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求必应
我望着月亮,眼前浮现出那个金发少年伪装的冷漠表情,乌芙丝,你不知道,早在你遇见他之前,他已经遇见了他想要的那个。
“……他拼命保护那个女人,不管身上受了多少伤,不管倒下多少次,他都会爬起来,挡在那个女人前面。”
我猛的转头盯住她:“你说什么?”
“……我躲在父王身后观看整场战斗,其实我眼里从头到尾只有他。我问父王,那是传说中的战神吗?父王说,当一个男人用生命保护他心爱的女人时,他就是战神。”
我站起身,抓住乌芙丝的肩膀。
“那女人是谁?”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决定——”
“那女人是谁?”
“——或许他永远都不会正眼看我,或者他永远只爱那个女人,但我决定要爱他!”
“乌芙丝,”我轻声的,央求的问她:“告诉我那女人是谁?”
她抬头看着我,褐色的眼睛里有水光莹莹,我们躲在月光不及的阴暗中,我仍清楚的看见她的泪水。
“你……”
她一掌打在我脸上,带着哭腔叫道:“很可笑对不对,强大的妖精也会像弱者一样哭!”
我不言声,张臂将她抱住。
她挣扎了几下,并没用力,最后伏在我肩上,无声的哭泣。
哭吧,我也是学了很久才学会在人前哭泣。我也是痛了很久才学会让人知道我痛。
不管强者还是弱者,神仙妖精还是人类,只要有心,都需要一个出口。必须有人告诉我们,我们为什么活着,为什么存在于这个不公平不明白不美好的世界。生命必须有一个目的,就像命师告诉我那块水晶是我的命运一样。
我不满,但是接受。因为我可以不用再去寻找,因为我心中的空洞可以暂时得到填充。
乌芙丝,如果你认为Cynosure是你的出口,那么不要放弃爱他,因为爱一个人,本就是自己的事。
身后传来脚步声,乌芙丝挣开我,低下头擦眼泪。我没来得及回头,身体已被拥入怀中。
梁今也笑道:“原来枪法这么简单,改天我来教你,一学就会。”
那男子哼一声:“凡人恐怕没你这狐狸的学习能力。”
Cynosure只道:“该上路了。”
他领先就走,乌芙丝追过去,那男子大声道:“反正顺路,一起走好了。”一边就大步跟上。
梁今也没有动,我奇怪的看他,月光静悄悄的照着,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异常清亮。
“怎么了?”
“……最近突然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所以想抱住你,不让你走。”
我笑:“这么说话倒像是情话了,骗子,你该不会爱上我了?”
他只看着我,说:“你要我爱你吗?”
“只要你说,我就爱你。”
信任5
准确的说,是一团东西从落叶下冒出,飞快朝我滚来!
“停!”我只来得及看清那是一坨黑色带褐色斑点的球状物体,慌忙倒退:“再不停我开枪了!”
脊背重重撞在心树树干上,我眼睁睁看着那团物事接近我,有篮球大小,顷刻就要触及我裸露的腿!
我闭上眼,扣动扳机。
“砰!”枪声有些闷,湿粘的东西沾上我的腿,我不敢睁眼,手指不停的动。
连续的枪声回荡在林中,心树的树干震动,落下一些小小的叶子,撒了我满身。
我知道梁今也他们肯定能听到枪声,很快会赶过来,然后,就不用怕了。
只要有那两个男人,不管什么妖魔鬼怪都不用怕了。
我靠在树干上,双手紧握住枪,缓缓张眼。
黄绿相间的落叶层上一大滩触目惊心的赤色血迹,那东西钻出来的洞已经被落叶重新填满,只微微凹下去,倒像一个人走过不小心留下的足迹。
可是……那东西呢?
我喘着气,背心不敢离开树干,眼睛警惕的四下搜寻。
林子里很安静,太阳稍稍偏向西天,清透的阳光斜照下来,树叶在风中轻轻的响,那颗心果在血迹不远处安详的一动不动。
有血迹,证明我确实击中了什么,可是,肉眼所见根本没有活物!
