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爱你





,我不会再勉强你做什么了。”
  孔陪静立良久,没有离开,也没有靠近。只是凝视着这个窄窄的背影,能承担多少的孤独,在每个星光陨落的晚上如何一遍一遍数着寂寞。心底一波一波的疼痛起来,窗外的鞭炮声渐渐奚落,最终空旷成寂静。
  大年初二,人就济济一堂的汇集在孔陪这里,包括曲浩哲和童颜。曲浩哲和庞德竟然格外投缘,真可谓不打不相识了。
  林和谦的夫人是另一家医院的护士,和林和谦一样,胖而慈祥,在太阳打算下厨时准备帮忙。
  庞德穿着件休闲的棉衣:“我叫了一桌川菜,等着吃现成的吧。”
  众人齐齐看过来,太阳脸色绯红:“买了那么多的东西,不吃浪费了。”
  “我们打包拿着。”楚界举手赞成:“看太阳车马劳顿的,早就于心不忍了。”
  林和谦和孔陪下棋,楚界在一旁观战。
  孔陪不置可否,只是很认真的抬头看了一眼庞德。
  庞德对大家善意的笑声无动于衷,和花雕、陆正、曲浩哲玩着扑克。
  终于花雕一声悲惨的叫了一声:“破产了。”
  太阳好笑的说:“小打小闹的,庞德能赢走你多少钱?”
  “是没有多少钱。”花雕叹气:“一桌子川菜而已。”
  大家先是怔住,后来都笑的东倒西歪。
  “其实太阳做菜倒是不觉得辛苦。”花雕企图挣扎:“她说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把天下的美食一样一样的做给喜欢的人吃。”
  孔陪略略动容,庞德却道:“省省吧,退不回去了。”
  陆正也说:“愿赌服输。”
  花雕做晕倒状,林和谦在那里边下棋边慢声细语的对着陆正说:“晕了,照程序说,该做人工呼吸了。”
  “然后呢?”楚界生怕事态不扩大。
  “气管插管,除颤。”林和谦接着说。
  楚界忙问:“菜刀呢?电源插头呢?”
  花雕急急站起来,跑到陆正身边:“第一种抢救措施很得力,后面两种就不必了。”
  哄笑声四起,太阳笑着转过头,习惯的看了看孔陪,却看见孔陪正安静的注视着自己。
  心中一暖,转过头含笑对花雕说:“我们国家没有个人申报破产的规定,你大可放心。”
  花雕喜孜孜的看着庞德:“你自己看着办吧。”
  “庞德可以起诉,申请强制执行。”太阳一直笑意盈盈的。
  花雕气结:“你到底是哪个阵营的?怎么随随意意就倒戈了呢?”
  太阳又道:“法律本质是不偏不倚,我保持中立。”
  楚界冲花雕眨眨眼睛:“别害怕,单件低于5000元的东西都强制不走的。”
  “可是。”花雕拽紧陆正:“陆正高于5000啊。”
  “陆正又不是个东西。”童颜别无他意的说着,看到大家再怎么努力也没能忍住的笑容和陆正愤愤不已的神情,不由吐吐舌头。
  曲浩哲暗叹一口气,这个傻气的小丫头,没事总掉进花雕挖好的陷阱里。
  童颜心地单纯,却也想到一个办法:“陆正别生气,干脆把我执行掉算了。带着不少钱呢,一会我来买单。”
  “有多少?”花雕好奇的问:“从哪里来的?”
  曲浩哲正要制止,童颜却一五一十的说来:“曲浩哲的薪水啊,一直在我这里。”
  “平时他怎么办啊?”花雕奇怪的问。
  “每天我都发给他点零花钱的。”童颜老老实实说着。
  众人均同情的看着曲浩哲无地自容的样子。
  “怕老婆到如此地步,人世罕见啊。”楚界幸灾乐祸。
  “哪里是怕,分明是爱的一种方式。”沈舒正色:“爱的本质是不掺入要求,无关索取,只是给与。”
  大家虽然不再笑,但表情都很缓和的看着曲浩哲。
  童颜却惊奇的问:“你是如何知道的?真的不是我索取的,是曲浩哲给与的。”
  好好的道理被理解的如此直白,童颜可爱认真的神情让大家又一次笑着叹气。庞德拍拍曲浩哲的肩膀,两人对笑着点点头,太阳了解这是男人间很真诚的祝贺。
  “感情真的是很奇妙的事情,如同一杯水,必须是澄净的才是真感受。”花雕感叹:“放入任何企图,都会使其混浊变性。”
  “一旦掺入利益、功利和占有,就很难得到信任和愉悦。”沈舒同意。
  “从这个角度说,同性恋倒是真爱情。”楚界想想道:“无关名誉、地位、容貌、金钱,只是一种带着压力的纯粹的感情。”
  孔陪不置可否,只是认真的听着。
  太阳点点头说:“同性结婚在至少十个国家得以法律认可了,证明感情的力量,甚至可以颠覆自然属性。”
  楚界忽然问道:“感情如果掺入对身体的欲望也是错误的么?是有杂质不纯粹的么?”
