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求必应
那个有趣的少年。
“嗨,帅哥!”我冲他招手:“还记得我吗?”
“呔!”少年举高手中东西(细看像是晾衣竿),挤出“最正气”的声音:“你们这群妖精再不速速离开,休怪大爷不客气!”
Cynosure放开我,只一瞬间他已冷静下来,伸手虚空一抓一掷,“晾衣竿”已从那孩子手中抽脱,消失在空中,怕是落到坡下也有可能。然后一把拎起那孩子,也不管他拳打脚踢,一直提高到两人可以平视,才一字一顿的说:“我不是妖精。”
手臂一挥,那孩子重复我悲惨的遭遇,沙包似的被他头也不回的扔出,还补上一句:“他才是。”
那孩子在空中尖叫连连,好不容易被人接住,没等喘一口气,就见那个斯文白皙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哥哥笑嘻嘻的俯下脸来,指着自己的鼻尖说:“对,我才是妖精。”
尖叫声响彻云霄,乌芙丝哈哈大笑,我跟着笑了两声,觉得有点不妥,正想阻止他们的恶作剧,手上一紧,被人牢牢握住。
我转回头,正好看到乌芙丝同样惊讶的表情,再一齐看向热情的抓住我们的人。
一头白发红光满面笑得很慈祥的老太婆。
“呃……”我小声道:“婆婆,你……不怕我们?”
“尽说傻话!婆婆怎么会怕这么两个花朵似的小姑娘!”老太婆笑容可掬的对我们左瞅右瞧,连乌芙丝都被她的亲切感染,居然没发脾气。
“真是漂亮!足足两百年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了!”她突然一拍掌:“干脆你们别走了,留下来给我孙子当媳妇吧!”
咚!我和乌芙丝同时栽倒。
乌芙丝两步蹿到Cynosure身旁粘住,叫道:“老太婆你别胡说,我已经有达令了!”
见老太婆满怀希望的目光转向我,我急忙摇头,还不及说话,一样“东西”从天而降,重重摔到我们之间。
梁今也慢悠悠的声音传过来:“婆婆,在你提亲之前,是不是该问问本人的意见?”
那少年呻吟两声,忍痛爬起身,指着我道:“我才不会娶这种不知廉耻的妖精呢,她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和野男人——哎呀!”
我一脚跺掉他的多嘴多舌,问那老太婆:“你刚刚说两百年,难道你们在这里住了两百年?只有你们俩?”
“原来这里有个村子,后来人们渐渐都走了,只剩下我们祖孙。”老太婆叹了口气,“准确的说,我们在‘遗弃之地’生存了两百三十五年零二十七天。”
啊?我掉头去看神仙妖精:“凡人可以活这么久?”
梁今也道:“在‘遗弃之地’没有自然的生,没有自然的死。时间是被静止的,如果强者不来捕猎,凡人可以永远活下去。”
我颤声道:“什么叫做‘自然的生’,‘自然的死’?”
梁今也凝眸看着我,缓缓道:“不能繁殖,不会成长衰老,没有寿终正寝。”
我忽然想起,到这里已经过了一个月,我的例假还没有来。这么说,我也失去了生育能力?
我不怒反笑:“真是名副其实的狩猎场啊,我们这些弱者只能乖乖等着,一百年两百年无休止的等待下去,不但逃不了,连死都不可以。就算有一天我们厌倦了这么活着,也只能去求妖精大人——求您吞掉这条贱命!”
梁今也静静的看着我,每当我激动发怒的时候,他总是这么看着我,眼光像清水,熄灭我的怒火。
“所以,这就是你的使命。”
我转过头,和梁今也相反,Cynosure很少正面对我,虽然我知道他在看我。
“这就是‘生之晶’的使命。”
白云山3
一阵风来,“梨树”的嫩叶轻轻发响,有两三片被吹落,悠悠的坠到地上,展示一场未及盛放就偃旗息鼓的青春。
我等了许久,Cynosure突兀的冒出那句话,却没有继续的意思。
心脏在胸腔中有节奏的跳动着,总觉得它知道的比我多,所以每一下律动都像一次百转千回的欲说还休。
祖孙俩在一旁小声嘀咕半天,最后孙子被推出来作代表,打破这难言的沉默。
“喂!”少年先大声叫,想想不对,口气“软”下来:“我奶奶说你们不是妖精,是好人,她说得对不对?”
