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3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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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真的。我还要去帮他拉选票。 
  有没有搞错?他是黑社会耶,人家怎么会选他? 
  你何事这么宝。他去竞选,肯定另外有个身份。要是讲明是帮派老大,恐怕要被选派到牢房里去。 
  什么身份? 
  摸出张名片,我递给苏丽,你拿着,有事时可以做个护身符。 
  名片印得比省长的还有派,上面的头衔是大川有限开发公司董事长,东吉区社会福利委员会理事,东吉区社会治安管理委员会委员。“扑哧”一声,苏丽笑了起来,喂,你老大真的开了个这样的公司啊? 
  什么真的假的,就是我们这个大川帮,对外就叫公司。 
  你老大真会赶时髦耶。 
  什么赶时髦?他是有头脑,要对帮派进行现代化管理。 
  黑社会也要现代化? 
  是啊。政府不是说要实现四个现代化吗?我们就搞第五个现代化。 
  怎么搞啊? 
  很多,讲不清的。反正这个月我们这种级别的每个人都要配台手机。 
  苏丽瞪圆了眼睛,真的?你们哪是黑社会,干脆坐办公室算了。 
  未必我坐不得啊。你以为那些人比我们聪明到哪去?不过是运气撞得好。 
  点点头,苏丽沉默了一阵,抬起头说,龙哥,我想做点事。 
  我看着她,你讲喽。 
  我想开个服装店,苏丽展颜一笑,我好喜欢卖衣服的。 
  卖衣服?河东是电游场,河西是红灯区,谁来买你衣服。 
  我到其它地方开嘛。 
  那不行,我不放心。 
  人家又不是小孩子了,苏丽把筷子一放,撅起了嘴。 
  我最怕她不高兴,但又不能就这么软了。我想一下吧,不过今晚上我要你扮护士。 
  你想怎么样都行,苏丽一笑,声音里滴得出糖水。 
  拉选票是件很麻烦的事,说起来却简单:要钱的送钱,要肉的送肉,都不要的就只好动刀子了。跟着王一川送了两回钱后,我就烦了,老大,动刀子我上,送钱这事我做不来。 
  王一川近来脸上多了些笑容,听了这话也没板起脸,只是哑着嗓子说,有个人要你亲自去搞定。 
  没做声,我晓得这个人肯定不好惹。 
  陆大有,听说过吗?就是市人大的副主任。这老家伙,硬顶住不让我上,也不晓得吃错了什么药? 
  人大主任不是你干姐么?他一个副主任还敢怎么样? 
  这你就不懂了。老家伙很有点威信,他要硬顶我就通不过。 
  我去搞定。 
  他软硬不吃,你要动点脑筋。 
  陆大有,五十三岁,退伍军人,副团级,在越南打过仗,立过一次三等功。看到这我就倒吸一口冷气。在战场上混过并立了功的人对生死多少有点无所谓的。这种人一向是我的偶像,现在却要我去找偶像的麻烦。心里沉得很,这是以前没有过的。 
  原以为市人大机关肯定警戒森严,没想到大摇大摆就走了进去,居然没有遭到盘查——也许是我一身名牌让人误以为是哪位领导的公子吧。他妈的要是我老爸没死也许真的就是了。想起他们的死我的血管里就变得滚烫,胸口发胀心脏狂跳,如果不找件事来发泄一下我就会被这股火毁掉的。跳起来我抓下了高高悬空的一片树叶。不错,弹跳力跟以前一样好,手法也很准确,没有抓错一片。这样我的心情才畅快了一点,东张西望努力把地形记下来。这就像当初背课文一样,当然,还需要有良好的方位感。