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罪并罚 (出书版)by 了了
程零羽突然坐起身,向他不耐烦摆摆手:「出去,对你已经腻死了。」
那男人站起身,腰身躬得很低,像只夹起尾巴逃跑的丧家之犬,无声无息消失了。
「听长卫说,你能打够狠、脑袋机灵,而且讲义气、肯拼命,这些年几宗大火并都是你上阵指挥的。」程零羽侧脸看着齐轩,笑得如沐春风,那副清淡容貌如同水墨勾画。
「卫哥在我走投无路时收留我,他照顾我,我感他的恩。」齐轩说得坦然。
「齐轩,你入伙多久了两年,还是三年」
「三年零两个月。」
「你记得倒清楚,」程零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但人通常是有目的、有计划才对时间记得格外清楚。」
齐轩心里一紧,面上却毫无反应淡淡道:「我是有目的,入伙第一天我就发誓,我要挣钱发财、出人头地,不再被人欺负看扁。」
「我喜欢有志气的人,包你能够衣锦还乡。」程零羽似乎感到满意和释怀:「对了,你老家是哪的」
「在北方,D市。」齐轩依照早已烂熟于心的身世资料说出。
「D市啊!我知道,听说有座栈桥是D市的标志建筑,那究竟是座什么样的桥」
「老大,栈桥并不是桥,是延伸到海里的一段码头,弃置不用后渐渐变成观光景点。」
「答得好,你很清楚意识到我问话里的陷阱在哪里,所以先说明栈桥不是桥,再说历史典故和现状,逻辑清楚的不像你自称的初中没毕业的小混混。」程零羽眼神变得冷酷嗜血:「齐轩,你是个员警。」
「老大,不会吧我查过他的底细,员警档案里绝对没他这号人。」
刘长卫出言回护齐轩,齐轩可替他挡过刀枪的。
「再笨的猫死了八次也会学聪明一点,」程零羽漫不经心道:「看齐轩年纪轻轻,有可能是警校里选拔的精英,学校记录一删,就查不出半点底细。」
「就这么推断我是个员警,你觉得过于武断」齐轩手心里已冒出冷汗,表面却仍维持镇定自若。
「老实说,对你只有三成怀疑。」程零羽缓慢转动脖颈,筋肉咯吱作响:「但我杀人,一成就足够了。」
站在沙发后的六个男人动了,步伐缓慢却稳健,之前他们站在暗处,存在几乎被忽略,不知是因为他们过于安静,还是程零羽锐气太盛夺人注意。
齐轩完全陷入被动,却没有陷入惊恐无措,他知道只要轻举妄动,这些男人怀里的消音手枪就会穿透他的心脏。
程零羽咬着指甲若有所思,他还没有下最后的命令,也是齐轩唯一的转机,最终他轻叹口气:「齐轩,你是个人才,我也非常喜欢你,可惜干我们这行,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其中一个男人手揣进怀里,枪端已露出来。
真要命丧此地吗没有丝毫价值的,连齐雅的仇还没报……
齐轩不由后退半步,蓝色的门豁然被推开,走进来的人撞上他的背,下意识回头,对视上的是一双,充斥淡漠和戏谑的眼睛。
「怎么……是你」绝境时,话语特别容易脱口而出。
「说句人生何处不相逢吧!」雷纪秋似乎也有几分讶然,但这讶然在齐轩看来却显然是装出来的。
吧台里擦酒杯的男人就是他,他应该早就认出自己。
「见到老相好有必要吓成这样吗齐轩。」雷纪秋冷笑的话语,让齐轩脑中一片空白,做不出任何反应。
「纪秋,你认识他」程零羽的声音豁然间变得异常柔软,如同暴风雨后放晴的天空一般明朗。
本来已逼到前面的六个男人迅速撤回沙发后,雷纪秋走上前将手里端的盘子放下,「本来是送酒水进来,没想到会再看见这个小畜生。他是欠了赌债、偷了你的车,还是打伤你的人了」
「你跟他很熟」程零羽微微笑起来。
「在D市,这小子跟我相好了一年半,后来卷光我的钱跑了。」雷纪伙丝毫不客气坐下,接过程零羽递来的烟点上。
「你好像很喜欢他,就因为他,你才死都不肯接受我」程零羽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你犯的那个案子,难道也是他」
雷纪秋吐出烟圈,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现在是我的手下,还是得力助手。」
