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也无奈 作者:叶辛





  郎京杰内心震颤着,悍然不顾地转过身去,搂抱着卓玛,在她淌满了泪水的脸颊上安慰般亲吻了一口。
  卓玛就像是没感觉一般,她的身躯在郎京杰的怀里颤动起伏。
  郎京杰惶惑地抚慰道:“卓玛,都、都怪我,惹你说起这个话题。说吧,后来呢,干脆一并说吧。”
  卓玛像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娃娃,耸动着双肩,抽抽嗒嗒地说:“一切都过去了,说心里话,我真得感谢我的那些穷困清贫却又像我们州长说的超然静谧、守望着和谐安宁的乡亲,我真得感谢那个说我们这里就是香格里拉的新加坡客人,我真得感谢副省长跑来迪庆宣布,这一片乡土就是人们久久地寻觅了半个多世纪的英国人书中写的世外桃源、人间仙境。是这一切使得我们有了旅行社,我也做起了导游。”
  “这么说,我也得像你一样感谢他们,”郎京杰接过话,面对着卓玛诧异的眼神说,“是你们旅行社王经理,为了更好地发展旅游,请我来拍香格里拉的照片编撰画册的。要不,我怎么能认识你卓玛啊。”
  “是这样啊。”卓玛惊喜地扬起了两条长长淡淡的眉毛。
  “我哄你干什么呀。”说话间,郎京杰又想要亲吻卓玛,卓玛车过脸去躲避着,双手紧紧地扳住了郎京杰的肩膀,严肃地说:“郎杰,你不经我同意就吻,是不是听说了关于我们婚俗的流言?”
  “不、不是的,”见卓玛一脸少见的严厉,郎京杰知道她心中还存有疑虑,以为自己是那种逢场作戏的、轻佻的旅游者呢。他连忙正色道:“我以摄影艺术为生,这些年里,走南闯北,不知走过多少地方,从没一个人,像你这样深深地打动我的心。”
  “那你多大了?”
  “二十八。”
  “成家了吗?”
  “有了家我还能这样子浪迹天涯么。”
  “那你到底是干哪样的?”
  “我么,你猜。”
  “我猜不出。”
  “我的老家在烟台海边。从小我就喜欢旅游、拍照,大学毕业后,在一家书画出版社干了两年,实在不习惯那种呆板的生活,我就辞职出来,满世界游逛摄影……”
  “那你靠啥子过日子?”
  “出书,参加摄影展,编摄影画册呀!”
  “那能养活自己吗?”
  “怎么不能,我都出十几本画册了。要不,你们王经理怎么会请我来。”
  “你就想这样一辈子游逛下去?”卓玛讷讷地问。
  “哦不,自从悄悄恋上了你,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要在你们这美丽迷人的香格里拉安家了。”
  “真的么,”尽管卓玛仍在极力掩饰自己的激动,但她说话的嗓音,还是泄漏出她内心的惊喜。
  郎京杰听出来了,他又忍不住想去吻她,没料想卓玛眼明手快地捡起了他扔在一旁的氧气包,挡住了他道:“你还是吸够了氧再说吧。一会儿,我们还得赶去看杜鹃醉鱼的奇观呢。”
  “什么叫杜鹃醉鱼?”
  “哈,你连这都不晓得,亏你是个男子汉哩。年年五月,碧塔海畔的杜鹃花儿全开了,好繁好艳哪,像花的海洋一样,高原的风儿一吹,花瓣纷纷飘落在水面上,引来海子里的游鱼争着吞食,吞得多了,鱼儿醉了,翻转肚皮,醉而飘浮于水面。就这样子,杜鹃和醉鱼形成了湖面上难得一见的奇特景观。”
  郎京杰击掌道:“真妙啊。”
  “嗨,告诉你,更奇的是,有月色的夜晚,碧塔海边林子里那些飞禽走兽,也会趁着月色,到海子里捞食水面上的昏醉之鱼。”
  “噢,真是神仙居住的地方。”郎京杰仰着脸,感慨万千地叹道。
  “莫叹了,你还是快吸氧吧。”
  “要得。”郎京杰答应着,重又埋头吸着氧气,眼角却不安分地扫来扫去,草坡上,远远近近地全是开得鲜艳艳的花朵,似在对着他微笑。卓玛像明了他的心思一般,指点着花丛告诉他,这是报春花,那是各式的杜鹃,瞧啊,有黄杯杜鹃、卷叶杜鹃、白雪杜鹃、川滇杜鹃,那边,看到没有,那是最珍贵的棕背杜鹃,是国家重点保护的,还有柳叶菜、马先蒿、毛茛花、金蓬花。
  “嗳,你等等,”郎京杰又叫唤起来,“你怎么啥子花都叫得出名字啊,说慢一点,我记都记不住。”
  “这有啥稀罕的,全是高山花卉,”卓玛边说边使劲地嗅着鼻子,“你下细地闻闻,吹过来的风里,连香味儿都不一样。”
  说话间,郎京杰剩下的半袋氧气吸得差不多了,卓玛关切地问:“脑壳还胀得难受吗?”