四个人同时呆住,真是……好问题……
“对。”梁今也面不改色的道:“我们都是好人。”
男孩儿询问的目光转向神仙和狼女,那两位非常跩的睨他一眼,不屑回答。
我不等他看过来,先道:“我真的不是妖精,和你们一样是凡人。”
男孩儿“哼”一声,转头看他奶奶,老太婆笑眯眯的冲他点头,他只好颇不情愿伸手一引:“我叫阿虎,奶奶说过门就是客,请进屋歇息。”
少年阿虎?……好名字……
四人鱼贯走入低矮窄小的茅屋,我眼前一暗,原来这茅屋没有窗户,就算外面是白天,屋内一样乌漆抹黑。
梁今也轻声念咒,紫色的狐火燃烧起来,轻盈的漂浮在空中照明,六人这才围着一张小小的方桌坐下来。
发现祖孙俩正瞪着他,阿虎的眼光更充满怀疑,狐狸若无其事的道:“我只是会一点特异功能——”
“我知道!”阿虎突然兴奋地叫道:“你一定是‘火师’,所以能够自由操纵火!”
梁今也郑重点头,然后偏向Cynosure,小声道:“我怎么没听过有‘火师’这位人物?”
Cynosure没理他,问老太婆道:“白云山离这里还有多远?”
老太婆摇摇头:“不好意思,虽然‘长尾坡’是‘白云山’的支脉,但我们从来也没进过山,就连‘白云山’、‘长尾坡’的名字也是听过路的商贾说的。”
阿虎道:“卓叔叔跟我讲过,沿着山路一直朝南走就能进入白云山的地界,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白云山。”
我问:“怎么说?”
“卓叔叔说白云山整座山都藏在云里,有时候看得见有时候看不见,就凭那人的运气了。”
梁今也道:“这位卓某人倒是见多识广,能不能让我们会会?”
男孩儿骤然沉寂下来,虎虎有神的大眼睛也变得黯淡。
老太婆叹了口气。
“他的卓叔叔叫卓风步,是去年春天过路的商贾。他不听我的话硬要穿越‘雾之森’,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卓叔叔不会死!”阿虎大声道:“他答应过我,今年春天一定会回来!他还要给我讲故事,教我剑法……他明明答应了!”
所有人无言的望着他,小小少年突然觉得一股又酸又热的气体从喉间直涌而上,他猛的站起身,冲出门去。
老太婆叹息道:“我孙子从小没有父亲,他把卓风步当父亲……各位见笑了,这孩子算来都两百多岁了,还跟长不大似的。”
我心下一沉,瞟一眼Cynosure,他也正在看我,目光相触,他微微皱眉,转回头去。
为什么不解答我的疑问?难道这一段旅途不是由你引领,而所有的结局,不是在我身上?
梁今也问道:“‘雾之森’是指那片被雾笼罩的森林?那孩子听说我们从林子里出来就当我们是妖精,难道森林里有妖精出没?”
老太婆慢慢点头,道:“那片林子从我们两百年前来到‘遗弃之地’就一直被浓雾笼罩,从来看不见林中的景象。这对我们祖孙来说本来是好事,托它的福,一直没有妖精穿越森林骚扰我们。可是近十年来,每到夜晚,‘雾之森’中就会传出恐怖的叫声,森林边缘也出现一些奇怪的脚印,甚至……甚至还有被啃得干干净净的动物和人的尸骨!”
我打个寒噤,却忽然听到“咕”一声“巨响”,不禁低下头看着肚子。
我已经饿得这么厉害?怎么没什么感觉?
“咕!”这一下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齐齐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正摆出一副高傲姿态的狼公主乌芙丝小姐。
“看什么看?!”她只拿大眼瞪我:“我不过到了进食时间而已。我们妖精一个月才补充一次能量,哪像你们凡人那么没用!”
敢情这丫头不知道自己呆在一位凡人家里,而且恐怕还要这位凡人供给伙食。
我深怕吓着恁大年纪的老太婆,她却微笑道:“我早就猜到你们不是普通人。妖精又怎样?活了这么大岁数,难道还不明白妖精不一定坏,凡人不一定好的道理?”
