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刀.十八日





婊稹!  ?br />   敲门声响起。一下,又一下。我强迫自己镇静,安慰自己至少能够在不利的情形下跳窗逃走。   
  我的声音不知有没有暴露心中的恐惧:“门,没有锁。”   
  微微的停顿,门被慢慢推开,他一步一步地走进来。我差一点儿以为这是另外的某一个人。他的长发被整齐地梳理好,盘起,扎成一个简单的髻,目光亦一改以往的呆滞,缓缓地游走,生机藏不住地流动。更令人胆战心惊的是:他腰间挎了一柄弯刀!   
  我喜欢他披散头发的样子,那时他是安全的,此刻却从头到脚充满了侵略的意味。   
  他在屋子的中间站住,略看一眼房中的布置,目光便锁定在我身上,慢慢地:“你是,秋波劫?”   
  他的声音没有我想象的阴鸷,平滑淳和,十分悦耳。我点头:“我给你说过。”   
  他面无表情,只是那么沉静地注视着我。他的目光并不阴冷,但在固执的沉默中却令我寒意凛凛,寒意并越来越重,几乎将我冻僵。此前如有人说我会给谁吓得说不出话来我一定会嗤之以鼻,现在,实情恰是如此。   
  一个残忍的微笑在他嘴角漾起,他的声音并不改变:“滚。”   
  不待我反应过来,他已转过身去,一步步走出去,反手将门轻轻关上,像来时一样去了。   
  我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好想狠狠地去恨他狠狠地报复他,可恐惧已深入我心,除去远远躲开我不会再做任何选择。   
  薛退甲说他是疯子,我想,没准薛退甲才是疯子,至少是傻瓜。藏刀是一条主动冬眠并已苏醒的毒蛇。没有人会知道毒蛇心中在想些什么?            
唐遮言作品集·藏刀·十八日作者:唐遮言         
第二十三章 九月十四 林阳雨       
  尉迟村的军队有些异动,虽不易察觉,终究被我发现。不是眼睛毒,这在我意料之中。尉迟桥中路受阻,进退两难,以他的兵力又不足以在两翼同时发起毁灭性的进攻,惟有毕其力于一击,先摧毁我方一翼。云怜花和我都有可能成为目标。针对于此,我令六名干练的小校轮番彻夜监视敌营的动静,对方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与尉迟桥的会谈在筹划中,使者即将派出。尉迟桥的攻击恰在此刻准备就绪。我提前觉察出敌军的行动,命传令兵速报薛退甲,同时做好应战的准备。   
  一场战役所争夺的常常是时间,我既提前发现了尉迟桥的行动,他又必须在他的中军被击溃前抢先击溃我们,留给他的时间已不多了。   
  决战再度拉开,不出所料,薛弦止与云怜花方向受到佯攻,而尉迟桥最精锐的战士则潮水般向我们涌来。   
  尽管料敌先机,尽管准备充分准确,我们还是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敌人的第一波冲锋,便突破了我们两处防御重点,我的不多的预备队不得不立即投入战斗,将缺口拼死堵住。我亦披挂上阵,亲自将突入的敌军消灭。   
  尉迟桥身经百战,迅速明白他的用心已被识破,处境险恶。他孤注一掷,当即发动了第二波攻势,自己率领预备队当先义无反顾地向我们冲杀。   
  我镇定地指挥着士兵在工事后面向敌军射击,直到他们冲破工事,攻到眼前,始扔下弓箭拿起长短兵器迎击。   
  我冲到队伍的最前面,迎着扑面而来的尉迟桥。   
  终于,我与这洛阳城最强大的武士白刃相搏。   
  若是公平对决,我输定了。可战场上不存在公平。他要争取时间,我要拖延时间,在搏杀的目的上我已占得优势。   
  尉迟桥对我仅在几天内才有一知半解,我却早已将他琢磨透彻。甫一交锋,我拼着左臂受伤,刺中了尉迟桥战马的额头。血流下,流过马的眼睛,令它暴躁不安。我全力将失去驾驭战马能力的尉迟桥死死困在马鞍桥上,不给他换马再战的机会,等若暂时地废除了他的武功。   
  薛弦止与我这一向十分默契,感受到我处境的艰难,在中路发动了能发动的最强大的攻势,不遗余力地前进,当尉迟桥还尴尬地在马上挣扎时,他已粉碎了尉迟村领军的敌军中路,向尉迟桥包抄过来。   
  尉迟桥再度被击溃。我精疲力竭,阻不住尉迟桥的撤退,甚至丧失了追击的能力。薛弦止晚到一步,我或许还能撑得一撑,却无法保证我的战士能够挺住。   
