比如朋友请我找医生看病,我通常带他们找四十岁左右的骨干医生看,管他(她)是否是主任什么的,这些人有经验,做手术的,至少不会老眼昏花。邓副院长这一招惹火老专家们了,他们纷纷写匿名信联名信告邓祖民,告到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