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茉莉催眠奇幻术
海泽尔不怀好意地笑了。“昨天来的那一对美国夫妇。真想不到,他们居然喜欢他……也是一对怪物。反正,他昨晚就离开了。没来跟你告别,是不是?那是因为,哼,他对我说,他已经对你不感兴趣了。他说就像一种东西吃得太多,倒了胃口。他说你让他感到腻味了……他说他会给你写信的。”
“你在说笑话……或者,编故事。”茉莉说。
“不,才不是说笑话呢,尽管我觉得确实怪好玩的。”海泽尔冷冰冰地回答。
茉莉盯着海泽尔那张恶毒的脸。“骗子。”她说,转身离去。但在她心里,强烈的感情像火一样地煎熬着她。
罗基走了?这种事情太可怕了。茉莉不能相信。一想到失去罗基,茉莉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就像失去自己的一条胳膊或一条腿,就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因为罗基就是茉莉惟一的亲人啊。海泽尔肯定是在说谎。罗基绝不会不跟茉莉商量一下就离开的。实际上,除非茉莉跟他一起被收养,不然他是不会走的。那是他们早就约定好的。即使要走,他们也会一起走。看来,海泽尔欺负人的花招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然而,茉莉心里充满了可怕的怀疑——也许海泽尔并没有说谎。茉莉离开房间往楼上走去,恐惧不断增长,令她心寒。她黏乎乎的双手又开始出汗,同时她感到冷彻骨髓。经过二楼的楼梯平台时,男生宿舍门口透出来的灯光照亮了走廊,这灯光熟悉而亲切。一看到它,茉莉就知道,只要她一走进罗基的房间,罗基使用的那些东西就会眨着眼睛招呼她的。她居然听信了海泽尔的鬼话,真是太傻了。可是她每走一步,脑子就变得越发迟钝。接着,无情的事实像一记不可抵挡的重拳,迎面打在她的脸上。
罗基的床上,床单已经撤掉,三条毯子叠成整整齐齐的长方形,枕头上的枕巾也没有了。他床边的桌子上空荡荡的,不再放着那些卡通读物。衣柜的门敞着,他的衣服全都不见了。
第二部分一个惊人的想法(3)
茉莉简直透不过气来了。恐惧像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扼住她的大脑,使她无法用肺呼吸。她歪身靠在门柱上,呆呆地望着毫无特色的墙角,和那张没有了主人的床。
“你怎么能?”她轻声说。茉莉拖着脚走过去,坐在罗基那张旧床垫上。过了好一会儿,呼吸才恢复正常,她才能够有条理地思考。在内心深处,她知道得很清楚,罗基如果没有很站得住的理由,是不会这样不告而别的。不错,他们吵过架,但并没有那么严重,尽管罗基近来的行为非常神秘,茉莉也不相信他会对自己心生厌倦。那些说法准是海泽尔不怀好意地编造出来的。可是他的突然失踪该如何解释呢?他一直不太靠得住,有点儿心不在焉,但茉莉认为他的这些缺点不可能使他拔腿就走,忘记过来跟她告别。他们俩就像一对亲兄妹。他不可能那样莫名其妙。这简直太奇怪了。
罗基走了,茉莉就没有亲人了。只有佩图拉。孤儿院里那些小不点儿都很好,但他们岁数太小了,不可能做她的朋友。一个人住在这里,没有了罗基,这简直是不能想象的。她一定要打听到他的下落,找他好好谈谈。
茉莉拖着沉重的脚步往阁楼上走,内心感到迷茫和失落。恍惚中,她打开洗脸池上的水龙头,开始洗脸。她觉得心里直犯糊涂,又烦恼又惆怅。她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那两只挨得很近的眼睛,里面亮汪汪的噙着泪水。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里的脸,想起了她先前做镜子练习时发生的事情。也许,如果她想象自己现在情绪很好,便可以催眠自己,让自己真的感到快乐。
盯着盯着,镜子里的五官消失了。楼下传来海泽尔跳踢踏舞的猫叫音乐,茉莉想象自己的情绪不是这么糟糕。过了一会儿,她的脸真的变了。面颊变得圆圆的、红扑扑的,头发变成了柔软的金色卷发,上面还扎着丝带。她看上去真漂亮!像一个童星。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茉莉开始感到一种麻酥酥的感觉,像“融合感”一样,又在她全身蔓延。她的表情像一层硬硬的茧壳,从她脸上剥离开去,取而代之的是乐观和快乐。茉莉的潜意识又一次通过镜子告诉茉莉,她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她可以有怎样的改变。
当茉莉那个陌生的、光彩照人的自我从镜子里瞪着她时,她突然有了个想法。一个惊人的、了不起的想法。
她已经掌握了眼睛技法,而眼睛技法是用于大批人群的催眠技法。过不了几天,小镇的才艺大赛上就会有一大批观众——一大批观看的人群。肯定有人会赢得那场比赛,得到一大笔奖金。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茉莉呢?
