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 创刊30周年外国小说巡展(下)
“如果我们连这种秘密都不能保守,那我们还能干什么,”桑希尔厉声说,“这又不是第一次有人做出牺牲。”
另一位成员坐在椅子上往前靠了靠。他是他们中间最年轻的,但他以自己的聪慧和极端的冷酷无情赢得了全组的尊敬。
“我们的确只注意到要干掉洛克哈特来阻止联邦调查局调查布坎南这一方案。为什么不呼吁联邦调查局局长给他的人下道命令放弃调查呢?这样就不会死人了。”
桑希尔失望地看了年轻的同事一眼。“那你打算如何去向联邦调查局局长解释我们这样做的原因呢?”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拯救费思(3)
“伪装一下真相如何?”年纪较轻者说,“即使在情报这个行当中有时也有余地,不是吗?”
桑希尔兴奋地笑了。“那么我应该向联邦调查局局长说——顺便说一句,他可是希望我们大家永远埋葬在博物馆里——我们希望他取消这可能会一鸣惊人的调查,这样,中央情报局就能利用非法手段打败他的联邦调查局了。太棒了。我怎么没有想起来呢?那么你想在哪里服满你的刑期呢?”
“看在基督的分上,鲍勃,我们现在是在同联邦调查局合作。这不是1960年了。不要忘了CTC。”
CTC指的是反恐怖中心,这是中央情报局和联邦调查局共享情报及资源,向恐怖主义开战的一次合作努力,参加者普遍认为这很成功。而在桑希尔看来,这只是联邦调查局又一次贪婪地插手他的事务。
“我恰好参加过反恐怖中心的活动,”桑希尔说,“我倒觉得它是监视调查局及其行动的理想场所。据我所知,他们没干过什么好事儿。”
“得了吧,我们都在一个小组,鲍勃。”
桑希尔的眼睛盯着那个年纪较轻的人,直盯得屋子里的人都发愣。“请你再也不要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话了。”桑希尔说。
那人脸色苍白,坐回到椅子上。
桑希尔咬紧烟斗。“你想让我跟你具体举例说说联邦调查局利用我局的成就沽名钓誉吗?利用我们外勤特工的鲜血?利用我们无数次挽救世界于危亡之中?他们如何操纵调查来压制别人,来充实本来就很膨胀的预算?你想让我跟你举例说说在我三十六年生涯中联邦调查局如何极尽所能使我们的任务、我们的人蒙受耻辱吗?你想让我说说吗?”那人在桑希尔盯着他时慢慢地摇摇头。“我才不在乎联邦调查局局长亲自来这里吻我的脚丫子并向我发誓永远效忠呢——我动都不动。决不!我说清楚了吗?”
“我明白。”年纪较轻者说,不再困惑地摇头。除了罗伯特?桑希尔,房间里人人都清楚联邦调查局同中央情报局实际相处得挺好。虽然他们在联合调查中因具有更多的渠道有时会碍手碍脚,但联邦调查局决没有搞迫害并想打垮情报局。
但房间里的人也非常清楚罗伯特咬定联邦调查局就是他们的死敌。他们也知道桑希尔几十年前煞费苦心地制定了一些情报局授权的暗杀计划。干吗同这样一个人作对呢?
另一个同事说:“但如果我们干掉这个特工,难道联邦调查局就不会追查真相吗?他们线人遍地。无论我们做得多好,也无法与他们较量。到了那种地步,我们如何是好?”
