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





从前的客户,但这起码可以说明那个公司不是皮包公司。孙刚说这件事情卢玉年已经告诉过周越,但周越竟然无动于衷。周越过于信任和纵容万鹏,进口部的业务万鹏是一手遮天,他要是生了外心,进口部就一下被淘空了,老外作生意,可都是跟着人走的。
  吴文昌说,你把球直接踢给周越啊,告诉他,万鹏不是他一手提拔的么,好啊,让他去解决么,以自之矛,陷子之盾,当时我们这么多人反对,他偏要一意孤行,以为自己是慧眼独具。孙刚说,卢玉年和他反映过,他没反应,所以卢玉年甚至还怀疑万鹏这样作是周越默许的呢?吴文昌不说话了,抽烟沉思,他自言自语地问,监守自盗?他用眼睛看孙刚。孙刚说,我没有这方面的证据,好像周越也不至于此。吴文昌说,我们可是国有企业,如果卢玉年的怀疑是正确的话,他们这样做可就是犯罪行为啊。孙刚看着吴文昌,吴文昌似乎瞬间就有了一种使命感,他说,我觉得于公于私,这件事情都不能掉以轻心,要理直气壮地去揭发这种行为,这样挖国有企业墙角,我们都喝西北风去啊。孙刚说,话虽不错,可毕竟要有证据,周越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惹毛了他没什么意思。吴文昌倒是胆魄越说越大,他责备孙刚说,怕什么,周越还能一手遮的了天,我们上面还有集团公司呢,对这种事情姑息纵容就是犯罪。你放心,我来帮你一起调查。
  孙刚突然就有了一丝后悔,他想,吴文昌这个人,是非太多,平时一副深沉超脱的模样,往往是口号喊的最响的是他,临阵退缩的最快的也是他,和这种人联盟,是成不了什么事情的。但话既出口,又不好改口,只好说,卢玉年只是猜测,我也没什么确实的证据,你就不要多费心了,我会继续调查,有什么新的情况我会立即向你通报的。
  早晨,肖楠被闹钟闹醒,她觉得头有些痛,可能是昨天没有睡好的缘故。不过最近有很长时间了,原来的作息被打乱,人一直都挺累的,比她值班倒班还要难调整过来。肖楠在床上又躺了一会,阳光从没有遮严实的窗帘中挤了进来。肖楠闭着眼睛又躺了几分钟,用手指轻轻揉了一会眼睛,眼睛的酸涩稍微有些缓解。
  早上查完房,肖楠的头却别别地跳着疼了起来,还有些反胃,她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肖楠从小体质就不是特别好,可能是先天有些不足。虽然体质不好,可倒也没有什么大碍,也就是头疼感冒。肖楠是学医的,但并不热衷于吃药,在她看来,毛病无非有两种,一种是功能性的,另一种是器质性的,前者通过调整饮食起居大都可以自行恢复,而后者才可以真正称的上有病,需要服药打针或者住院治疗,所以每次不舒服,肖楠的法宝就是睡觉。能睡也是一种本领,她的睡不是像一般身体孱弱的人那样赖在床上空养精神,她是实实在在地睡,肖楠可以连睡三天不起床,起来后腰不酸眼不花,精神抖擞,身体就自然地好了。
  过节前后的病房照例都是比较空闲的,仿佛疾病也有通情达理的时候,知道大家过年的时候忙,混病号的人这个时候也不肯躺在医院里。肖楠头昏昏沉沉的,心里空荡荡的,好像缺了点什么。快要到吃饭的时候她猛然意识到,原来是手机忘了带出来了。这个念头起的很急,肖楠不由身上一阵微热,反正快吃中饭了,索性回家休息一会得了。肖楠去隔壁和主任打了个招呼,下楼骑了自行车直接回到了家里。
  家里是安静的,手机也是安静的,很长时间一来它就一直是安静的,肖楠觉得自己买这个手机也许真的是多余。刚才骑车骑的一身薄汗,肖楠脱了外罩往床上一躺,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光景,肖楠忽然想到要给主任打个电话,晚些过去上班,但这个念头虚弱的像溺水者伸在水面的那只手,凭空地抓了一抓,就不可挽救地沉了下去。也不知道是睡了多长时间,肖楠似乎听到有人在推门,是谁啊,肖楠想问,可喉咙却发不出声来,肖楠有些急了,要坐起来,不料身上竟像压了千均巨石一般,而四肢则柔软的像煮熟的面条一般。这一刻肖楠心里充满了恐惧,拼命的挣扎,而门口的敲门声也越来越大。终于,冥冥中仿佛有一只巨大的袖袂挥来,巨石转瞬被卷去,肖楠一下从重压下解放出来,她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浑身大汗淋漓,心跳不止。
  外面并没有人敲门,遥远的有小区的居民说话的声音传来,窗外有一小片灰蓝的天空,没有云彩,天空中没有任何痕迹。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梦境。
  床头柜上奶奶的照片还摆在那里,目光里仿佛也有了焦急和担忧。肖楠把像框抱在了怀里。在像框的旁边,摆着那只小巧的,淡灰色的手机,仿佛是刚才那个梦境在现实生活中唯一的证据。 
 