  “好多了。”
  “那我们到碧塔海去。”
  “要得。”
  听他答得爽快,卓玛先站起身,郎京杰哼了一声,伸出手臂,似乎想求卓玛逮他一把,卓玛一手接过氧气包,一手拉着他,说一声:“起。”
  不料她的手刚搭上他的手,如同通了电一般,就被他狠狠地使劲一逮,卓玛站立不稳,一下子倒在草坡上。没待卓玛闹清是咋个回事,郎京杰的一整个身躯就压到了她的身上。卓玛生气地想要把他掀开,没曾想用的力气过大,他借着她的力,双手牢牢地拽紧了她的衣衫,卓玛压倒在他的身上。不待卓玛脱身,郎京杰一个翻身,重又把她压在身下。
  遂而,两个人就在草坡上扑打翻滚起来,嫩鲜鲜、繁艳艳的花朵儿被他们压扁了一大片。卓玛终究是个姑娘,在连续翻滚了十几个来回之后,气喘吁吁的郎京杰还是重重地把她压在身子底下,脸涨得通红通红,哀求般地唤着:
  “卓玛,卓玛!”
  卓玛已经没多少力气挣扎了,她只是费劲地伸出一只手,使劲地推挡着他的脸叫着:
  “不成,郎杰,你咋也变成了野汉子?不能、不能在这里……”
  “你说在哪里?”他说话时热烘烘的喘息直扑到她的脸上。
  卓玛把脸车转到一旁去,几乎是耳语般地吐出一句:“晚上……”
  “你不哄我?”
  “我哄你干啥子。嗯——”
  没待卓玛说完,郎京杰出奇不意地把两片嘴唇压在了她的脸上。卓玛起先仍不肯就范,可经不住他的执拗的进攻,终于双手紧紧地扯住他的头发,回吻起他来。
  高原的风声里带着浓郁的花香。
  雪域的春夜,一擦黑就凉下来了。从宾馆关严了的窗户外,还是能隐隐地听见远处院坝里热巴舞的铜铃声和手鼓鲜明的节奏。
  回到107客房,郎京杰改变了自己多年来在旅途中养成的习惯,只是漱了漱口,洗了一把脸。不再沐浴,爽爽快快地泡在浴缸里。从碧塔海回到中甸,旅游团队里兴犹未尽的游客,邀他去街上随便逛逛,看看夜市,他也以缺氧为由婉辞了。进餐厅吃晚饭,饭后去服务台租氧气袋,回进客房,走路的时候,他都记着卓玛的规劝,慢条斯理地,故意走得很慢,脚步放得很轻,尽量减少氧的消耗。
  一切都安顿下来以后,他坐在手提电脑前,一边整理着今天拍摄的照片,一边等待着卓玛。
  她答应了的,今晚上要来。
  他等待着她的到来,他怀着焦灼的心情期待着她的到来。她会来么,虽然她被他在草坡上压在身下的时候答应了他,可她就是失约不来,明天随便找一个理由,还是能轻轻巧巧地搪塞过去的。他也拿她毫无办法的。可他衷心地切盼着她的到来,他的整个身心都涌动着和她亲昵的欲望。这会儿,心中愈是无底、没有把握,这种切盼的心理也就格外的强烈和焦灼。
  在短短的几天里,不知不觉之间,郎京杰已被卓玛的相貌和性格深深地吸引住了,每天见到她、听着她有准备的、或是即兴发挥的导游词,他都觉得是一种享受,美的享受。别说还有她的歌声、她那浑厚之中带着藏族姑娘特有的高亢的嗓音,都深深地吸引着他。
  数码相机拍下的照片,都已输进了电脑。碧塔海附近黛色的群山,半湖青山半湖水的景观,悠然地徜徉在广阔的草甸上的牛羊,绚丽灿然的各式山花,还有那岸边的浅滩、清静的湖水里倒映着的蓝天、白云和葱茏的树林,全被他拍了下来。和往天不同的是,今天的照片,绝大多数都是风景,几乎没有卓玛的镜头。郎京杰记得,坐在湖岸边的廊棚里吃着藏族的烘糕、油炸果,喝着酥油茶的时候,他举着相机,四处寻找卓玛的身影,就是看不见她。直到他走出廊棚,这才发现,她被一帮游客围着,正在山坡上合影呢。
  整理完照片,郎京杰没什么事儿干了。卓玛还是没来,郎京杰等得焦急,轻轻地打开房门,朝着长长的走廊两端瞅了几眼,走廊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今天游了碧塔海,已经够累的啦,听说明天游东巴教的圣地白水台,一来一回二百公里山路,路不好走,比今天还要累。很多游客连联欢都不去了,早早地回客房躺下了。卓玛在哪儿呢?她会不会回自己的住处去休息呢?有游客问过卓玛,晚上是不是也住在宾馆,卓玛说过,回到中甸,她们导游一般都回自己的宿舍去住,不住在宾馆里,这样也可以节省一些费用。她是不是已经回宿舍去了?