其他人也开始抱怨起来。桑希尔谨慎地看看他们。聚集在这里的这伙人是一个不稳定的联盟。他们都是不可思议的偏执狂,常常不发表自己的意见。最初将他们聚集在一起就是一个奇迹。
“要是他们的一个特工被杀了,他们正劲头十足地开展的调查的主要证人也被杀了,联邦调查局就会竭尽全力来破案。因此我的建议是,牵着他们的鼻子走。”他们好奇地看着他。桑希尔从杯子里呷了一口水,一会儿又装上烟斗。
“经过这么多年帮助布坎南实施计划,费思?洛克哈特的良心、机智或偏执战胜了她。她去了联邦调查局,开始告诉他们她所知道的一切。稍加想像,我们就能发现此事的进展。而布坎南却对他的搭档已经倒戈一无所知。他也不知道我们打算干掉她。只有我们清楚。”桑希尔暗自庆幸这最后一番话。感觉不错,无所不知;这毕竟是他的行当。
“但是联邦调查局会怀疑他其实知道她叛变了,或者他可能有所察觉。因此,在局外人看来,这个世界上最具动机除掉费思?洛克哈特的莫过于丹尼?布坎南了。”
“你的意思是?”问话者固执地问。
“我的意思,”桑希尔简洁地说,“非常简单。我们不是让布坎南消失,而是向联邦调查局泄露,他和他的客户已经发现了洛克哈特表里不一,而后干掉了她和那个特工。”
“可他们一旦抓住布坎南,他就会说出一切。”那个人马上回答。
桑希尔看着他,就像失望的老师看着他的学生。去年,布坎南已经给了他们所需的一切;现在他可以正式牺牲了。
这伙人慢慢地明白了真相。“因此我们在布坎南死后向联邦调查局透露消息。三人死亡。纠正一下,三人被谋杀。”另一个人说。
拯救费思(4)
桑希尔环顾着房间里的人,掂量着其他人对这次讨论及对他的计划的反应。尽管他们反对干掉一个联邦调查局特工,但他知道死三个人对这些人算不得什么。他们都是守旧派,非常清楚那种牺牲有时是必需的。当然他们为了生存有时要了一些人的命;但是,他们的行动却避免了公开的战争。干掉三个拯救了三百万,谁还有什么可说的?即使死者是无辜的。战死疆场的每一个士兵也都是无辜的。桑希尔认为,暗地里行动,在情报界被优雅地称为“第三选择”,即周旋在外交与公开的战争之间,是中央情报局可以充分证明其价值之处。当然这也会给中央情报局带来某些最严重的灾难。唉,不去冒险,就永远不可能获得荣誉。这个墓志铭可以刻在他的墓碑上了。
桑希尔没有让大家正式表决,因为无需这样做。
“谢谢,先生们,”桑希尔说,“我会打点一切的。”他结束了会议。
第二章
那间木瓦小村舍孤零零地处于一条不长的坚实的砾石路尽头。路边长满了盘根错节的蒲公英、拳曲的草本植物和繁缕。那幢摇摇欲坠的房子坐落在一英亩开阔的土地上,三面由树林围着,那里的每一棵树都在争先恐后地与其相邻的树木争夺阳光。因为处于湿地,还有其它发展问题,这幢八十年的老房子周围从来就没有任何邻居。最近的社区也要驱车大约三英里。倘若有人有胆量穿过那茂密的森林的话,那么距离还不到一半。
最近二十年,这幢简陋的小村舍大多用于青少年的聚会,偶尔也有浪迹在外无家可归的人来这里寻找舒适又相对安全的住处。尽管四面漏风,但毕竟还有四面墙和屋顶。那幢村舍现在的主人已心灰意冷,一气之下,决定把它租出去。他找到了一位心甘情愿预付一年房租的房客,而且还是使用现金支付。
今夜,前院齐腰深的草被劲风吹得摇曳起伏。房后粗大的橡树仿佛也在模仿草儿的动作摇来摇去。除了风声,似乎不大可能再有其它声音。
除了一种声音。
林子里,房后几百码开外,一双脚溅起水走在一条不深的小溪里。那人肮脏的裤子和湿透的靴子说明了他夜里借着弦月的光亮在地形复杂的地带跋涉的艰辛程度。他停了下来,在一棵倒下的树干上刮去靴子上的泥巴。
经过折磨人的艰苦跋涉,李?亚当斯浑身出汗,同时也感到冷。他四十一岁,六英尺两英寸高的身体格外强壮。他定期锻炼,他的二头肌和三角肌说明了这一点。保持良好的体形是他这个行当的需要。虽然他常常一连几天坐在车里,或者坐在图书馆和法院查阅微缩胶片记录,但是偶尔他还得爬树,制服比他高大的人,或像现在一样,在死一般寂静的夜晚跋涉在尽是冲沟的树林中,所以多一点肌肉没有坏处。然而,他已不再是二十岁的人了,他的身体让他了解了这一点。
李一头浓密拳曲的棕色头发似乎永远搭在脸上,迅速而有感染力的笑容,高高的颧骨,还有一双迷人的蓝眼睛能让五年级以上的女性心动。可是,他在职业生涯中多次骨折并受过各种伤,这使他的身体比外表要老得多。每天早上他起床时便感受到这种疼痛。骨头吱吱嘎嘎地响,隐隐地痛。是癌变肿瘤还是关节炎?他有时想。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当上帝在你的票上打孔,他是在行使权力。节食、白费时间去减肥或者劈劈啪啪地踩踏车都改变不了控制你的上帝的决定。