脚步声渐进,四个人,是他们。
梁今也的白衣在树木空隙间一闪,我似乎看到他焦急的神情,正想出声,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嘴。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竟忘了挣扎。脊背抵处忽然变成空虚,我向后倒下,看到心树树干上出现一个两米高的树洞,阳光就在洞前驻脚,还有那……白衣的少年……
“温雪——”
有人挟着我在竖立的洞壁疾奔,我转回头,树洞在二十米以上的高度,远远的,一点亮光。
你没有离开。
你还和我在一起。
他的叫声在我耳畔萦绕不绝,仿佛天籁之音,我决定找一天要他唱歌给我听,如果他乖乖听话,我就对他说他想听的话。
垂直的树洞终于到底,那人挟着我从洞壁一跃而下,一刻不歇继续奔跑。
洞底比洞壁要颠簸许多,我身体不能动弹,胃倒是翻腾不已,如果这家伙再不把我放下来,我肯定会要他好看。
像是听到我的心声,“咚!”,我像一袋货物似的被粗鲁的丢在地上,摔得我三魂出窍。
我故意大声呻吟,右手偷偷摸向枪,紧紧抓住。
这里像是一个较大的洞穴,我能感觉到四周充满活物,虽然在黑暗中,也听不到呼吸声,但那种生命的感觉异常强烈。
我身旁有人大步向左走,亢声道:“陛下,属下把人带来了。”
一个娇柔的女声“嗯”了声,“辛苦你了。”这句普普通通的话说得真个荡气回肠,像是不胜酒力不胜春愁的美女,倦极慵极的清艳。
我忍不住转向左面,呼唤灯笼,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绝色的女子。
等了片刻,叫了又叫,灯笼竟毫无反应。
“没有用的。”女声轻笑道:“我这里能隔绝一切咒力,别说是狸猫族的‘不灭光’,就是在你身上施了禁术,与你同一命的神仙也感应不到你。温雪,我只想和你谈一谈。”
“你说的禁术是‘禁咒祈福印’?”我抑制不住声音的颤抖:“什么叫‘同一命’?”
她轻叹:“原来你还不知道。‘禁咒祈福印’能把神仙的仙气分注给凡人,这是违反天道的行为。作为惩罚,施术者必须放弃永生不灭的神仙身份,与弱小的凡人生死相连。在凡人活着的时候,神仙可以随时感应到他,像感应身体的一部分。而凡人总会死去,在受术的凡人死去的同时,施术者也会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靠!开什么玩笑!我一跃而起,举枪对准声音来处,大声道:“我不信!最多不过不当神仙,难道不能当妖当人当猪当狗?”
先前说话的男人发出一声怒吼,我的手被大力捏住,几乎捏碎我的骨头。
“嗒!”枪落地的声音。
我扑通跪下,在黑暗中拼命摸索,我要找到我的枪,我要靠我自己来战斗,来保护那些重要的人!
有潮湿的液体滴在我的手背上,一滴,两滴,我胡乱抹了抹眼睛,听到那女声幽幽的道: “梵将军,你不该那么做。就算温雪刚才杀了你很多部下,那也不能全算她的错,是我们请客的方式不恰当。请把她的东西还给她。”
我伸出手,摊开手掌,那支冰凉的枪被放回掌中,我紧紧握住,仿佛握住最心爱人的手。
因为我是这么没用的女人,所以必须抓住什么,所以连眼泪都遏止不住……
“谢谢你。”我低声道:“你是谁?你想和我谈什么?”
“你知道‘生之晶’吗?”
“听说是一块三色水晶,红色代表人类蓝色代表神仙白色代表妖精,还听说是什么生命之源,没见过。”
“可是我也听说……生之晶就寄生在你的心脏里。”
“是吗?幸亏我小时候没钱体检,要是照片发现了什么,早就成了举国轰动的奇人——心脏里长水晶,比出生时叼块玉牛叉多了!”
我站起身,感觉很多人接近,冰冷的黏腻的触感徘徊在皮肤上,我没有挣扎,笑道:“你们该不会想挖出来看看吧?先说好,别学小日本活体解剖那么变态。”
女声用我听不懂的语言轻声吩咐几句,我聚精会神也没听到脚步声,却感觉身周的人退开了。
“‘生之晶’尚未成形,剖开你的心脏也找不到什么,所以我们不会动你。相反,我想告诉你遗弃之地四大秘境中其余三处的位置,以助你早日得到神谕。”
我直截了当的问:“为什么?”