 


第十五章    文 / 方平  
 
 
 
  刘馨陪着周越一起来到了小秦的家里。小秦的妈妈正躺在床上,忧心忡忡。小秦的爸爸人虽然消瘦矮小,但目光炯炯,平时一定很精神,小秦的形神都像他爸爸。周越这是第一次见到小秦的父母,他们老两口既有些紧张,同时又有些宽慰。周越把手里的水果放在客厅口的餐桌上,然后对小秦爸爸说,听说秦妈妈身体不好,我们两个来看看她。
  秦妈妈这个时候已经支撑着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刘馨上前搀扶着秦妈妈在客厅的沙发里坐下。秦妈妈忍不住又要掉眼泪。小秦爸爸问,秦蓁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怎么检察院的人都来家里找她呢?为了安慰他们,周越事先编造好了一个理由,周越说,你们别担心,是我们公司和其他公司之间有一些经济纠纷,正好小秦负责这个项目,本来只是普通的经济纠纷,对方却要通过检察院来给我们施加压力,现在的社会风气你们二老也是了解的,政法机关也是到处随意插手经济纠纷。小秦也是没有经验,觉得是自己公司有理,所以态度比较强硬,想躲一下,不愿意和他们见面,其实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今天我和我们刘总来,一是来看望秦妈妈的,二也是请你们放心,小秦没有任何的问题,事情很快就可以解决,我们毕竟是市政府的公司。小秦是你们的女儿你们还不了解她么,她是个很本分很懂事的女孩。
  刘馨在一边暗自佩服周越的良苦用心,一边也跟着安慰他们。小秦妈妈听周越这么说,病先好了一半,我是说啊,我们家蓁蓁从小就心地好,怎么会惹上官司呢,这个死丫头,也不跟我们说清楚,我这半条命都快没有了。小秦的爸爸虽然心宽了许多,但还有很多疑问,他说,你们知道秦蓁在哪里么?前几天说是去广州旅游看同学,可手机总是打不通,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回家,打个电话也是匆匆忙忙的,说不上两句话就挂了,她妈妈本来就有冠心病,已经好几天吃不进睡不着了。
  周越先关心地问秦妈妈,要不我先送您到医院去看看吧,身体要紧。小秦妈妈摆了摆手说,我没有关系,只要我们家蓁蓁没事情就好,她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
  周越只有继续把谎撒下去。小秦啊,应该很快了,今天早上还和我通过电话,这两天就可以回来。可能我的工作方法也有问题,刚开始比较急躁,没有把问题说透,所以小秦的压力也很大,不过现在她的思想应该已经通了,我对她说,不急着回来,索性再散散心,在广州多住两天。叔叔刚才说小秦来电话了,她说了些什么吗?
  秦爸爸说,先问了她妈妈的身体,然后也说要晚几天,叫我们别担心,我要叫她妈妈听电话,她就急急忙忙把电话给挂了。周越问,什么时候打的电话,小秦爸爸看了看手表说,没多长时间,一个小时前吧。小秦爸爸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周越怕再说下去自己也说不圆了,于是就起身告辞。
  出了门,刘馨担心的问,你这样能瞒的住么?周越问,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你看小秦妈妈的身体,受得了刺激么?经周越这么一反问,刘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周越打电话给反贪局的那位官员,对他解释说,我和公司的另外一位副总刚从秦蓁的家里出来,我想我们出面作工作比较顺理成章,老两口本来身体就不好,现在精神压力很大,你们要去他们家是不是可以先通告我们一下,我怕他们的身体会吃不消。对方见周越这么积极,自然很是满意,表态说,完全可以,我们也不希望去打扰她的父母,上次去他们家的时候我们也是很注意的,你们能这样做是最好不过了,可以减轻我们不少工作障碍。