「几年不见,倒是本事了,」雷纪秋沉默片刻:「能不能让带你这个手下出去单独叙叙旧」
程零羽摊开手,从善如流道:「请便。」
雷纪秋搭上齐轩的肩膀:「我们之间有笔帐,该好好算一算了。」
四目交接,一时只有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电光火石碰撞激荡。
两人刚走,程零羽抬手,食指翘动了两下,站在身后的一个男人就步伐无声的跟了出去。
别无选择,齐轩只能亦步亦趋跟着雷纪秋,从那张淡漠面孔上猜不出这男人半点心思。
绕过吧台下了楼梯来到地下藏酒室,雷纪秋手摆弄着架上红酒,漫不经心说道:「脱衣服。」
齐轩瞳孔一收,冷冷道:「你想上我」
「你以为呢」雷纪秋似笑非笑看着他:「小员警,或者该叫……小卧底」
顿了片刻,抬手,解衣扣,脱去衬衣和内衫,齐轩自始至终只是冷冷看着雷纪秋,不见任何慌乱,身上缠着透血色绷带,半月前几乎剖开他胸膛的那刀缝合后连线还没来得及拆。
「你倒是很干脆。」雷纪秋戏谑道。
「把柄落你手上,我无话可说。」齐轩一咬牙,手去解腰带。
雷纪秋上前扼住他手腕,贴近他耳边道:「你还真不在乎身体上付出多大代价啊。」
齐轩拾眼望他,反唇相讥:「你还不是为上个男人不惜去蹲大牢吗」
雷纪秋冷哼一声,将齐轩推到墙边压住,脸埋进他脖颈间啃咬吸吮,目光轻斜,不意外看到地下室的门启开一道缝,偷窥的目光潜进来——之前跟踪而来的脚步声虽然轻,却逃不出他敏锐异常的听觉。
让你这个狗娘养的看场好戏吧。雷纪秋心里骂着,霍然扣住齐轩的脸,粗暴吻住他,另只手插进他腿间技巧的揉搓抚弄。
玩弄一个男性的躯体,雷纪秋似乎是驾轻就熟,放开他的嘴唇转向就攻击他的耳根、脖颈和胸前,那种感觉几乎要了齐轩的命,不管再如何冷静,强烈的屈辱也使他通身泛红无法控制的轻微颤抖。
性器勃起叫嚣不停,燥热、灼烧,齐轩没注意自己有些失神的发出呻吟,不是快感,而是痛苦和恐惧,他好像看见齐雅,被男人骑在胯下。
混混沌沌里,齐轩不再想反抗,无意识生出一种认知,自己被这么对待,纯属活该——因为下贱无耻到对男人有欲望,轻易被男人勾起欲望。
「看来有件事我说错了,」雷纪秋突然放开他,悠然退开半步拾起地上的衣服扔给齐轩:「你不是容易引起男人的欲望,而是根本就想要男人操。」
齐轩愣住,一时在混乱里理不出头绪。
「现在也知道为什么你那么恨鸡奸犯,」雷纪秋继续说道:「你恨他们去搞别人,却不来搞你,是吧」
「他的混蛋!」齐轩一拳打过去,力道之大让雷纪秋整个人撞向一边的货架,酒瓶乒乓砸碎了一地。
雷纪秋吐了口血水,冲齐轩比了下中指:「滚!」妈的,看戏的走了,收场却这么难。
齐轩快速套上衣服,头也不回的离开。回到吧台前,齐轩顿挫了片刻,酒吧的门在左手边,这可能是他唯一全身而退的机会。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他转向右边,又推门进了蓝洋包厢,那个清秀如水、行事狠辣、城府深不见底的男人还是那样斜躺在沙发上,笑得云淡风轻。尽管之前做过千番设想万般准备,最后还是太低估他的能耐——程零羽,东南亚最大的黑道中间人,黑道交易的枢纽要塞,牵一发动全身,从他手
上挖出资料,足以撼动整个军火毒品交易网。
「这么快就上来了」程零羽笑得人畜无伤,招呼齐轩在一旁的沙发坐下。
「我跟他本来就没什么好说。」
「齐轩,以后你就直接跟我,除了我,不用听任何人的命令。」程零羽说得很不经意,他身后的男人上前递给齐轩一部手机。
「你不是怀疑我是员警」齐轩没什么情绪淡淡说道。
「第一,纪秋没理由会帮员警;第二,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欺骗我后果是什么。」
「就因为雷纪秋」齐轩表现出恰当的愤恨。
程零羽大笑起来,愉快说道:「给你说说我怎么看上他的吧。大概两年前,我的车子路过这里,就看见他倚在店门口,对着五、六个收保护费的小地痞,他满脸是血,手里拎着半块砖头,淡然自若点上烟吞云吐雾……」
