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鸟
用心…我真的还能对你用心吗·!
第七章
睡了长长一觉醒来,锦觉得东不但没有好一些反而比之前更加糟糕,整个人虚软疲惫、黯淡无光。
是心情吧!·
「你这样星期一怎麽上班·」心里到底不忍,锦连想都没想,话就这麽脱口而出。
东的眼睛一瞬间亮了,照得整张脸也光采起来,他望著锦似乎不太敢确定:「我…真的还能回公司·!」
点点头,锦淡淡说道:「有人愿意卖命,我何乐而不为。」接著脸色一紧:「不过星期一要是还这付病恹恹的模样就不必去了。」
「我会好的,星期一以前一定会好。」东几乎是保证的说道,虽然是一点儿也不负责任的保证。
「那最好。」锦哼哼笑了两声,脸上看不出来,心里却是真的高兴。想到了什麽,又问:「你身体不舒服怎麽不讲·」
低下头,东颊上晕了二片红:「慢慢总会好的。」
锦知道他是因为伤在难以启齿的部位所以不好思意讲,大抵也是因为怕疼所以自己也没上葯。
虽然明白,锦还是不悦:「要是没好呢·!小伤口也能死人的。」
死了就算了,而且伤口可不小…东没敢顶话,只是半噘著唇不讲话。
「不高兴·!」锦冷著声音问道,其实脸上已经半笑开了,反正东低著头也看不到。
「没有。」两个字说的飞快,明明在睹气。
「那怎麽不应声·!」
「嗯。」果真只〃应〃了一〃声〃。
锦脸上的笑纹愈扩愈大,却还是冷冷的问道:「中野医生开了葯,你擦还是我擦·!」
东没说话,头也没抬,只把手向上伸著,要锦把葯给他。
将葯膏放到东手上,锦说道:「那就自己擦吧!」
「现在·!」声音稍微拔高了点。
「当然。」
「…请你出去。」
「不行,我要看著你擦,顺便检查擦得彻底不。」
「…」东没吱声,可脸上更红了。
「怎麽·!还不好意思·!」锦的笑里带有三分捉狭:「反正你翻了身也看不到我,当我不在就行了。」
又不是驼鸟,这麽个大活人怎麽视若无睹啊·!但现在是人家说了算,东只能让歩:「转过头去。」
虽说是让歩,那话跟命令也差不了多少,到底是使唤人习惯了。
锦抱臂环胸,根本不予理会。
见锦半天没动作,东又实在没办法在别人面前做那种事,虽然那个人早把自己全身看遍摸透,既然锦不肯相让,那自己躲总行了吧!
东伸手抓著点滴针头就拔,锦差点给他吓死,连忙抓著东的手,喝道:「你干什麽!」
「我进浴室擦去。」东晃晃自己的手,示意锦放开。
「真拿你没辄。」握著东的手不敢放,怕他真把点滴扯下来,锦拉高他的手,就势将他翻了身:「还是我替你擦吧。」其实本来就这麽打算,刚才不过是故意逗他。
「不要!」说什麽鬼话,要是锦一时控制不住、兽性大发,倒楣的不还是自己。
虽然没什麽气力,但东这麽挣扎个不停还是让锦不太爽快,索性上了床坐在他腿上,在他臀上用力拍了下,半是威胁:「再乱动,我就用伤了你的家伙帮你擦。」
东一听哪里还敢乱动,立时安静下来,感觉到锦褪开自己的裤子,乾脆闭上眼睛,把头埋在枕头里。
其实刚才中野替东清理伤口时,锦已经大概看过伤口了,那时只觉心疼,这时看得仔细,更加懊悔,沾了葯膏在小心抹在伤处,已经竭尽全力的轻柔了,趴著的人还是疼得闷哼一声,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身体不住微微轻颤。
「忍耐点儿,」锦忍不住出口安慰:「谁让你讳疾忌医,伤口放著不管才变成这样,这下知道苦头了吧!」
这什麽跟什麽·!也不想想伤是怎麽来的,简直是作贼的喊抓贼,东听了实在要给锦气死,重重的哼了一声,可惜声音全进了枕头,传出来只剩毫无杀伤力的猫叫一般。
锦看了又觉可爱、又觉好笑,但见东气归气,身体好像放松了点,便又故意说些乱七八糟、强词夺理的话惹恼他。
东听了不辩不甘心、要辩又觉跟他一般见识未免无聊幼稚,生著闷气,半句话也不应。