女声笑起来,随着她的笑声,黑暗中传出叽叽吱吱蝇蝇嗡嗡,各种听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声。
“人类总是喜欢问为什么,其实,当别人想告诉你时他自然会说,否则的话,你就算提问也不能得到答案,又何必提问?”
“因为我们不甘心。”我合上眼,“就算命运早已注定,心还是自己的,所以,不甘心。”
回忆森林1
为了蚁后提供的消息,我们召开了一次简短的会议。
我认为她说的是真话,她没必要骗我。
梁今也同意我的观点,他似乎和梵将军有点交情,了解他的为人,不,“为蚁”。
乌芙丝和Ray没有发言权。
Cynosure想了想,问道:“你在幻樱湖看到那个女人指着东方?”
我点头:“是。蚁后说秘境‘有歌之乡’在东方,可能指那里。”
梁今也道:“据我所知,遗弃之地所有森林集中在腹地,与我们现在身处的这片森林相连,所以蚁后断言回忆森林就在附近。而且,这里也是幻樱湖的东方。”
“回忆森林什么样的?”我问:“怎么能分辨出来?”
乌芙丝想说什么,Ray阻止她,两人在一旁拉拉扯扯。
梁今也摇头,Cynosure不答,看来我的问题是共同的疑问。
乌芙丝挣脱Ray,站起身,又踢他一脚,绕过来贴着Cynosure坐下。
Cynosure浑若未觉,Ray只是笑,仰头看着天笑,身体随着笑声微微颤抖。
“咦……要下雨了……”
所有人抬起头,我们坐在一株极像榕树的大树阴影里,长长的须根从十来米高的枝干垂下来,组成一道稀疏屏障。这一眼看去,半空中果然掉下雨来,长长透明的雨,像另一道琉璃屏障。
树叶排布很密,却仍经不起雨淋,只顷刻间,雨水从四面八方漏进来,滴在我们身上。
“什么鬼天气!”乌芙丝一面躲一面骂:“刚刚还有太阳!”
Ray脱下外套,不出声的过去披在她身上。
乌芙丝一把扯下丢到泥水地上:“不用你献殷勤!”
Ray看着她,慢慢拣起外套,转身走进雨中。
“喂,” Cynosure忽道:“你去探路?”
黑衣的男子背影像一支箭,笔直的,倨傲的,雨水打在他头上,啪啪的响,他缓缓前行。
乌芙丝叫道:“达令问你呢,你哑巴了?”
他没有答话,没有回头,就那么消失在越下越大的雨中。
雨势大的时候,天与地像是被这透明的液体连接,这种连接是虚无的,转瞬即逝的,所以也是茫茫然的。
举目四顾,不知身处何方,何时,何处是归途。
梁今也变出一把伞撑在我头上,他们三个是不怕雨淋的,只是,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体上也会不舒服吧?
我看着他,他用右手撑伞,红色的伞,像一朵盛开在朦胧雨幕中的鲜花。
雨水有节奏的击打他的身体,白色衣袂渐渐开始滴水,一小滴一小滴,悄悄的落下来。
我伸手接住一滴,托在掌中,不知为什么,突然感觉悲伤。
梁今也转头看我,笑了一笑。
我心底一痛。
原来只是爱一个人,也会心痛。
为什么呢?明明你在我身边,我却开始思念你。
“你……唱歌给我听好吗?”
乌芙丝哼了声,眼睛瞄向这边,像是想说什么,却只撇了撇嘴。
Cynosure靠在树干上,昂头望天。
梁今也当真就唱起歌来。
他的歌声很清亮,虽然放得很轻,压得很低,仍掩不住那份悠悠,甚至带了点懒散,仿佛不经意就穿透了层层雨幕的封锁,到阳光普照的高天去遨游。
我一个字也没听懂,不过没关系,那是他的声音。
雨不停的下着,三个人安静的看着雨,听梁今也唱一曲听不懂的歌。
歌声未歇,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我下意识摸枪,随即省悟:“是Ray!”
Cynosure冲了出去,头也不回的吩咐:“你待着!”
我只好把迈出去的脚收回来,眼巴巴看着他跑远,梁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