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爱你





  太阳别扭的看孔陪一下,孔陪轻咳一声。
  “我给他普了一下法。”太阳难得的开了一个玩笑。
  “晚上花雕和男朋友请我们吃饭,打你电话没人接,然后找的我。”楚界也缓和下来:“我才知道你丢了,把我们弄得人仰马翻的。”
  孔陪起身:“我先回医院,等会儿我接沈舒,你和太阳直接去饭店吧。”
  自始至终没和太阳说一句话,太阳怔怔的站在那,楚界拍拍她的肩膀:“刚才,孔陪乱的脸都白了,不过,本来长的也不黑。”
  太阳不由一笑。
  出来时候看见许微微在茶水间倒水,走上前。
  “许律师,世间的事情,只要做了,就没有瞒得住人的。”太阳没有什么表情,眼睛望向远处:“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许微微端杯子的手些许的颤抖,没有说话。太阳知道威慑住了这个有些唯利是图又无比嫉妒的女人,不再说废话,就翩然走开。
第九章 
  花雕按照太阳的口味选的是川菜馆,太阳和楚界到的时候,众人已经落座了,在沈舒和孔陪的旁边各有一个位子,楚界大步流星向前:“我要挨着我老婆。”
  太阳望向孔陪,他没有什么表示,给大家倒着茶。于是走过去,坐到他身边。花雕巧笑嫣然,穿着一件瑞丽的韩式衣裙,淡紫的底色,领子和下摆都是散落的黑色图案,腰身是一条窄窄的黑色带子。太阳忍不住微笑起来,这条裙子不过百元的价码,在以前,花雕恐怕得拿来擦鞋了。花雕已经看出太阳的心思,也不介意,盈盈起身:“人都齐了,我把男朋友陆正介绍给大家。”遂正式一一介绍,陆正郑重起身,一一握手。众人皆忍住笑,陪着他们一板一眼的进行这个仪式。
  陆正握着太阳的手,力度颇大,表情尽是感激:“花雕有你,莫大荣幸。”太阳眼底带着湿意,安慰又幸福。
  楚界感叹:“花雕变化真是一日千里,以前一直是花花绿绿的,在陆正的调教下,养眼多了。”
  花雕笑,指着身边太阳中性的衬衫和西裤:“穿什么都比太阳养眼就是了。”
  陆正给花雕布菜,眼光中是掩饰不住的宠溺,太阳一边看着他们一边喝着茶,忽然就听见楚界发表言论:“太阳是因为没有象陆正这样的好男人调教啊。”太阳差点把满口水喷出来,勉强咽下去,呛的直咳嗽,脸都呛红了。于是大家都笑起来。孔陪在一旁递过纸巾,太阳拿过来擦拭呛出的泪水。
  孔陪问陆正:“和花雕是在太阳家认识的吧?”
  “是。”陆正老老实实:“我妹妹和太阳同住13层,是邻居。对了,炎炎手术时曾见过您一面。”
  太阳暗暗感激孔陪转移了楚界的注意力,果真,楚界一脸好奇:“你们谁先看上的谁?”
  “我先喜欢的花雕。”陆正这个孩子般的大男人有点红了脸:“过目不忘,然后就穷追不舍。”
  花雕睁大眼睛注视着陆正,慢慢浮起了笑意,幸福竟然遏制不住的盈满整个脸颊。花雕低头给太阳夹一块生爆盐煎肉,身后上菜的服务生急急躲闪,一大盆水煮鱼的油就歪歪斜斜的下来。陆正伸手一笼,花雕就被带入怀中,毫发未伤。孔陪在一旁低呼一声亦伸手抱住太阳,太阳一怔,虽躲过一劫,但是因为离的太近,手上被溅到些许热油。还没有等大家反应过来,孔陪迅速上下查看太阳,握住她的手腕,用纸巾把油小心吸走,低低的急切的问一旁吓呆的服务生:“洗手间!”
  带着太阳起身便走,在水龙头下冲洗。太阳并未感觉到太疼,只是感觉手背被凉水浇的很凉,而手腕被孔陪握得很烫。大家走过来在身后探头看着,太阳颇过意不去,挣扎一下手腕,却被孔陪握得更紧:“没关系,你们去吃饭,我自己就可以。”
  沈舒了解:“我们回座位吧,有孔陪看着就行。”
  孔陪仔细看看,看见一片红斑,没有水泡,舒口气:“很快就好,花雕去要块干净毛巾。”
  人都散去,太阳想想轻声说:“案子既然没什么事情了,我还是搬回去住吧。”
  手腕上的力度一轻,随即恢复正常,听见孔陪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再搬。”
  太阳点点头,花雕跑着把毛巾拿过来,孔陪把毛巾浸湿拧干,轻轻裹住太阳的手。
  楚界正在训斥服务生:“要是一盆油倒到脸上,就该毁容了,这个小姐还没结婚呢!”
