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剑
不多时,厅门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女跑了进来,目光扫过大厅内的四个人,然后在李天心和沐弘思之间游移片刻,上前抱住沐弘思道:“沐姐姐,你样子比小时候变了好多,诗诗好想你啊。”
沐弘思也抱住她笑道:“咱们得有十年没见了,姐姐也很想你,你的样子也变了……”
旁边,李天心听着她们叙旧,悄悄用手中的剑柄捅了捅坐在旁边的叶希,低声问道:“她和沐姑娘十年没见过面,还说样子变了很多。那凭什么刚才只看了我们两眼,就咬定我不是沐姑娘……”
叶希没等她说完,便低声笑了笑,一脸正经的说道:“你们的气质天差地远,太好分辨了。别说是两眼,我一眼也能分出来……”说到这儿,忽觉脚上一痛,靴子上多了一个鞋印,连忙“呵呵”笑着道:“刚才和你开玩笑,别生气。我猜这位姑娘是知道她的沐姐姐不会舞刀弄剑,才会认的这么肯定。他们镖局这一行经常出去行走江湖,很多时候是靠兵器分辨身份的。”
李天心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长剑,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佩剑出卖了我……我还真以为是……”
叶希看她若有所思,又笑道:“不过说真的,你和沐姑娘的神情气质的确有些许差别……”
便在此时,厅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沐弘意陪着沐老爷和沐夫人赶了过来,走在他们旁边的,还有一个威风凛凛的中年汉子,正是隆顺镖局的总镖头徐寿昌。
徐寿昌边走边道:“诗诗,都长这么大了还大厅广众的搂搂抱抱,也不怕让人笑话。哎,都怪我没好好管教你。”
徐诗诗这才放开抱着沐弘思的手,“嘻嘻”笑道:“我松手就是了,爹。”
沐弘思先上前对徐寿昌施礼,才走到自己父母兄长身边,偎在母亲怀里说了几句话,突然想起还没给孟天名他们引见,连忙同沐弘意一起把孟天名三人和徐家父女相互做了介绍。
沐老爷对徐寿昌说道:“我一家能逃出京城、躲过焦家的追杀,全是靠这三位少侠相助”
徐寿昌早就听他赞赏过孟天名三人的智谋勇敢,一直都想见上一面,此刻看他们俱是年纪轻轻、相貌出众,当下笑道:“正所谓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能结识几位少侠也是有缘。”
孟天名和叶希闻言,一齐抱拳道:“前辈言重了,能认识前辈是我们的荣幸。”
李天心也道:“您是江湖前辈,我们要向您多多学习才是。”
徐寿昌看他们谦虚识礼,心里更是喜欢,说道:“年轻人不骄不躁,谦虚好学,实在是很难得。改日我带犬子锦书与你们引见,你们年轻人多亲近亲近,交个朋友。”
徐诗诗在一旁接道:“前些日子我哥哥北上运镖,在回来的时候受了些伤,所以现在不方便来见你们,你们不要见怪呀。”
沐弘思听她这么一说,关心道:“徐大哥的伤势严重吗?”
徐诗诗皱了下眉,又微笑道:“伤的很重呢,不过已经好很多了。”
沐弘思道:“方不方便让我去看看徐大哥。”
徐寿昌道:“世侄女你有心,等下就让诗诗带你去好了……现在先不说这个,你和朋友远道而来,应该都饿了,我让家丁在偏厅摆了饭菜给你们接风,咱们先去用饭。”
徐家父女走在前面,带着众人来到偏厅。
里面一张圆桌上摆满了酒菜,极是丰盛。
徐寿昌安排众人一一坐下,笑道:“各位就当是在自己家里好了,千万别跟老夫客气。”
众人边吃边聊,言谈很是投机。
酒过三巡,一个年轻人在佣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向徐诗诗道:“给沐家妹妹和新朋友接风洗尘,却不叫我,以前真是白疼你了。”微笑着抱怨完,便挥手叫佣人退开,对沐老爷和沐夫人欠身道:“沐叔叔、沐婶婶,小侄有伤在身,出来晚了。”
孟天名与叶希看见他虽然肩上带伤,面色有些苍白,却掩不住英挺之气,当即猜到他就是徐寿昌的儿子徐锦书。
果然,沐弘思站起扶住他道:“徐大哥,你有伤在身,还是先坐下再说。”
徐诗诗也连忙扶着哥哥在自己旁边坐下,又让佣人多加了份碗筷,一脸“无辜”道:“你伤没全好,爹爹他不让我叫你。”
徐锦书微笑道:“技不如人,虽伤无怨。你快介绍那几位朋友给我认识。”
徐诗诗应了一声,简单把孟天名三人介绍了一下。
徐锦书听妹妹介绍完,分别向孟天名三人敬了酒,很是高兴道:“我早听弘意兄提过几位,今日实在相见恨晚。”
孟天名三人谦虚了几句,又随意闲话了一些家常。得知徐锦书也是十天前才回来,一直都在闭门养伤,今日才能勉强出来见客。
沐弘思看徐锦书的右臂一直不曾抬起,显然伤的很重,关心道:“请恕小妹出言无礼,徐大哥你是被谁所伤?”