  林和谦笑着:“当然不是,这个欲望不是加入杂质,而是升温使水变成水蒸气而已,本身依旧是纯粹的。”
  “哦。”楚界恍然大悟:“你们小孩子们一定先履行完法律程序,再升温变成水蒸气啊。”
  于是哄堂大笑起来,因为有所指,花雕和童颜都脸色红红的不作声。
  太阳亦笑,楚界真可谓为老不尊,和孔陪同龄又相交多年,却完完全全两种性情。这种玩笑孔陪怎么也说不出口,随即目光转向孔陪,后者正安静的喝着茶,云淡风轻的走着棋。
  太阳打电话给沈舒的时候,她正在诊所里整理东西。
  干脆就约在那里见面。
  沈舒倒杯茶,太阳坐在一张很舒服的椅子上:“给病人准备的?”
  “当事人。”沈舒纠正:“心理疾病和精神疾病是两回事,不能称他们是病人。”
  “我就像得到七色花的小孩子,日日患得患失,怕把这朵花弄丢了,还不敢许下什么愿望。”太阳靠着那里:“我觉得自己是个病人。”
  “怎么会,你不偏执,不自私,不嫉妒,不虚荣,知道努力由内而外的建设自己,很健康。”沈舒温和的说:“只是孔陪从来没正视过你们之间的感情,所以才不踏实。”
  太阳长长叹气:“我决定不再勉强他什么了。就这样能够看着他,平和的过着日子,也就很满足了。”
  “感情怎么会是浅尝辄止的事情。”沈舒鼓励的笑:“能清楚的看到你们之间的感情是爱情,无关亲情和恩情,别轻言放弃。”
  有电话来,是孔陪约沈舒见面。
  沈舒想想,说:“过来我诊所吧。”
  太阳起身要走,沈舒笑着:“今天让你听听孔陪的心思。”
  太阳失笑:“他怎么会说出来,即使是喝醉了,有什么心思也会守口如瓶。”
  沈舒竟然也顽皮:“我当然有办法,只是违反职业道德。”
  太阳好奇的看着她,沈舒指指厚厚的屏风。
  太阳领会了沈舒的意思,终究是怕孔陪难堪:“顺其自然吧,手段太晦涩了我担心他不再回来了。”
  “他答应过你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孔陪是一诺千金的人。”沈舒坚持:“你们之间,也该说清楚了。”
第十九章 
  孔陪进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藏在屏风的后面,心里怦怦直跳。
  沈舒递过一杯茶,孔陪坐在刚才太阳坐过的地方,这张椅子设计的很神奇,让人心情舒缓、毫不戒备。
  “明天的飞机?”沈舒问。
  孔陪点点头,喝着水。
  “有什么事么?”沈舒轻声问。
  孔陪良久才说话:“帮我,照顾太阳。”
  沈舒点头笑:“我会尽力照顾她,但是即使是心理医生,也无法帮助太阳走出你的生活。
  孔陪想了一下:“这次走,和上次不一样。太阳比从前要成熟、担待,但是却让我更不放心。”
  “太阳住院的时候,林和谦给太阳讲了很多你的事。”沈舒看着孔陪震惊的样子,慢慢的说:“太阳几乎什么都知道了,必然会迅速长大,但是对你的感情,却更加坚持。你看着她忧郁、悲伤,是因为抑制的痛楚。你自己应该最了解这个感受。”
  孔陪的目光聚集了浓郁的情绪,手指攥的紧紧的,感同身受着太阳的难过。
  孔陪慢慢喘着气,挣扎着说:“总有一天爱情会被时间消磨,若是缘尽也硬要牵扯,原本的美好,就会变成种束缚,变成困在其中的牢笼,会无法呼吸的--那些曾经以为念念不忘的事情就在我们念念不忘的过程里,被我们遗忘了。”
  “你究竟是不信任太阳?”沈舒问:“还是不信任自己?”