  大家都笑起来,楚界做律师习惯了维权的。
  “算了。”太阳看看桌子:“油虽然洒了点,鱼还是在的,我又没事,坐下来好好吃饭吧。”
  众人落座,孔陪找到一个塑料袋把太阳的手系住,太阳笑着用左手拿筷子说:“川菜凉了不好吃,快动手。”
  楚界仔细看看太阳,太阳立刻感觉脊背发凉:“最近感觉太阳的笑容越来越多,原来太阳可几乎是没什么表情的。我还和沈舒说过太阳患职业病了呢。”
  “什么病?”花雕没听清。
  “就是心中有事口中无语面无表情综合症。”楚界瞎掰,于是哄笑起来。
  那个闯祸的服务生小心翼翼的上来一个菜:“这是椒盐蹄膀,老板特意加的,表示歉意。”
  楚界呵呵笑:“烫着手送蹄膀,那烫着脑袋岂不是该赠送光头香辣蟹了?!”
  花雕又及时起哄:“太阳喜欢吃蟹,干脆点份光头香辣蟹火锅补一补。”
  楚界诚心诚意的指着自己的板寸头对服务生说:“再烫我一下,把光头香辣蟹免单了吧。”
  更难得的是服务员认真的说:“我回去试试。”
  于是,众人笑的一塌糊涂。
  不久果真端上一盆光头香辣蟹的全油火锅,香艳鲜辣。大堂经理跟进来笑着用四川话说:“不用烫头,这个香辣蟹免单。”
  四川方言说起来婉转悠扬,礼貌幽默,大家心情都随着这个好意好起来。
  楚界积极介绍:“这里面是缅甸的上等湖蟹,蟹肉清香细嫩脆爽肥美,尝尝!”
  三个男人不由自主的把弄好的蟹肉放在自己身边女人的盘子里,一怔,都笑起来,陆正一本正经的做注解:“英雄所见雷同!”
  楚界不肯放过孔陪:“我和陆正照顾的女人,一个是老婆,一个是未来的老婆,你的是谁?”
  陆正也安静的看着他们,花雕和他提过这件事,现在他直觉的认为孔陪和太阳是同一世界的人,看着极度客气而疏远,但是细节中极度相似,极度融洽,极度默契。
  沈舒知道,楚界自从了解孔陪对太阳的感情,就想给孔陪承认的机会。但沈舒同样了解孔陪的决绝,于是轻声解围:“孔陪照顾太阳,是医生照顾病人。”
  孔陪和太阳同时感激的看了沈舒一眼,孔陪小心的把毛巾从太阳手上解下,出去重新洗过。
  花雕开开心心的皱皱嘴角,高高举杯:“占人家这么大便宜,我们及时庆祝一下。”
  大家跟着喝了一下,陆正看着花雕小女孩一样的神气,很心仪,竟然也颇感慨:“有个观点认为女人的天性只有两个,一是女儿性,一是母性,也就是说只有可爱和悲悯两种性情。而妻性是被男人生生强迫出来的。”
  沈舒激赏的看着陆正,这个大男孩子远比自己的外表要成熟而包容,他从人性上欣赏着花雕。
  “是啊,女人经常用男人的审美来规划自己,于是贤良、顺从、忍耐。其实追溯起来是这个夫权社会的错误。很多人认为男人和女人受了同样的教育,有了同等的机会,就是平等了。”沈舒叹气:“从观念上,仍是男人强权。”
  “从法律主体上来说,女人和孩子都是当作弱者保护的,人民代表大会也知道社会对女人的不厚道,想从立法上弥补,于是就有了《妇女权益保障法》。”楚界笑着同意:“从死刑的适用上讲,未成年人和怀孕的女人,也都是不适用死刑的。可见女人的社会属性可怜,就需要我们男人从自我做起——从微观方面照顾好老婆。”
  太阳先笑起来,楚界是事事都和法理、法规联系,不是职业病是什么?