  薛弦止没有过分追击,一来亦力有不逮,再则,薛退甲要议和,把尉迟桥打得太狼狈,不是件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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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九月十五 薄轻语       
  藏刀变了,一点一点地在变着,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床很大,我和小灵子睡在上面很宽裕,但藏刀似乎从来不用睡觉,在墙角放一个蒲团,每晚只在蒲团上打坐。   
  清晨,醒来。我照例梳妆,之前看了一眼藏刀,他依然瞑目趺坐。梳妆完毕,我忽然发现他竟盯着我在看,待我望向他时,才移开目光,隔一会儿,说:“你很好看,非常,好看。”   
  一旁的小灵子忽然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眼中闪烁着什么,旋即又低下头去。   
  我知道自己很美,藏刀的话我坦受无愧,可能得到他的赞美我依然很开心。他终究是个好色的男人,他很快会为我而倾倒。我说:“你也很好看。可你究竟是谁呢?是藏刀,还是叶惊尘?”   
  他站起来:“很快,你就,知道了。”   
  我说:“差一点,我以为你都不会说话呢。”   
  他踱到小灵子的面前,蹲下,爱惜地抚一抚她的小脑袋:“饿么?”   
  小灵子看也不看他,拨开他的手,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走出去。   
  藏刀——他必定是藏刀——有些发楞,神情一点一点地冷下去,亦不再说话,一步一步地走出去,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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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九月十五 林阳雨       
  与尉迟桥的接洽初步成功,他答应于明天,九月十六日,在宣化门与薛退甲会谈。   
  他们将谈出什么结果,我一点亦不乐观。杀洪樵隐有我的份,杀尉迟宾是我操的刀,尉迟桥就算肯退出洛阳之争,开出的条件中不会少了要我抵命,还有云怜花。会不会,薛退甲届时以牺牲我们两个为和平的代价呢?云怜花早已想到此点,所以要求会谈时寸步不离薛退甲。我未尝没有想到,但不以为然,薛退甲不是这种人,亦不会做这样得不偿失的事,他怕是别有用心。   
  薛退甲似乎明白云怜花和我的顾虑,指定我们,连同虹线野随他一起前往宣化门与尉迟桥会谈。   
  这难道仅是出于不避开我们异姓将领,免得生出什么误会吗?或许是,但同时将三支重军的统帅带去参加谈判,太过冒险,亦太不正常。   
  薛退甲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想不明白,一脑袋浆糊际,秋波劫着人送来一张帖子,邀我到庆丰楼一叙,并说明是她的东道。能成为她的客人堪足荣幸,我百忙莫辞。   
  倾丰楼已今非昔比,冷冷清清,别说客人,连掌柜的和大师傅们都跑了,跑到乡下躲避战乱,只留下掌柜的一个表亲看家。“表亲”亦是不开门营业的,秋波劫想请客的话自然由不得他了。   
  “表亲”的两把叉子能弄出什么花样可想而知,好容易凑出三菜一汤,实惠得可以,亦让爱财如命的秋波劫非常满意;嘴里骂着人家连个高档菜亦做不出来,脸上却笑开了花。   
  不为已甚,略骂几句,秋波劫便不再理他,向我说:“老早我就想在庆丰楼上请一回客,今天总算做到了。这是我第一次请客。”   
  我受宠若惊:“那,我该怎么做?”   
  她说:“多吃一点。”   
  看一眼少得刚刚盖住碗底的三个菜,我估计,全给我一个人吃,有可能混个小半饱,多吃一点是标准的客气话。反正我不是为吃饭而来,是吃情义。我问:“你不光是请我吃饭吧?”   
  她登时委屈地嘟起嘴来,自个儿生了一回闷气,冷冷地:“我就给你摆鸿门宴来着,不敢吃你乘早滚蛋!”   
  我才不滚蛋呢,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把我当成什么了:“你的毒黄瓜不会浪费吧,有没有下在汤里?”   