直到锦给他穿回裤子,轻拍了他臂部一下,笑道:「擦好了。看看,其实擦葯也没这麽疼的,以後都交给我来!」
确实没想像中的痛,不过让人在那私密处近似狎玩般的抹来擦去,就算是锦,东还是无法接受。
「以後我自己来就行,锦不必对我这麽好。」
一句话像是戳到锦的痛处,只见他沈下脸来,冷笑二声:「你别想差了,对你好是因为你那身异能对我还有用处,可不是因为我对你有什麽感情。」
稍微有点儿脑筋的人对於锦这状似撇清的冷血话语都听得出是欲盖弥彰。但自绘梨死後,东根本不愿情爱沾身,或许是潜意识里的拒绝、也或许是生性对感情迟顿,锦对他不好时坦然受之,对他好也并不在乎,既然对锦的反覆态度不曾有过揣想,此刻当然也听不出锦话里明显的遮掩痕迹。
「嗯,锦有任何吩付我都会尽力完成。」看著自己的双手,东淡淡的话里有些自嘲落寞:「我能利用的也就这一身莫名其妙的力量。」
看那表情,锦差一点儿又要把东搂进怀里好言宽慰,实在气自己没用,用力冷哼了一声算是回答,锦没理会东迳自进了浴室。
洗完手出来,见东又睡了过去,微拢的眉间似有无限轻愁,锦终是忍不住在他床边坐了下来,手指轻轻抚著他的眉间,待舒了开来,还是舍不得把手拿走,便又顺著他柔软的发丝,露出的脸庞虽然苍白的过了份却仍是俊美的让人转不开眼,这个人、这张脸,无论什麽时候、无论什麽表情,都是如此牵动人心。
东,你到底是怎样的人·!锦无声的问著自己根本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锦两日来反覆难定的情绪最终在星期一东自行提早上班下画下句点。
在东不曾请示,甚到连告知也没有的行径下,锦终於彻底觉悟,东不是完全没把他放在心上,便是操弄著欲擒故纵的手法,而无论那一种,都显得他的挣扎可笑多馀!
无心绝情…既是如此,自己又何必念念不忘!
这股觉悟彻底凉了锦的心,他也是高高在上的顶尖人物,人长得俊美无俦、正值壮年又金多权贵,讨好巴结的人不知几凡,最初对东系於一心不过是幼时美好的回忆,几番事故下来对东的好感消磨殆尽,後来虽然难以否认对东动了心,但他傲然的个性哪里容得被人一再利用欺骗,这番热情跌到谷底再难回升。
失去动力的锦也不再刻意找东,两人在家难碰面,在公司见面机会也不多,如此一来见面少了,锦自己也觉对於东似乎连爱憎都淡了。
锦这里的情感归於平淡,东那里的工作却是麻烦连连,他虽然挂名经理,但带领专案并无实权,靠的是聪敏机变、手腕灵活、冲折沟通和最重要的群策群力,以前有锦和慎言的全力支持,谁敢不戮力配合,如今一个不闻不问、漠不关心,一个要求严厉却毫不援手,如此一来二家公司的年度大专案竟是东一人孤立无援的负责。
反正有人当顶死的冤大头,那些精於算计的人还不趁机钻空子,事情能拖就拖、好处能拿就拿,东看得明白却也无能为力,只能花更多时间和心思处理或弥补那些不该他做的事。
东生的清贵俊美,气质高雅纯净,以前被慎言、後来被锦刻意保护隔离著,想亲近的人一来自惭形秽、二来苦无机会,现在他凡事亲力亲为,少不得放下身段、低声软语,这麽一来倒像沦於尘世的天使,谁也想趁机一亲芳泽。
原本不应酬的人也迫不得已开始陪厂商吃饭,一破例之後更是饭局不断、酒局不停。
这番情形看在锦眼中更加不齿,想是东在他那里得不到好处,便急著攀上其他有钱有势的人了。
这天锦参加个餐会,结束的时间比预料中晚,看看时间都快午夜了,心情没来由烦燥起来。
车子才刚转进自宅私巷,便看到前面远远的路边一人步履蹒跚不稳、身形歪歪倒倒。
「啊,那不是东山先生嘛!」司机看出来是东,连忙开口说道:「看是醉得不轻,要接他上车吗·」
「不必。」锦早就看出来了,陪人喝酒喝到这样,就这麽想巴结上别人·!心里不悦更盛,哪里还愿意他上车。
「啊·!」显然没想到锦会拒绝,司机也不好说什麽,只是低声喃念:「希望东山先生小心点儿,可别又摔到沟里了。」