兴奋的讲述突然中断,程零羽眼中露出几分怅然:「他很像我以前的恋人。」
齐轩差点咬到舌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叱咤风云的黑道人物会有这样一面。
「第三,」程零羽突兀道:「如果纪秋真的要骗我,我就让他骗。虽然是个替身,但我还真挺喜欢他。」
「老大。」身后的男人递过电话。
程零羽接听,一言不发,将电话丢还给手下,对齐轩道:「今晚西园有笔钱,你去拿回来。」
齐轩点头。
程零羽又说:「齐轩,不要怪我苛刻多心,因为我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齐轩看着他片刻,有点了点头,这次表情显得恭敬了许多。
第五章
三日后,夜间十一点左右。
酒吧的名字叫「凌晨」,齐轩上次没注意到。这名字起得倒有些意思,凌晨不睡觉的人,通常会做什么
推门进去,音乐悠缓,打着冷蓝灯光,客人不多,三三两两散坐。吧台前没有人,雷纪秋像他上次看见的那样,倚着酒柜低头擦着玻璃杯。
齐轩坐到吧台前,雷纪秋放下手中杯子,走上前一步,两人相隔一道窄窄的台面。
齐轩以仅限两人之间的低声说道:「共犯总要找机会串串供。」
「我只字不提,随便你编派不用担心穿帮。」雷纪秋口气里有几分不耐烦。
「你知道程零羽是什么人」
「在我这里,就是个想上我的男人;到了外面,绝不是你能对付的人物。」雷纪秋脸上露出一贯的嘲弄。
「那你为什么帮我」齐轩突然问出一句。
雷纪秋耸了下肩膀,表情写着你不知所谓莫名其妙。
「倒是忘了,你最讨厌解释,」齐轩冷淡一笑:「那天我回去程零羽第一句话是『这么快就上来了』,他知道你带我去地下室,那时有人监视你一直在为我掩饰,没错吧」
雷纪秋仍不说话,只听齐轩继续说下去。
「这两天我经常想到你,说话尖酸下流,行事也捉摸不透……你好像很喜欢别人误解你,怕别人不当你是个十足的混蛋。」
「你到底来干什么的」雷纪秋手撑到台上,身体前倾歪头盯着齐轩。
「来酒吧,自然是喝酒,」齐轩占到上风的愉悦:「菜单呢」
雷纪秋递给他的同时说道:「你收双倍价钱。」
「因为我比你想象中聪明」齐轩扯出个散漫的笑容。
「因为我讨厌自作多情的人。」
「喂,你这算是在解释了。」
雷纪秋转回身,继续去擦他的酒杯。
齐轩心情突然变得出奇的好,像是多日阴郁的天空放晴,像是拔出深入肉中的一根剠,他大口喝着杯中的酒,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找雷纪秋,甚至从心里对这个人开始改观,试图跟他和解,并不只是因为他帮了自己,而是……
三年里总算遇到一个真正认识自己的人,知道他是个员警。保守一个秘密太久,心累到无法喘息,神经绷得随时会断裂开。
跟他称兄道弟的人,沉迷酒色,各式毒品散落一桌,醉生梦死,他要不断告戒自己保持清醒,记得自己的身份。但每次被砍成重伤高烧不退,迷迷糊糊想到要是这么死了自己又到底算什么
齐轩接受这个任务,跟上层达成一个协议,破案后,他可以利用程零羽残留的庞大资讯网,找出那个警方找不到的人——当年杀害他孪生哥哥齐雅的凶手。
为此他不惜冒再大风险,付出任何代价。
只是偶尔,他觉得自己可能支撑不住,比如这次他被命令用枪爆掉—个人脑袋时,那人拿着女儿照片苦苦哀求时,他觉得手指冷得像冰柱,扣动扳机就会折断。
齐轩一杯接一杯的喝,透着酒杯他想起允落辰,想起拒绝他时自己心里的怅然若失。
齐雅,不如把我的命赔给你算了,一了百了。
「喂!」有人推他,齐轩趴在吧台上觉得脑袋里被灌了水泥,身体被人拉起来,胳膊搭上谁的肩把他架起来,摇摇晃晃的走。
耳边很小声的嘀咕:「操!卧底也敢喝醉」
呵呵,齐轩心底得意笑起来,卧底前他接受过一个七天里不眠不休的折磨训练,别说喝醉,就算把他催眠或拆散了也不会说出自己是卧底。
听到一个较远的男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