茉莉眨眨眼睛——镜子里又是她自己了。但她现在心里充满了希望。即便罗基走了,她也不愿意相信他是讨厌自己了。
她当时就拿定了主意。她要查清他去了哪里,她要想办法离开哈德威孤儿院,去找罗基。那可能很难,但茉莉向自己保证,她要用她全部的力量和智慧找到罗基,她绝不会放弃,直到他们团聚的那一刻。
第二部分餐厅里的小变化(1)
到了星期六晚上,茉莉已经起床活动了。尽管她感觉比以前好些了,但还是想罗基想得不行。晚祷的时候,其他孩子都在兴奋地小声议论罗基被收养的事,茉莉很伤心,因听不到他的声音而感到失落。她多么渴望看着他,看着他黑黑、亮亮、打着小卷儿的头发,看着他光滑、黝黑的皮肤,看着他温和的黑眼睛。她还想念他补丁摞补丁的牛仔裤,那上面每星期都会增添新的窟窿,想念他的两只手,它们常常画满了圆珠笔的图案。但她最想念的,还是他那令人宽心的笑容。茉莉不出声地唱着赞美诗的歌词,觉得心里突然空了一大块,形成了一个可怕的深渊。接着她又强迫自己坚强起来,她把注意力转向从餐厅飘来的饭菜的香味。安德斯通小姐宣布晚间通知时,茉莉的嘴里泛起了口水。
“第一个通知是,杰玛和杰瑞,你们俩下个星期每天下午负责擦窗户,因为你们在晚祷时一直嘀嘀咕咕地说话。你们可能对罗基·斯嘉利的离开很感兴趣,但是我不感兴趣。晚祷时必须保持绝对的安静。”安德斯通小姐抽了抽鼻子,杰玛和杰瑞闷闷不乐地望着对方。
安德斯通小姐继续咄咄逼人地说。“第二个通知,明天是举办欧石南镇才艺大赛的日子。我相信你们中间有人参加。你们可以从学校走到镇政厅,一点钟时赶到比赛现场。你们知道,奖金是三千英镑,真是荒唐,如果你们有谁获胜,希望能把赢得的奖金捐献给孤儿院基金。明白了吗?”
“明白了,安德斯通小姐。”
“吃过晚饭,我们简单地排练一下。”安德斯通小姐望着海泽尔,脸上堆起笑容,露出满口假牙。接着,笑容突然不见了。“白茉莉,我看到你已经完全好了。你独自坐一张桌子吃晚饭,我可不想让别的孩子染上你得的那种病。”
“好的,安德斯通小姐。”
茉莉跟着其他人走进餐厅。谁也不跟她说话,但她根本不在乎。餐厅里,大小不一的餐桌上摆放着餐巾和蜡烛,埃德娜得意洋洋地站在一大锅冒着热气的意大利细面条旁边,面条里还有豌豆和蔬菜,那气味闻着特别鲜美。
“白桃花心木细面条,”埃德娜像演戏一样宣布。“和我妈妈做的一个样儿。”然后举起一些夹着橄榄的油腻腻的面包,骄傲地补充道,“还有我自己炮制的香橄榄面包。”那块面包上插着一面红、白、绿相间的意大利国旗,其他所有面包上也都插着国旗。埃德娜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幅意大利地图。
“你疯了吗,埃德娜?”安德斯通小姐冷冷地问。
“没有,”埃德娜不客气地反驳。“我碰巧爱上了意大利,这爱藏在我的灵魂深处,有时候就会冒出来。”
“以前可从没有冒出来过。”
“以前没在你面前冒出来,”埃德娜说,“但凡事都有个第一回嘛……”
“好吧,我希望你给我做的饭菜还和平常一样……我可不想吃这种意大利垃圾。”
“没问题,安德斯通小姐。”
安德斯通小姐无动于衷地拿着一盘肝和腰子馅饼,走向她的桌子。趁馅饼冷却的工夫,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雪利酒,贪婪地喝着。这时候,孩子们都在排队领饭。茉莉注意到,埃德娜分给海泽尔、戈登和罗杰的是另外一种细面条。茉莉希望它特别辣、特别难吃。看来埃德娜记住了茉莉的所有指示。茉莉感到非常惊奇,她在窗边一张孤零零的小桌子旁坐了下来,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餐厅里的每个人。