李向前看看。他还看不到那幢村舍。杂乱的森林太茂密了。他一边喘息着缓口气,一边忙乱地拨弄着从背包里掏出来的照相机。李以前经历过几次同样艰苦的跋涉,但从来没有走进村舍里面。不过他看到过一些事情,一些奇怪的事情。这便是他回来的原因。该搞清这个地方的秘密了。
李喘过气来,艰难地走着,伴随他的只有疾驰的野生动物。鹿、野兔、松鼠甚至河狸在弗吉尼亚州北部这个寂静的乡村地区比比皆是。行进时,李听到飞禽掠过的声响,他所能想像的是狂暴发怒的蝙蝠盲目地在他头顶上掠过。而且似乎每走不了几步便会碰上成群的蚊子。虽然事前有人已经付给他一大笔现金,但他正在认真地考虑这一次他要增加每天的费用。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拯救费思(5)
接近林边时,李停住了。他在侦察人们行踪及活动方面有丰富的经验。不慌不忙并有条不紊是上策,就像飞行员飞行前的例行检查。你必须保证万无一失,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你措手不及。
李的塌鼻梁是他当海军时业余拳击留下的永久荣誉标志。在拳击台上,他向同等级别和能力的对手发动富于青春活力的攻击。一双结实的手套,迅速出拳与敏捷的步伐,机警的头脑和坚定的信心组成了他的武器库。大多数情况下,这些足以赢得胜利。
退役后,他的情况还算不错。虽然多年来自谋生路,但他既不富有,也不怎么贫穷;尽管离婚已达十五年,但也决不是孤家寡人。从那婚姻中得到的惟一宝贝已经二十岁了。他的女儿个头高大,金发碧眼,聪明伶俐,还令人自豪地获得了弗吉尼亚大学全额奖学金,是女子长曲棍球队的明星。而最近十年,雷妮?亚当斯再也没有什么兴趣与她的老爸来往了。李十分清楚,如果那不是她妈妈的主张,也是她妈妈允许的。而他的前妻在头几次约会时是那么善良,那么迷恋他的海军服,那么热情地上床。
他的前妻名叫特丽希?巴都,以前是个脱衣舞女,她又同一个名叫埃迪?斯迪普威兹的家伙结了婚。他是一个失业的工程师,还有酗酒的毛病。李认为她惹上了大麻烦,本打算接管对雷妮的监护权,理由是她母亲与继父不能抚养她。而恰好在此时,李所鄙视的那个卑怯的小瘪三埃迪几乎是偶然发明了什么微芯片之类的烂货,使他成了拥有无数巨款的富翁。自那以后,李的监护战就失去了动力。雪上加霜的是,《华尔街日报》、《时代》周刊、《新闻周刊》和许多其它刊物都登了埃迪的事情。他出名了。《建筑文摘》甚至刊登了他们房子的照片。
李拿到了那期《文摘》。特丽希的新房硕大无比,大都粉刷成绯红色或深紫色,颜色深得让李联想到了棺材的内部。窗子同教堂的一样大,家具大得足以使人在里面迷失方向。房子的装饰条、嵌板与木梯多得足够中西部一个典型的城镇整整一年的取暖用柴。还有雕成裸体人像的石喷泉。多么出人意料啊!杂志上横贯两版登着那对快乐夫妻的照片。依李看来,他们最好加上解说词:“格调低下的呆头怪物和性感明星一夜暴富”。
然而,一张照片吸引了李的全部注意力。雷妮骑着李所见过的最漂亮的马,站在一片绿莹莹的草地上,那草地修整得就如一面碧绿的平镜。李小心翼翼地剪下照片,放在一个安全地方——他的家庭影集里。当然,那篇文章没有提到他,也没有必要提到他。但让他难受的是,将雷妮说成是埃迪的女儿。
“是继女,”李看到那一行时大声嚷道,“是继女。这是你夺不走的,特丽希。”在多数情况下,他对前妻现在拥有的财富并不感到忌妒,因为那也意味着他的女儿决不会缺吃少穿。但有时,他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当你多年拥有一件东西,一件成为你自己一部分的东西,爱它胜过任何其它东西,而后又失去了它——哎,李尽力不再老想着这个损失。他虽人高马大,但每当想起胸中的郁闷,都不由得像孩子似的哭泣起来。
生活有时很滑稽。滑稽得就像今天你还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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