  她狠狠地说:“毒死你个冒牌将军!”举起筷子一样菜夹一筷吃下去,再喝一口汤,扔下筷子调羹,“你可别吃,这菜毒不死好人,那些没心没肺的混帐王八蛋一吃一个死。”   
  我提起筷子,亦夹起一筷小白菜,吃下去,完了,说:“我也是个好人。事实证明。”   
  她“哼”一声:“早晚毒死你!”   
  我说:“早晚再说。”   
  连早饭亦没吃,我确实有点饿,不客气地吃起他少的可怜的菜肴。聊胜于无。   
  到盘底干净,我抹抹嘴,冲她一笑,往椅背一靠,看她生气。   
  她讥讽地:“比狗啃的还干净。”   
  我说:“吃完了可以走吗?”   
  她说:“你要不想知道藏刀的事只管走。”   
  我不走,看着她,不知该不该开口问。   
  好半天,她忍不住也,说:“看什么看,你没张嘴巴么?”   
  我问:“要钱吗?”   
  她一怔,没好气地:“不要!”   
  我说:“那你说。”   
  她还想瞪我,却“哧”地笑出声来,我亦陪她笑。笑完了,她深吸一口气,说:“藏刀开口说话了,还来找过我,把我赶了出来。”   
  我问:“你怕他?”   
  她说:“才不。真打起来,不定谁杀掉谁呢。我是不跟他一般见识。”   
  我说:“那是,你跟疯子叫什么劲?”   
  她说:“你别信薛退甲的话,藏刀不是疯子,疯子走路不会像他那样一步一步都中规中矩。”   
  我心中一动,秋波劫的观察力极佳,藏刀行事很有原则分寸,这绝不是一个疯子能做到的。难道是薛退甲弄错了?或是他故意说谎?   
  秋波劫忧心忡忡,继续说:“还有薄轻语,昨天,我看见她在看一封信,我弄出一点声音,她吓得立即揉成一团,塞进怀里。”   
  我问:“谁会给她写信?”   
  她说:“我哪知道,反正她鬼鬼祟祟的样子不是干什么好事。”   
  我说:“按理,这时不会有人给他写信,写了亦不知她在哪儿,知道了更不敢送去;会不会,她是在看别人写给藏刀或藏刀写给别人的信?”   
  秋波劫想了想,咬牙说:“八成是了。死丫头,看了敢不告诉我,我让你好看!”   
  我说:“我是乱说的,你还当真。藏刀的信能随便让她看到?”   
  她说:“你心疼她?这么好的心肠,怎么不心疼心疼我?”   
  我倒是想,可就不敢,刚才她还说早晚毒死我呢。   
  她停了停,又说:“那个小灵子,你知道么?也是昨天,不对劲了。我发现,她,来了,那个。”   
  我没能立即明白过味来:“来了,哪个?”   
  她的脸腾地红了。我原以为她这样的女孩子是不会脸红的,现在,才知道她会,连声音亦小了、涩了:“女孩家的那个啦。你这人怎么这么笨!”   
  总算猜到那个是哪个了,却仍不明白:“来了那个又怎样?”   
  她差一点儿把菜汤泼到我的脸上:“你见过七八岁的小孩子来那个的吗?!”   
  我还真不知道七八岁的女孩子不会来月经,这些事情上我有些糊涂,本想问问多大才会来,怕她当我装傻,翻脸给我一剑,小心地说:“你的意思,小灵子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   
  她脸上的红潮渐渐褪去:“她多半只是长得小。看她一举一动哪里像普通的孩子家,走路没声没息的,有时到身后你都不知道,给你一刀你都不知怎么死的。我看她根本就是藏刀的搭班伙计,一路来的,弄出些玄虚障眼法,糊弄我们。”   
  我看着秋波劫,忽然明白她为什么请我:这小妮子被吓坏了!一个藏刀就够她受的,现在又出来个小灵子,而薄轻语亦不再听她摆布。藏刀一定威胁过她,她怕得要死,却找不到人倾诉,而我这个和她仅有数面之交的家伙竟是她最能信任和依靠的人。   
  在她强大的表情下,其实她和我一样孤独,一样无助。我们竟是如此相似。   
  冒昧地,我拉住她小巧的手,用力一握,便放开,向目瞪口呆的她微笑不语。   
  她说:“你干什么?”   
  我说:“好朋友不是要拉拉手吗?”   
  她明白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