埃德娜的蔬菜细面条好吃极了。茉莉望着那些小孩子吃面条时的表情。杰玛、杰瑞和金克斯狼吞虎咽,似乎生怕不等吃完就会被人抢走。毫无疑问,埃德娜还从来没有做出这么美味的东西呢。但这不是为海泽尔、罗杰和戈登做的,他们刚吃一口,就倒吸一口冷气,呸呸地直往外吐。
“把水递给我。”海泽尔哑着嗓子说。戈登·波伊斯忘记了海泽尔是个头儿,他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
“戈登!”海泽尔厉声喊道。戈登赶紧又给海泽尔倒了点水,接着罗杰就把水罐抢了过去。
“这……这简直……太难吃了。”海泽尔喘着气说,指着她的那份细面条。
隔着四张桌子的那头,传来埃德娜粗粗的吼声。“你说什么?”埃德娜做的饭菜大有起色,但埃德娜本人并无改进,她的脾气还和以前一样暴躁。她迈着大步,嗵嗵嗵地走过来,孩子们都吓得缩在椅子上。“该死的海泽尔·哈克斯利,你这混蛋,你说我做的饭菜怎么啦?”
“就是,我觉得太辣了。”海泽尔低声下气地说。她不习惯被人训斥。
“辣?你这该死的疯了吗?你吃的是白桃花心木细面条,是意大利口味的,海泽尔·哈克斯利……来自橄榄树和歌剧的国家。如果你不能品尝我这意大利面食里一座座巧妙而温暖的小山,如果你认为我做的饭菜里的夏日阳光太火辣辣了,那么,说实在的,恐怕你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你给我滚一边儿去吧。”
海泽尔望着她的盘子,眉毛扬起又落下。看来埃德娜是疯了。
“真好吃啊,埃德娜。”茉莉大声说,海泽尔狠狠剜了她一眼。
埃德娜感激地笑了。“谢谢你,茉莉。”她高兴得满脸放光。
第二部分餐厅里的小变化(2)
“白茉莉,”安德斯通小姐的声音从餐厅那头喊过来。“不管你多么喜欢埃德娜做的饭菜,你应该知道,在餐厅里叫喊是违反孤儿院规矩的。你待会儿到我办公室来一躺,接受惩罚。”说完,她一口喝光杯子里的雪利酒,打了个醉醺醺的嗝。
太好了,茉莉想,她看着埃德娜,心想不知埃德娜是不是记得茉莉的其他指示。只见埃德娜狠狠瞪着安德斯通小姐,脸上满是怒气。面颊上开始泛起一片红晕,整个脸都气得变了形。
“有什么不对吗,埃德娜?”安德斯通小姐轻快地问。
埃德娜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像一座正在燃烧的火山的正中心。接着她就爆发了。
“不对……不对?白茉莉刚才称赞了我做的饭菜,阿格尼斯·安德斯通……”
安德斯通小姐吃惊地张大嘴巴,一小片腰子从嘴里掉了出来。埃德娜从来不敢跟她顶嘴,也不敢当着孩子的面喊她的教名。
“……她称赞了我的白桃花心木细面条……也许声音大了点儿,但我喜欢她大声夸我,而且,我喜欢她。我喜欢她得不得了。我喜欢她,超过我喜欢意大利烹调,而我喜欢意大利烹调,超过我喜欢世界上的其他所有东西,可是你,你居然敢训斥她!”埃德娜用一面意大利国旗指着安德斯通小姐,吼道,“我用我这该死的、倒霉的身体发誓……你这混蛋待会儿决不许惩罚白茉莉!”
安德斯通小姐放下刀叉,站了起来。“埃德娜,我想你今天可能需要放放假。”
“放放假?你准是在开玩笑。我的工作刚刚开始。我还有一座要命的大山需要攀登呢。我还要学习意大利烹调的所有技巧呢。”埃德娜把那面意大利国旗贴在胸口,仿佛在宣誓一样,她踏上一把椅子,接着又站到一张桌子上,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因为我要成为世界上最棒的意大利厨师。”
大家都呆呆地看着她。戈登·波伊斯忍不住顺着她的裙子往上看,想看到人们传说的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