沐弘意虽然不曾离开镖局,却也一直没听人提起过徐锦书的伤,当下也有些好奇道:“徐兄你武功不弱,是不是被奸人暗算才受伤?”
徐锦书苦笑了一下,说道:“我是被暗器所伤,但也技不如人所致,谈不上暗算。”
叶希听他这么一说,皱着眉头道:“徐兄你右臂的伤这么重,应该不是中了普通暗器。莫非暗器上有毒?”
徐锦书看了看身旁的父亲,得到眼神允许,才轻轻点了点头。
就听徐寿昌道:“在坐没有外人,老夫也不隐瞒了。老夫看过打伤犬子的那枚暗器,怀疑和幽冥教有关。只是那幽冥教近二十年都没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不可能无端伤害犬子。所以我一直都不太肯定,也不向诸位提这件事。”
孟天名等听道“幽冥教”三个字,当即提起了精神。
第六章 神医疑
徐锦书饮下一杯酒,慢慢把当日受伤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那日他押镖回来,带着镖队在安徽省界一处相熟的客栈休息。快入夜时,突然听到屋外有争吵的声音。带人出去一看,发现是有两个人在搜他们的镖车和镖箱。虽然说当时托运的镖银早已安全送出,箱内空无一物,但那两个人这么做显然是没给隆顺镖局面子,随行的镖师、趟子手便和他们吵了起来。双方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一经交手,徐锦书便看出那二人武功都是深藏不露,便喝令众镖师小心,并亲自挡在前面抗敌。
对方的武功的确深不可测,拆到二十余招,徐锦书便渐落下风。一众镖师见状,便一拥而上要护住少主。对方看他们人多,不想多做纠缠,放出暗器打伤了徐锦书的右臂,并趁乱离开。
众镖师看见少镖头的伤口不断流出毒血,自己这边又没人是敌方的对手,只好帮徐锦书放出部分毒血,然后给他服了些走镖惯用得解毒药物,再连夜护送他回隆顺镖局……
徐锦书简要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又从怀中取出一枚铁锥放到桌上,道:“就是这个暗器了。”
孟天名、沐弘思、李天心和叶希四人全都停下了手中的碗筷,一起看着饭桌上的那枚骷髅铁锥,脑中所想的也俱是同一件事。
徐寿昌想起爱子的伤,原本和气的脸上也忍不住浮现怒色,愤愤道:“这骷髅铁锥名叫束魂锥,是幽冥教的独门暗器,剧毒难医。想我隆顺镖局和幽冥教素来并无仇怨,真不知道他们为何下此重手。”
沐弘思皱着眉头,暗自思索道:“幽冥教和焦家有勾结,难道是焦家又派了追兵来?或者是幽冥教的人已经知道我和孟大哥杀死牛头马面、封泽护法的事情,又查到我们全家躲在徐伯伯的镖局,才向徐大哥下手示威……”
孟天名剑眉深锁,心中也是不住思量:“……难道是森罗铁匣在我手上的消息已经不小心传了出去,有幽冥教的人暗中跟踪我们,连累了徐家……”
徐锦书看他们听到“幽冥教”后都面露异色、沉思不语,不禁有些诧异道:“家父说幽冥教在江湖上已经销声匿迹多年,为何你们却都是一副早就听说过的样子?”
叶希笑道:“不只听说过而已,在下还和他们教中的黑白无常有过一面之缘,交过手、打过架。”
李天心接口道:“当时一起打架的还有我,和我的师弟,对了,还有沐老爷他们一家也都见过。”顿了顿,向沐弘意解释道:“当日焦家派来追杀我们的那两个又黑又白的怪物就是幽冥教的无常使者。”
沐弘意自从和妹妹失散,还无瑕听她细述其中经过,所以并不知道当日追杀他们的黑白无常就是幽冥教的手下,当下问道:“我只记得他们的名字是黑白无常?你从何得知他们是幽冥教的手下?”