  郎京杰心神不定,又提着一只热水瓶,装作去续水。走了一个来回,一个人影也没遇见。多清静多安宁啊,卓玛为什么还不来呢。
  回到客房里,郎京杰觉得脑壳又有些发胀,他不敢怠慢,逮上了窗帘,调暗了灯光,在床沿上静心坐下来,打开氧气包,吸着氧。
  哦,香格里拉是雪域神山,像仙境一样美,无论是水、是空气,那纯净度别处都少见,可为什么偏偏要缺氧呢。写下《消失的地平线》和《永不磨灭的风景》的那两个外国人,为什么惟独没把这一点告诉世人呢。难道他们当年没有感受到,难道他们在自己的书中有意识地回避了这一点,还有成千上万的当代人,他们来过之后,也写下了无数的文字赞颂香格里拉,歌唱香格里拉,却不写缺氧给人带来的烦躁不安。可为什么每一个导游,对每一个前来香格里拉的游客,强调的第一点,恰恰就是高原反应。
  一边吸氧,郎京杰一边胡思乱想着,他一点也没觉察到有脚步声响到门前,他甚至于连门上轻轻地叩击了两声也没听见。及至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汉服的姑娘伫立在门口,他才惊讶地抬起头来,轻声发问:“你……你找哪个?”
  “连我也认不出了?”及至姑娘敏捷地闪身进屋,轻轻地嗔怪出声,郎京杰才惊喜地发现她是卓玛。
  多少天里,卓玛总是穿着显眼的藏服出现在所有的游客面前,郎京杰已经习惯了她那富有特色的服饰。刚才乍一眼看到她穿着一身牛仔服,脸上戴一副双色镜,头发高高地束起,扎一条红绸带,身材突然之间苗条了许多,个头也显高了,愈加亭亭玉立,又加上门外的光线淡弱,郎京杰看闪了眼。
  看到卓玛一进屋,就返身关上房门,郎京杰收起氧气包,腾身而起,扑了上去,不由分说地把卓玛紧紧地搂在怀里。
  虽然换了一身服装,卓玛的身上还是洋溢着一股浓郁的奶香气。卓玛似想挣扎,郎京杰抱得那么紧,她一点也动弹不得。卓玛只得晃着脑壳,低低地劝告着:“不要使那么大力,你缺氧。”
  郎京杰环抱得松了一些,不无责备地轻声问:“你来得这么迟?”
  “我是绕着后门,从走廊那头进来的。”
  “这又是为啥?”
  “怕撞见人呀。”
  “有啥子好怕的。”
  “我们旅行社有规定,不准和客人们有这样的故事。”
  “这叫什么规定。我们是正当恋爱,又不是偷情。”
  “你没见我换了衣裳……”
  “一换就更美了。”
  “就晓得嘴甜。”
  郎京杰冷不防吻了她一下:“你说甜,就给你。”
  说着,见卓玛仰起了脸,享受一般承接着他的吻,他久久地吻着卓玛两片丰满的红红的嘴唇。卓玛也在吻他了,两人站在客房里,如痴如醉地拥吻着。
  郎京杰的内心里有一股冲动,吻着卓玛的同时,他的双手不安分地抚摸着卓玛浑圆的肩膀,隆起的胸部。见卓玛的呼吸局促,胸部起伏波动,一边吻一边哼哼着,他又使劲地去脱卓玛的紧身牛仔服。
  衣服贴身紧绷在卓玛的身上,他又挨得卓玛太近,就是脱不下来,性急慌忙之间,他还是不能如愿。
  卓玛害羞地凑近他的耳畔吱吾着:“灯,把灯熄了……”
  郎京杰明白她不习惯在光影里和他亲昵,他熄了灯转过身来,听见卓玛哗地一声把自己的上衣脱了下来。
  郎京杰重又把卓玛搂在怀里时,觉得她的身躯更显瘦削苗条了,她显得很紧张,仿佛在他的怀抱里不安地颤抖,他的情绪也受了影响,忍不住问她:“你这是怎么了?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