我总是先找到场内最高的建筑物,以它为中心点按东西南北在脑子里画幅地图。实际上它并不一定处在中心,有可能偏南或偏北。但这没关系,只要它是最高的,从各个方位都能看到就行。万一脑袋里记乱了,抬头看看它,就能判断出该往哪个方位、哪条道路进攻或者撤退。这个方法是我自己悟出来的,在实践中还蛮有效果。可见我要是去搞军事,说不定也会立个三等功,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混个将军当当。要晓得,除了当作家外,做个威风凛凛的将军是我最大的心愿。 
  六栋四单元就在眼前,抬头我就看到三楼左边阳台上一个小男孩探出个脑袋对着天上笑,鲜红的气球在他的右手上晃来晃去,这小男孩的脑袋也像个气球,圆圆的晃个不停。我晓得他肯定是陆大有的宝贝孙子,所以看了他很久——也许我需要故伎重演。 
  气球晃着晃着就脱了,小陆立刻伸手去抓,他脚下大概垫了凳子,一探身腰部就横在栏杆上。有女人的尖叫爆响,但叫得再响也阻止不了小陆拼命去抓球。抓球目前是他的小脑袋里惟一的念头,他根本想不到这会带来致命的危险,所以他无可挽回地栽了下来。令我惊讶的是,他真的追上了气球,并且在空中抓住了它。头顶的叫声此起彼伏。跨前一步我站稳了桩子。一个从三楼摔下的小男孩带着风声他的冲劲可以撞晕一匹马。好在小陆在空中的姿势已由倒栽葱变成了横着身子背部朝下。接住他时双手就势往下一沉,卸掉一半的冲劲。尽管如此胸口还是一闷,差点没稳住桩子。 
  楼梯道轰隆隆地响,像是在打滚雷。最先蹿出来的竟是个半老头,虎背熊腰,推了个平头,有点像谁去了。这肯定就是陆大有了。陆老头跑得比他儿子还快。放下小男孩我冲他一笑,这笑不是在敷衍,而是发自内心的——这老头有种令人尊敬的气质。小陆没事,也不哭,只是咬着嘴唇不做声。陆大有把他丢给儿子,然后抓住我的手大摇起来。 
  感谢啊,感谢。 
  哪里,应该的,没事就好。我做出要走的样子。 
  何事?陆大有一脸的惶恐,上去坐,上去坐。他的手像把铁钳一样钳住我。他身上有股热情像是铁匠铺里那一炉旺火,什么东西都融得化。几乎忘记了我是去对付他的,跟着这位老战士上了楼。房子是三室一厅,里面摆设虽然说不上是寒酸,但跟他的级别明显不配。我跟王一川去过两个做官的家里,不过是副科级,但一个人修了栋大房子,里面的装修就好像是高级酒店,他妈的也不晓得哪来那么多钱。对老头的尊敬又多了几分,同时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心里发沉——杀一个恶人最多是把命赔上,也许会心情紧张,但良心上不会有什么过意不去,但杀一个清官呢?老子虽然是人渣一个,也晓得清官杀不得。坐在沙发上我一时不晓得该说什么,装模作样喝了口茶后抬头往对面墙上看。那里既没有现在流行的壁挂,也没有附庸风雅的油画,而是贴了一张领袖像。以为是毛泽东,认真看了才晓得是彭大将军。现在我才悟清陆大有到底像谁了。尤其是那嘴唇和下巴,像呆了,钢铁铸就一般。我晓得这种人内心一旦打定了主意,九头牛也拉不回的。当年毛大爹都挡不住彭德怀写万言书,在会上骂娘,我这种帮派小头目能吓退陆大有这样的老革命么?心里猛打鼓但我脸上毫不露声色。陆大有一点也不摆架子,大声大气地跟我扯谈。 
  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 
  我没有脸红算我功夫深。 
  你练过打吧? 
  练过。 
  一看就晓得,我当兵时也练过。 
  你当什么兵? 
  搞侦察。 
  是在打越南吧? 