李天心道:“我也是听师弟和沐姑娘说的。他们失踪的那段日子遇到幽冥教的一位前辈,所以打听到很多消息。”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又都移到了沐弘思和孟天名身上。
沐弘思心知自己失踪这么多天,迟早都要给家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便道:“李姑娘说的没错。当日在客栈,我和孟大哥是被幽冥教的人抓走。那人已经离开幽冥教十几年,是前任教主的女儿。她抓走我不过是出于一场误会……”接着就像当日把事情告诉叶希、李天心一样,捡了些大致经过来讲。最后说道:“后来师傅见我帮过她的忙,便收我为徒,传我武功。”
孟天名听她说完,又补充道:“我同洛前辈她相处多日,清楚她绝非恶人,愿意以性命担保她与幽冥教所做的诸般恶事无关。”
沐老爷和沐夫人听到自己女儿意外学了“邪教”的武功,都隐隐觉得不妥,但是木已成舟,也无可奈何。在他们看来,女儿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倒是做哥哥的沐弘意忽地想起一事,皱起眉头道:“难道焦家的人知道咱们一家都躲在徐伯伯这边,才又派幽冥教的人来抓妹妹,还打伤了徐兄……若真是如此,我们实在有愧徐伯伯您一家。”说着说着,脸上显出忧色。
李天心道:“焦家要是再敢派人来,我和师弟一定帮忙给徐大哥报仇。”
徐诗诗也附和道:“他们真敢再来,我也决不放过他们,我们隆顺镖局可不是好欺负的。”
叶希见她们都是义愤填膺的样子,笑道:“两位先别太着急,在下觉得徐兄受伤这件事和沐老爷一家应该无关,其种原因还有待查明。”
徐寿昌道:“叶少侠言之有理,老夫也正在安排人手调查此事,只是不知道该从何入手。”
徐诗诗道:“那些人实在狠毒,险些害得哥哥右臂残废。幸亏有位神医来我们镖局化缘,又有祖传的解毒神方,才治好了哥哥的伤。”
沐弘思道:“徐大哥福大命大,自然有福星保佑。”
李天心低声自言自语道:“不过我以前只听说和尚、道士、尼姑要靠化缘为生,却原来行医也这么清苦,就算学成神医还要出来化缘,难怪师傅和师伯都说江湖上谋生不易……”
叶希坐在她旁边,刚好听到了这番话,暗暗皱起了眉头……
第二天一早,李天心刚刚梳洗完,就听见有人“砰砰砰”不断敲门,开门一看,却是叶希笑嘻嘻的站在外面,后面还跟着孟天名和沐家兄妹。
就听叶希笑道:“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启发我想到了徐兄受伤的原因,快跟我一起去找徐兄他们。”
众人跟着他来到徐锦书的房间,在门口又遇到了正在敲门的徐诗诗。
徐锦书打开房门便见到这么多人,颇有些吃惊,问道:“各位这么早找我,是出了什么事吗?”
徐诗诗道:“我不知道他们来这里做什么……我来是想告诉你那位神医今早不见了,桌上只留了这张字条和这张药方。”
徐锦书接过字条,念道:“依方服十帖,伤势自当痊愈,有急事在身,别过。”
李天心不解道:“他这么着急离开干吗?是不是这里吃的不好,赶着去别的地方化缘?”
徐诗诗急道:“这怎么可能?他治好哥哥的伤,我们一直把他当恩人,吃的、住的、用的都丝毫没亏待过他,我保证他去哪儿也化不到这么好的缘了。”
沐弘思道:“或许他真的有要事在身,才会不辞而别。”
孟天名沉思道:“这个神医来的古怪,走也走的也不明不白,其中只怕大有文章。”
叶希在一旁笑道:“这可真是巧了。我把你们找来,就是想让徐兄带我们去见见那位神医,想不到还是缘悭一面。”
徐锦书道:“叶兄可是看出了什么?”
叶希眼睛亮了亮,说道:“在下昨夜细细思索,认为那名神医应该是专程来给徐兄医伤,今天他不辞而别,倒让我更加肯定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叠着的纸,对着徐家兄妹展开道:“你们口中所说的神医,可是画像上这个样子?”
孟天名等人站在叶希身后,闻言也围了过去,只见他手中所持的画像很是眼熟,却是那日从周大运手中得到的绘有华医门在逃弟子的图像。
第七章 易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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