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舞倾城
她是一个医者——出色的医者。
虽然,她的嘴巴上面并没有这样说,眼里也不曾有自信的神色,但是他可以这样确定。她身上散发的那种高贵,让人凛然起敬,无关霸气,无关威仪,如果说是发自她的内心的话,那大概就是源自她的慈悲,她的气度吧。
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人,将许许多多一般女子所没有的东西揉合在一起,特异独行却又让人折服。
既然这样……
“在下语明宵。不知阁下芳名?”不自觉的,他换了另外一个称呼。
“小女子姓净,闺名水若。”水若自然也注意到了,对此她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点破。
她自己知道,一个出色的医者对于一个军队来说有着什么意义,但是她无意让人以为她有什么企图。虽然她的确有所企图,不过她自己认为那对这个国家并没有什么坏处。
语明宵跟着说了一句话,让水若微微拢起眉头。
“如果阁下懂医术的话,可否替在下查看一个人的病情?”
又是一个棘手的状况——根本不用把脉,只需要一眼,水若就已经看出这个威严中不乏温和的有名将领的情况完全可以称之为“危在旦夕”了,还好……她不是在最后那段时间遇见他,还好,她懂得医术。
把脉以后,水若没有说出男人的病情,反而突兀的开口了。
“在这里的药材有哪些,有多少?可以给我一张清单吗?”
语明宵点点头,很快一张单子就出现在水若的手上。
看着那张单子,水若点点头,招手叫来练月,在练月耳边吩咐了几句,练月点点头离开,不久就带了一个瓶子回来。
“大人的身子这般虚弱并不是病,而是毒。而且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了,怕是前一段和圣熙开战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不用问她也知道主使者是谁了,天底下能够有这种毒的,除了她自己就是苍极湛桀。
两人神色一凛,眼里滑过几丝精光。
“虽然是慢性毒,不过这种毒配置的相当精妙,所以要解开需要花上比较长的一段时间。这个瓶子里面的药请大人每日空腹两粒,而后尽量运功让积聚的毒性活化,便以清除。”水若一边说一边写下方子,那一手秀美挺拔的楷书让人称奇。
“如果有可能,这个方子的药请一日服用三次,每次都是四碗水煮成一碗水,要熬上比较长的一段时间。”不等其他人提问,水若继续道,“每三日在下就会替大人诊治一次,更换一次药方,但是,清理余毒的速度在下也不很清楚,少则半个月,多则三个月。”
写下这个方子的水若自知这个方子根本不是最好的方子,只要更替几味药,配以她配出的丹药,短则十天,长则一个月就可以解开这样的毒。但是没有办法,另外的几味药,根本就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得到,而且若不是连续服用,那根本无效。她只有因地制宜,尽量写出他们可以配出的方子。
语明宵拿过那张薄薄的白纸,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药材名称用量,还有需要注意的东西,忽然觉得有点沉重,他第一次看见有人会在药方上写着那么多的忌讳事项。
这就是区别,忽然他心里生出这样的感慨。
比起军中那些大夫,他竟然更加相信这个认识不过一小段时间,他还完全捉摸不透的人。或许是那些人老是说那只是偶染风寒,根本没有大碍,或许也是她天生就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而真正原因,他到现在才有些明白。
她,果然是特别的。
几日后,他们来到相城,水若也没有做什么,她只是替人把脉以后,重新要了一份单子,重新写了一份单子,再后也没有和一起来的人混在一起,自己和练月在城里找了个客栈下来,然后开始张罗自己在这里的居所。
虽然骛影阁的势力在这里绝对没有在圣熙那么深厚范围广博,但是也绝对不可小觑的。加上,天朔在敬风的情报网也是她的掌管,于是也不过是在进城后替天净和把脉了两回左右就“找”到了合适的房子,用一个“合适”的价码买下了。
当然,她没有给钱,他们也不敢收她的钱。
虽然只是临时准备的院落,但是却意外很合她的审美。
没有种梅也没有种樱,更不用说不合适在这里生长的荷和竹了。