「怎麽·!他摔倒过·」怎麽没听管家提起,锦心里震了一下,口气还是维著冷淡。
「是啊,上礼拜的事,还好只是擦破了点皮。」司机回得挺顺溜,话也愈来愈多:「不过看起来他胃疼的毛病还严重些,有一次倒在门口走不进来,还是警卫发现把他给抱进来的,酒喝这麽凶大概是喝出溃疡了,不知道去看过医生没有·!」说到这里,还叹了口气:「工作真有这麽重要吗·!连身体都不顾。」
他哪是为了工作,不过是为了自己以後的好日子罢了! 锦不屑的冷哼一声。
那司机似乎没察觉到锦的不悦,车子已经驶过东,看著後照镜兀自叨叨念念:「这段路开车不过十来分钟,走路却得几十分钟…唉呀呀,东山先生吐了呢! 不知他走不走得回去。」
虽然提醒著自己别理会,锦还是忍不住往後照镜看了一眼,只见东扶著双膝朝著水沟干呕几口,抹著嘴、好不容易直起身子,倏地又抱住肚子跪在地上,直到镜子中人影消失了都还没见他站起来。
捏紧不知何时握起的拳头,锦终是脱口喊道:「停车,倒回去接他。」
车子滑顺地倒回东身边,他整个人已经缩著身体趴在路旁的石墩上。
「上车。」锦打开车门,冷冷喝了一声。
抬起头看到是锦,东也没客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谢谢。」人几乎是爬上车子。
「我可不记得你的职务内容有陪酒这一项!」锦口气嘲讽。
东闭著眼睛略略喘著气,整个人几乎是摊在椅子上,听到锦的话,不由张开眼睛睨了锦一眼,而後又闭上:「我也不愿意,但你跟慎言两个人说撒手就撒手,也不想想下面的人难做。」
「天天喝酒也算做事·!」锦嗤声冷笑。
「我做不了事却可以让别人做事。」缩了缩身体,东喃喃说道:「人说见面三分情、朋友是用酒交出来的,还是有几分道理。」
「让别人做事…」锦哼了一声,低声自语:「我看是存心让人做了差不多!」
他说的小声,东也没听清楚,只知道锦有说话,便随便应道:「还好我酒量不错,今天三、四个人轮流灌我也没灌倒,明天道路工程总算可以开工。」
「那不是工务处的事吗·怎麽轮倒你来管。」
「二个老板都不闻不问了,其他人会当回事·!」东已经醉得晕晕糊糊,平时压根儿不会说的事儿,这时凭著酒气,一股脑儿全都倒了出来:「这专案做的好,好处也是你们两个老板的,你们都不在乎,底下的人忙什麽·!推的推、闪的闪,还有趁机捞好处、扩势力的,要不是我非要这工作不行,我才懒得管,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意气用事的下场!」
东说的这些锦自然是明白的,也早看在眼里,撒手不管一半是存心为难东,一半却是想趁机看看底下人的心思。
「非要这工作·!」明知东醉了,锦还是忍不住跟他抬起杠来:「我允诺过无论如何都会保护你,这工作不做也无所谓。」直到现在,锦还是不能明白为什麽这份工作对东这麽重要。
「当然有所谓。」虽然醉了,东仍是飞快的顶了一句,随後喟叹一声,竟有无限凄凉:「现在只剩工作能证明我的价值了,陪酒算什麽,只要能保住这工作,无论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做什麽都可以·!」听到这句话,锦一把无名火倏地自胸口往上窜:「那你为何不直接来求我·!」
他就不信东会纯洁到连别人对他有什麽企图都不晓得,如果那些人有更过份或著下流的要求,他也会接受吗·!宁愿忍著厌恶跟那些人虚以委蛇,也不愿拉下脸来拜托自己·!
「问题是有用吗·!」东抬头看著锦,不知是不是光线太暗,他的眼睛眯得细细的,眼缝中却闪著不可辨的锐利光芒:「你和慎言都是针对我而来,慎言那里我不可能回去,只好由得他了,至於锦…在你怒气未消前,恐怕我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