  “我不信任时间,差距了十八年,太远了。”孔陪悲戚:“如何泅渡?如何逾越?”
  “你就为以后一个不知道结果的事情,否认现在?”沈舒不赞成。
  “正因为我不知道结果,才不敢给太阳承诺。”孔陪疲倦、难过:“感情的最悲戚结局不是遗憾的呼天抢地,而是最后相顾无言。”
  “不会,你和太阳之间彼此已经磨合了这么多年,怎么会最终遗弃?”沈舒看着绝望中的孔陪也难过起来。
  “当年我们的感情不也坚持下来了么?近二十年了吧?”沈舒温和的说:“怎么会对感情这么没信心?”
  “我们坚持的是友情和亲情。”孔陪反驳:“当年也是曾经有过爱情的,如何呢?”
  “是。”沈舒努力把话说明白,说给太阳听的:“林和谦喜欢我,我喜欢你,但是都是单方面努力的,如何能坚持住?爱情是双方契合的过程,除非,你不爱太阳。”
  半天没有声音,沈舒终于慢慢问到主题:“你当太阳是什么呢?”
  在沈舒以为孔陪拒绝回答的时候,孔陪慢慢的温柔的开口:“太阳是心脏,在一天中,她大约跳10万次,将2000加仑的血液通过大约6万英里长的血管,我的所有细胞和器官因此获得能量。”
  沈舒惊讶的看着孔陪,孔陪把脸埋在手里:“当爱情消逝的时候,我白发苍苍,步履蹒跚,而太阳会渐渐枯萎。我那么爱她,怎么可能亲手设置个牢笼把她禁锢?看见她鲜活的生命快乐无忧,至少我能呼吸,能为其悲喜。”
  孔陪慢慢平静,目光恢复深邃:“太阳那么美好优秀,一定会遇上她心仪的爱情。这个阶段是暂时的,帮我照顾她。”
  沈舒彻底惊住。
  孔陪在年轻的时候,温和,内向,略略木讷,从不解风情,原来是没遇上爱。
  她略略红了眼睛,温柔的指指屏风,起身:“有什么嘱咐,自己对太阳讲。”
  随即把钥匙放下,走开。
  太阳慢慢的从屏风后面出来,孔陪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与之对视良久。
  太阳的脸上淡淡的放出些光彩,黝黑的眸子笑意深深,只是欣喜。
  孔陪叹气,重新坐下。
  知道事已至此,逃避就已经不解决问题了。
  孔陪先开口:“过些日子就是你生日了,到那天吃点好的。”
  太阳点点头,坐在另一边,仔细瞧着,孔陪仍戴着那条项链,没有摘下来。
  两鬓有白头发了,过完年,四十四了呢。太阳心里一阵一阵漫过喜悦,对面前这个男人有了真实的归属感。多年以来,第一次听见孔陪以一个男人的身份认可自己,给与如此浓烈厚重的情感,仿佛周身所有的细胞都鲜活起来,获得了非凡的能量。
  想着,就问了:“你刚才说的,可是喜欢我的意思么?”
  孔陪迟疑,紧紧的注视着太阳。没有一丝笑意,眼睛里是一忍再忍也抑制不住的情意,终究点头,咬咬牙,哑声承认:“我爱你。”
  太阳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孔陪承认的如此干脆,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走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康庄大道。
  果然,孔陪慢慢的恢复平静:“明年夏天我会回来,会正常的工作,会娶妻生子,会在这个城市过正常人的日子。所以不要把我纳入你的生活,我们,最终也只是父女的缘份。”
  太阳吸了一口凉气,看着孔陪半响说不出话来。
  孔陪平静如常,太阳的眼泪簌簌落下来。她走过去蹲在孔陪的身边,用自己纤细苍白的手指握住他冰冷的手:“你--可舍得?舍得和另外一个人结婚,舍得让我自己就这样孤独终老?”
  孔陪闭了闭眼睛。
  太阳把头枕在孔陪的腿上,一哭再哭。孔陪只是挺直了身形,动亦不动的望着窗外,眼角慢慢的渗出泪水。
  孔陪走的时候,林和谦和楚界送的。他们左顾右盼的找太阳,孔陪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不要找了,约好了不用太阳送的。”
  却看一个人远远的跑来,喘着气,正是太阳。
  林和谦和楚界相视一笑,走远一点。
  孔陪看着太阳冻的略略红色的脸颊,额头上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硬下心忍住没伸手拭去。
  太阳目光炯炯,声音清脆,点着头说:“好,我答应把你排开在计划外,好好安排自己的生活,你也要应允我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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