却有着另外一种她很喜欢的花‘雪月簪’——一种纯白纷繁带着淡淡清雅香气,花落如同星屑一般的花朵。比起樱来说,雪月簪花朵儿显得有点小,花瓣却有些繁复,单朵儿看起来绝对不如樱的美,但是当它盛开的时候,枝上只有纯白花朵,不见绿叶,如同一团白云,纯美无瑕,只是这种花极难种活,也必须生长在像是敬风这样寒冷的国度,对于她而言,雪月簪更是一种上好的药物和香料。
这个不大院落里面都种满了那细美如雪的花朵,而房间布置也是简单而不失优雅。虽然房间不多,也不算大,但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已经完全符合她的要求了。
如果不是还有要做的事情,她在这里隐居,以行医谋生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水若也没有对这房子做什么修饰,只是打扫干净屋子,把该换的东西换了,收起那些由前任主人留下的一些东西,就这样,就入住了这个空置了许久的院落。
只是略让水若感觉有些不对的,是语明宵第一次来这里拜访她的时候,眼里除了怀念,竟然还有一份惊讶?甚至,那份讶异也包含在他的话语之中。
“没有想到,竟然是你入住这里……”话语中的感慨,她怎么也听得清楚。
第十七章?半路相逢
——先生,不知这几张方子如何?
——大人请恕罪,评价这个这些方子,怕老夫也无那个资格。
——为何?
——看到这方子,让老夫汗颜,有愧行医几十年!无论是其医德还是医术,老夫都难以及其项背!说句大不敬的话,无论是宫中还是民间,老夫还未见过能够与其相比的人!
想起老人看到这几个方子,那几近膜拜的神情,让他多少有点意外。而那样的评价,更是让他多少有点难以相信。众所周知,大夫一般都是越年老越有经验的越好,那个女子,不过十七十八岁,连这位大夫一半都不到……竟然有此等医术……不得不让他惊疑。
他不怀疑她的医德,的确就是从药方那里就足以看出她与一般的医者截然不同的态度和方式。他不怀疑她的医术,他的身子的确是在好转起来,他只是要确定,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她是第一个他完全无法看透捉摸的人。
她太过与众不同了,闪耀着谁都没有的光芒——天净和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赌一把。
她的身上,似乎有着他所需要的东西,不仅仅是医术……
“小姐,您的医术已经很好了,何必去和那些人泡在一起呢?那些小小的病痛也没有必要小心您亲自过去啊。”练月不高兴地看着那个从外面回来一身疲惫的女子,从在这里安置下来,水若就没有多少时间留在这个庭院里面,就算练月盯着,她也可以很轻易的从这里溜出去,然后在外面泡上一天才回来。虽然练月很清楚水若去的是哪些地方,却怎么且劝不到她回来。
“学无止境,学医就和学武一样,若是自满于自己现有的,恐怕很快就会为人所超越。”水若轻轻笑道,这句话她这段日子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
在用药诊断上面,她比起这个城里的所有的医者都要出色,这一点,她自己很清楚,但是对外伤的快速治疗以及一些特殊的处理手法,诊治方法,病例,她却又远远比不上这里的医者。
对于一个医者来说,经验也是相当重要的东西,而在这个方面,她是怎么也追不上的。几十年的行医经验,多多少少都有值得她学习借鉴的东西。
取人所长,补自己之短,加以通融,从而更进一步,这是皇甫家行医的原则,不断的向其他人学习,充实自己,这也是皇甫家医术之所以能集百家之长,名扬天下的原因。
而帮人治病,也只是累积自己的经验而已。
况且,她也不是那种毫无自知的人。
现在敬风的情况,她就算着急也没有用,棋子她已经放置好了,就等着他们自己发现了。
原本五国战争,她是避而远之,根本不想多管,但是现在……苦笑一下,她没有办法了,实在没有办法,她就算用最卑鄙的手段她也要结束那一切。
她不能让他去死。
从一开始她就抱着让他自由的念头才来到这里。
无论他是怎么想的也都无所谓,她只要做到自己所希望的就好了。
她只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一点儿也不像周围那些人所说的慈悲,她只会为了自己的愿望而豁尽全力。
“练月。”水若忽然开口,打断了练月的发散思维。
“是主子。”练月脸上的担忧像是不曾出现,现在一脸冷冰的她才是最符合她身份的表情。
“将这两封信件传给烈飏和予昕的分阁主,并且,这封信和药盒用最快的速度给我传回天朔!”