“婆婆,”我敬佩的望着这位睿智的老人,想了想,道:“您从两百三十五年前来,也就是……1770年,清朝乾隆年间。”幸亏我的历史学得不错,“您为什么会来这里?”
老人笑着站起身,在我手上拍了拍:“我去生火做饭,你们慢慢坐。”
我一怔,随即自嘲的一笑。说错话了,如果不是有必须放逐的理由,谁会来到这片被神遗弃的土地?
Cynosure起身走到屋角坐下,闭上眼睛假寐。乌芙丝捂住肚子想跟上去,我一把拉住她。
“放开!”
“妖精,你想吃什么?”不会是人肉吧?
她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啐道:“想什么呢!我在修行期,吃素的!”
我放开她,看着她紧挨Cynosure坐下,忍饥挨饿的强迫自己入睡。
“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妖精的修行分两种:一是单纯累积妖力以提高战斗力和延长寿命;二是设法修炼成神仙,第二种修行是不能沾血食的。”梁今也看着乌芙丝,手却横过桌面,握住我冰凉的手。
“咱们狼公主是一心一意要追随她的星星达令,其志可佩,其情可悯。”
我盯着他放在我手背上细长白晰的手指,缓缓抬头,目光相接。
紫色的狐火在他黑色的瞳仁上跳跃,而我就在火焰中间。
“你呢?你随时可以离开,却自愿跟随我,你又为了什么?”
他一笑:“因为你要求,而我有求必应。”
是吗?如果真的有求必应,那么,我可以要求一个永远吗?
清浅的目光在眼眸之间徘徊,狐火悄悄的,熄灭。
黑暗中,远处传来一声惨厉的尖叫!
白云山4
“是阿虎的声音!”
我话音未落,就见两条人影飞快的闪出门去,带起一阵微风。
漆黑的房间里,根本看不清是谁,我眯起眼睛望着门口,那是现在唯一的光源,远远的,看到一点跳跃的金色。
是阳光……还是……你?
心头突突乱跳,总觉得会发生不好的事。我攥紧梁今也的手,站起身:“我们也去看看!”
两人匆匆出屋,没看到老太婆,屋门边的土灶升了火,水缸是干的,应该是到附近打水了。
梁今也道:“想知道什么事可以不用过去,试试穿透眼。”
“不行。”我摇头,“从上次过后就再没感觉。”倒是出现一种奇特的心灵感应,能片断的捕捉别人的思想。
只是,我看着他,这么清白坦诚的眼神,为什么我从来听不到你的心声?
“我已经有挨骂的准备了。” 他叹了口气,拉了我一跃而起,几个起落间已迅速接近“雾之森”。
尖叫声再次传来,比第一声略低,声音中的恐惧却未消散半分。
梁今也带着我跳得很高,落地很急,风的阻力掀起我们白色的衣裳,再缓缓伏下。
他瞄我一眼,挑眉:“我个人觉得,你不该穿裙子。”
我赏他一记白眼,转眸望向前方。
再过去十多米就是神秘的“雾之森”,浓稠的白雾如有实质般包裹着森林。森林边缘长着一些蘑菇和乱七八糟的杂草,有几丛草异常茂盛,高过人头。而我们就躲在这样一丛草后。
Cynosure和乌芙丝背对我们站着,神仙魁梧的身形正好挡住我的视线。
阿虎呢?我想换个位置看清楚,梁今也阻住我,食指放在嘴唇上。
乌芙丝突然动了动,回头看了一眼。
她这一移动,我立刻从她露出的空位看进去,正好看见阿虎蜷缩在地上,满头满脸的血,全身瑟瑟发抖,嘴唇神经质的不停蠕动。
看着像受了极大的惊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Cynosure向乌芙丝打个手势,后者点点头,大步朝阿虎走去。
一根棍子挡住她。
那只是一根青青绿绿的竹竿,梢头还留着两片狭长的竹叶,我正想附近没见竹子呀,却见乌芙丝一步一步后退,像是对那根竹竿颇为顾虑。
Cynosure前行一步,一把握住竹竿。
我暗暗叫好,以他的气力和“剪刀手”,那竹竿还不“碎尸万段”?
谁知那竹竿竟“吱溜”一声滑出他的手掌,像活物一般绕了半圈,翠生生的竹叶绷得笔直,刺他后颈!
乌芙丝发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