  得到这些承诺后,周越放了些心,随后他又发起愁来,自己到哪里去找小秦呢,这个糊涂的姑娘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啊。周越先送刘馨回了家,这时已经到了晚饭点了,刘馨请周越在她们家吃晚饭,周越完全没有情绪和胃口,推说自己比较疲劳,想回去休息一会。车开到半路,周越忽然想到,小秦说不定还在她的同学家,她这么孱弱和缺乏社会阅历的小女孩,哪会那么镇静和有主见呢?周越觉得自己的这个判断靠谱,退一步讲,即便是找不到小秦,至少她同学那会有一些线索。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怎么忽略了这么重要的线索了呢?想到这里,周越顿时来了精神,他立刻靠边停车,拿出手机翻看手机里的已接电话记录,非常不幸,那个号码已经溢出储存了。这该怎么办?周越绞尽脑汁地回忆着,他隐隐约约回忆起了几个数字,前面应该是663,这个好确定,后面好像是751,不对,也许是571,中间两个是什么,好像还有一个4,周越极力想记起来,不料他越排越糊涂,越排越不自信,就这么几个简单的数字,该有多少种组合啊,想着想着,周越的脑子就乱了。索性――周越抛开了那些别扭在一块的数字――还是别想了,先过去再说吧。
  周越直接把车开到了小区的里面,小区的里面居然很大,高楼林立。周越把车临时停在了一座花坛的旁边,然后下了车四处观望。这怎么找啊?自己连她同学姓什么都不知道。自己总不至于拿个高音喇叭围着小区团团地喊吧?
  周越抽完一支烟,看到有机警的保安走动,忽然有了主意,对啊,保安那里应该有每家住户的电话号码,那个号码虽然自己背不出来,但只要是让他看到了,就一定认的出来。周越连忙上车去找门卫,在路边经过烟杂店他还特意买了包软盒的中华。
  周越发现,想把自己的意图和保安交代清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保安倒是很客气,可周越发现他们居然听不太懂普通话,这充分印证了周越昨天的判断,保安果然是本地土著直接收编而来的。周越在表述自己意思的时候不得不拼命用手比划,而保安却越听越迷惘。这种情形周越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这个城市的居民所操的语言有一种大刀片似的脆硬,交谈起来也如同兵器厮缠般的铿锵作声,听起来非常的过瘾解恨,然而一旦让他们脱离自己的语言环境,他们的交流能力就变得像六月里的柿子那么艰涩,凸眼翘嘴金鱼似的他不住地摇头。以前有个段子说,本地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农去法国旅游遗失了护照,后被警察叫去询问,可令法国警察沮丧的是,他们叫来了所有东方语种的翻译过来,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听懂他的语言,警察只好在记录上写到,外星人,然后准备等到法国载人火箭上天的时候将他遣送回火星。这足以证明我党我军我国各族人民大力推广普通话是多么重要和必要的一件事情。
  周越都递三根烟了,可事情还没交代明白,小伙子大为窘迫,摘了那顶灰秃秃的大盖帽不住挠头,只好通过对讲机请求支援了。
  一会进来一个年纪稍长的保安,大概是他们的头,刚才那个保安用本地方言把事情对自己的领导汇报了一下,周越拿出香烟递了过去,保安队长看了一眼香烟的牌子,颇有原则性地推脱了,谢天谢地,他会说国语。他说,对不起,我们没办法帮你,我们没有权力透露住户的资料。周越又把自己的理由重复了一遍,理由自然又是临时编造的,他煞有介事地说,他在找一个客户,是很重要的生意上的事情,自己来的时候忘了带联系电话了,事情很急,耽误了损失很大。
  保安队长此时完全是一副忠于职守,爱莫能助的样子,其原则性比在斯莫尔尼宫门口拦住列宁同志的那个卫士还强。周越没有办法,把身份证、名片、工作牌摆了一桌子,然后又指着门口的汽车说,我这些东西都压给你,出不了事情,我就是找一个人的电话,我就在你们这打。
  周越的名片引起了保安队长的注意,他显然还是见过一些市面的,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