圣熙澈昀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她轻轻勾起红唇,看着练月拿过她的信件,转眼消失,没有说一句话。
呼……这一局虽然有点大,但是,却不是赌不起的。
她,要为敬风和天朔除掉所有的后患,她要让圣熙在那个男人在自己的手上败落,她要让苍极湛桀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
嗤笑了一下,她自己走入房中。
圣熙澈昀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也永远了解到结束了一切的,是他自己。
最多还有两个月,战争就要开始了……
看着两国的兵将调动,粮草运送,她大概已经可以料想到倘若开战,相城下会是如何一个光景。
“机会终于来了。”烈曜皇喝着美酒,慵懒却写意的微微合着眼睛。虽然和他预计有点偏差,不过这样也未尝不可。圣熙和敬风开战,予昕肯定不会放着这样的局面不管,他们对敬风出手的几率也是很大的……但是,还有天朔在那里,为了那个女人,天朔时绝对会对予昕用兵,他几乎已经可以看见四国混战的开始和结束。
这段他们混乱无暇顾及南方的时间就是他最好的机会!
满意地喝着美酒,计算着各色美好未来的时候,一把冰凉的刀放在他的脖子上。一个陌生的面庞出现在他的面前,冰冰的没有任何表情。
“公主殿下吩咐,请大人到华京一聚。”
纯粹陈述的话语之后,他就失去了意识,同时发现,自己的声音没有了。
“欢迎。”清朗的声音传来,他第一眼看见的是自己跟前站着过去是一个将军,现在是一个帝皇的男人。想要动手脚,却发现四肢都像是被钉在那里,不听他的使唤。
“不知阁下有何贵干?”他开口,尽力忍住心底升起的恐惧和那想要低头的冲动。
那时见他,他和那位女子在一起,浑身没有一丝锐气,不像是文臣,也不像是武将,纯粹只是一个男人。而后来,他也没有机会直面他,和天朔政达成协议,他回到烈飏,夺回自己的国家。
现在再见到这个人,他唯一后悔的是,当初为何没有除掉他!
自内而外淡而不容忽视的凌厉霸气,睥睨他的眼神都让他恨不得撕掉眼前的男人!
“朕的妹妹,宸玉公主曾经说过,敌人呢,分为对手和玩具还有废物。如果实力不足,无法当成对手,却还能愉悦吾等的,那大概就是不错的玩具,容忍着那小小的老鼠在眼皮底下跳舞也是不错的娱乐。然而如果没有实力,还不知取悦别人的话,那就只是废物了……废物呢,朕的妹妹主张是物尽其用,所以为了这个原因,朕就想把你给请来了,不过显然,朕的妹妹太了解朕的心事了,不等朕下令,就把你给送来了。”
男人用着很让人觉得舒服的声音说着让人觉得浑身冰冷的话,烈曜皇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像是无意将这一切说出口,脸带愉悦微笑的男人,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竟然把他比喻成废物?!
而且,这一切竟然是那个女人准备的?!
顿时觉得一种寒意从心底升起。
“原本呢,朕也不打算对你动手,放任你在烈飏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不过呢,你太不听话了,也太不自量力了——”男人明朗清逸的面容在他看来却是无比的狰狞,那一句句话语像是审判,他却避无可避。
“来人,把贵客送到皇后那里!”
烈曜皇似乎看到男人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不能对我动手,我是烈飏的王!”此刻,他什么都无法顾及了,那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