  老头大为高兴,你还蛮清楚,现在的人,早忘了这些事了。 
  喝水不忘挖井人。我们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是搭帮你们流血流汗。我一门心思想哄老头高兴,把从电视上捡来的好句子一把一把地甩出来。 
  老头神色却变得落寞起来,流血流汗流得再多,也被人忘记了。 
  怎么会呢?你这样的人,是最受人尊敬的。 
  尊敬是在嘴巴上,别人真正放在眼里的是当大官的和赚大钱的。 
  那不一定。像我,就对那些人看不大起,真正服狠的还是你这样真刀真枪干出来的。 
  眯着眼睛看了我一下,陆大有嘴角边露出一丝笑容。顿时我有种很奇特的感觉——我想象中爷爷的形象就应该是这样。 
  喝酒的时候陆大有用的竟是一只大瓷碗,样子虽然老土了一点,但很实在,一碗大概可以盛半斤酒。这样的碗现在也难得找到了,就像陆大有这个人。受他的感染,我也放开了大口大口地灌,并且发现自己的酒量还大有发展前景。只是他们一家轮流敬我的酒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始终没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那个叫旺旺的小男孩坐在对面,瞪圆了眼睛看我。小孩有种特别的敏感,莫非他感觉到了什么?讲真的,我总担心他突然站起来指着我大声说,爷爷,他是个坏人。我甚至不敢去看他了,挤出笑容来跟陆大有对干。 
  小楚啊,我看你很有正气,现在我们国家就缺你这种年轻人啊。 
  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挖个地洞溜走,我不好点头也不好摇头,笑是更加笑不出,只好又端起杯子。 
  两碗酒落肚,陆大有那个副团级的形象就不见了,坐在我身边的乃是一个无所顾忌、好发议论的老兵。 
  你们这一代对毛主席感情还是蛮深的。 
  这天下是哪个打的?是毛主席打下的。毛主席是最有骨气的一个人,最敢出头,他要是看到现在这些人这副鸟样,不气死才怪。 
  老陆。他老伴很敏感地叫了一声。 
  陆大有的眼睛立刻瞪了起来,讲不得啊?他这一瞪眼简直有猛虎下山的威势,一桌子都不敢做声了。 
  小楚,来,喝。 
  看到他儿子儿媳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劝道,陆伯伯,喝了这杯就算了。 
  那怎么行?要喝就喝个尽兴。他瞪着眼看我,把我看得心虚。喝就喝吧,喝得人飘起来又沉下去,什么烦心事都不用去想了。 
  完事时陆大有已不能起身了,半躺在沙发上大着舌头讲,小楚,有空常来玩啊。 
  看着他硕大的身影瘫在沙发上,心里陡然有种酸楚的感觉。酒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麻木了这颗心,所以我格外痛苦。下了楼我就坚决要他儿子别送了,我需要一个人走一下。月光和风都很爽,两边的树挡住了许多喧闹。把手插在裤袋里,低着头,我走得很慢。其实并没有想什么,很多问题靠想是解决不了的,最好的办法是什么都不去想。放松了走在月光和树影之中,真不想走出去,真想永远留在这清净的地方。可是无论走得多慢,我终于还是走了出来,竖在路边,木头一样。黑夜的公交车从眼前蹿过,带起一卷风。打了个激灵,头不怎么涨了,但心却重得恼火。 
  第二天下午,我带了两个弟兄在河西搞巡查,心里盘算着怎么去摆平陆大有,越想头越大。 
  楚小龙,迎面两个公安甩着膀子过来了。 
  杂种,我心里骂了一句,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何解,这么热的天还出来,不要太辛苦了。 
  他妈的,手气不好,输了钱,出来转转。 
  手气不好就冲一冲嘛,我请客。 
  他们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其中一个口里道,大白天的,怕影响不好。 
  什么影响不好,你们是来检查工作的,小姐们欢迎还来不及呢。 
  对,对,是检查工作。他们咧开嘴大笑起来。 
  要小弟带了去,我连他们的背影都不想再看。这两个宝,要是没有身上那层皮,比我最烂的小弟还要烂。不过没办法,这地盘还得靠这些人罩着,必须喂他们糖吃。只不过他们太有主动权了,我们只有讨好的份,这样也太任人宰割了,很不爽。一定要想办法改过来,至少要跟王一川讲讲,他那人想出的办法才够狠够辣。 
  手机响了。说曹操曹操就到,我想到王一川他就打电话过来了,要我去大富豪吃饭。大富豪就在前面的同庆路上。跟小弟打了个招呼,我走路过去。进了包房只看到王一川,这倒是想不到的。他看到我,只点点头。说老实话,他这样子还让人受用些,我就怕他笑。他一笑的话,说不定就有人要倒霉了。 
  陆老头死了。 
  还没坐稳我就听到这一句,一时没回过神来,木木地看着王一川。 
  昨天夜里十一点,脑溢血。 
  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不吭声,只点点头。王一川看着我,露出一丝笑容。他以为是我做了手脚。就算是吧,我心里紧得很,一句话都不想讲。 
  主菜是一只小王八,酒是五粮液,很精。我想去倒酒,却被王一川抢先了。小龙,这杯酒我是一定要替你倒的。 
  只好受了。端起酒杯我说,大哥,我敬你。 
  两人一干而尽。拿起筷子他说随意吧,但我随意不起来。王一川即使是轻描淡写的时候也透出种无形的压力,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