  孔陪回来,依旧慢慢的帮太阳把毛巾裹好。
  “孔陪,你认为现在是夫权社会么?”楚界问的突然,孔陪很少在众人面前说什么,一直是淡淡的听,淡淡的笑。
  孔陪想了一下: “是。”
  “那你打算怎么对女人?”楚界不怀好意。
  “你是用私情还公债,主体不对应啊。”孔陪拒绝正面回应。
  楚界半天噎得半天才反应过来:“来做律师吧,做医生真屈才啊。”
  孔陪的手机响起来,楚界看看表,了解的说:“医生要开庭了啊。”
  果真,放下电话,孔陪抱歉的说:“是急诊的病人,你们慢慢吃,吃完把太阳送回去。”
  又低头看看太阳的手:“家里的药柜最上层里有‘京万红’ 药膏,记得涂上后用纱布包一层,不要碰水。”
  说完匆匆离开。
  太阳是坐花雕的车回去的,上车很久,陆正没有开车的意思,太阳知道他们有话要说。
  “太阳,孔陪因你而真实的牵动着。”陆正问:“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呢?”
  太阳摇摇头没有回答,她中规中矩的几乎没承认过自己的感情,良久才反问一句:“相爱为什么就非要在一起呢?知道对方在那里,知道他健康,知道这份感情并没增加负累,知道能在某一日见到他,就可以了。”
  花雕和陆正为着太阳这小小的心意都心酸不已。
  花雕轻声说:“太阳,感情不是这样的。感情是温存、依赖、彼此黏合,是想念的时候可以结结实实的抱住他,感受肌肤的纹理和温度。真实的分担痛苦,成倍的扩散幸福。感情不是道理,应该是无理智、无克制、无压抑的感受,你告诉过我凭本能相爱啊!”
  太阳沉默,陆正却悄悄伸手握住花雕的,用力的,紧紧的,不肯松开。
  “曲浩哲是你授意的?”太阳问花雕。
  “是啊,我想让孔陪有点危机感。”花雕不由为自己骄傲起来:“有效果么?”
  “不要浪费精力了,这种事情,当事人都解决不了,你怎么能帮上忙?”太阳失笑。
  “未必,知道有种物质叫高锰酸钾么?它反应时候要加一种叫二氧化锰的催化剂,可以加速反应。”花雕振振有词:“我就是那个催化剂。”
  陆正忽然想到一个道理,用花雕一摸一样的口吻:“知道微波炉加热原理么?本身并没有热量的传导,只是用微波使分子自身运动产生热量,感情有时候也需要些微波的。”
  花雕注视着太阳,吐出一句话:“我感受了什么是幸福,所以,希望你也能幸福。”
  太阳在孔陪的屋子里,打着灯,看书。已经是夜半了,这里到处都是孔陪的气息,太阳自欺欺人的想:既然带不走,就多呆一下。
  孔陪的钥匙轻轻转动门锁,太阳也不想离开,只是坐在那里。
  孔陪疲倦的揉揉脸,有点惊讶:“已经两点了,不困么?”
  俯身拿起太阳的手,仔细检查了一下,又重新包好。太阳看着孔陪的头发,想着花雕的话:感情是温存、依赖、彼此黏合,是想念的时候可以结结实实的抱住他,感受肌肤的纹理和温度,真实的分担痛苦,成倍的扩散幸福……想伸手摸摸,可是多年接受的教育终于是无法肆意。看见孔陪细致的包好手,起身,打算躲回自己终日躲藏的壳里,保守自己的秘密。而不必回头,也知道身后是一室的寂寥。
  在门口,听见孔陪在身后说:“今天晚上的那个人,没抢救过来。”
  太阳静静的坐回来,多年来孔陪第一次把自己放在平等的地方,让她看见他不加掩饰的脆弱。
  孔陪自己点了根烟,烟草的气息淡淡的弥散开来。孔陪的脸孔在烟雾后面不甚清楚,太阳没作声,只是安静的听着。
  “开始他还能说话,说胸口疼痛。慢慢的,我看着他出冷汗、烦躁不安、恐惧、面色苍白、气喘、血压下降、四肢发冷,然后就陷入意识不清。”孔陪的声音很疲倦:“我没有抢救活他,眼睁睁看着他挣扎着咽下那口气――那口气是用于交换氧气和二氧化碳的。生命真脆弱,那么鲜活,转瞬即逝。”
  太阳知道孔陪是挣扎太久了失去了坚韧的力量。
  孔陪把烟熄灭:“他四十三岁,我们同年。”
  太阳慢慢的走过去,站在孔陪面前,只及他的下劾,能清楚的看见他衣服上第二颗扣子,听说那是一个人心脏的位置。她不敢抬头,眼中迅速盈满了泪水,大滴大滴的滴落下来。轻轻的把身体的重心信任的依靠在孔陪怀里,伸手拥住他整个身体,淡淡的烟草气息混合着清新的皂香,满怀的温暖一如想像,却是触手可及的瘦。孔陪身体一僵,没有躲闪,也没有动,就是那样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