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牙手






“怎么不往下讲了?你快说,我感兴趣着呢?” 

瞅着好友好奇的脸,令狐温楚叹气。 

“这就不提了,倒是陛下最近可有什么不对?” 

“他有什么不对的,还不是正常的过他的日子!” 

明知道我在太皇太后宫内却一声不吭,摆明对我一点也不关心,哼。不是滋味的小声嘀咕,卫非的话里都是怨气。 

“这样就奇怪了,陛下为什么每天都盯着大臣们的臀后看呢?” 

令狐温楚正喃喃自奇,一边竖起耳朵听的卫非被刚咬进嘴里的面果子噎住了。 

咳……咳……咳。 

“你说什么?陛下瞧你们臀后!?” 

忙忙地吐出面果子,卫非吃惊不小。 

盯着大臣们的臀后? 

难道这几日皇帝避不见面的原因是他还在研究男人与男人间的做法? 

忍不住,卫非脸便渐渐红了起来。 

“卫非,你脸红干什么?我们这些被陛下看得心底发毛的臣子都没什么,你有什么好脸红的?” 

为身边那八风吹不动,只为美食摇的好友此时的行径不解,令狐温楚奇道。 

你们当然用不着脸红,被做的人又不是你…… 

有苦说不出的卫非颓然摇头,伸手抹抹脸,振作精神,道。 

“没什么还个个捂着臀到处逃窜?” 

看到令狐温楚气结,说不出话的样子,卫非心里满意的点点头。 

想欺负本侯? 

做梦。 

可一想到皇帝,卫非又开始发愁了。 

龙轻寒目前这样,看情形是还没研究出结果来,那他可怎么办? 

每次都被钓到一半又不做,那是很伤身的啊! 

看来得找人想想办法了。 









第七章 







卫非首先想到的人是曹开方。 

曹开方也算是朝中名人,目前在太医署医学科下辖的药师科学习,主修配药的学问。 

曹开方有名气,并不是因为他天赋异禀,于药学上的天分特别突出。 

平朝建制,六部五监九寺之中,太常寺下辖太医署有医学科,是培养未来太医的学堂,下分医科、针科、按摩、咒禁、药师五科,设博士、助教六人,收学生一百人,雍州人曹开方就是这一百人中的普通一员。 



曹开方的父祖世代行医,但这对于他学医来说并无用处,因为他家祖上术有专精的是兽医学,有用的方子都用来医兽,而非用来医人。曹开方不是长子,因此不用继承祖业,他选择了医人,仗着世代皆在太仆寺兽医科任职,父亲又为兽医科博士,曹开方入太医署医学科并不困难。 



他学习也算勤奋,学得也很不错,但这不是他出名的理由。 

曹开方之所以出名的理由是因为他喜欢男人,而且喜欢的男人太出名。中略平朝赫赫有名的大世族云阳谢家的嫡长公子——谢晁,就是曹开方的意中人。即使只是他在单恋,即使谢晁十分正常,对男人没有兴趣,且如今已成亲一年有余,夫妻恩爱,但据说这位曹相公对谢公子的爱慕之情依然如同流经中略大部分疆土的滟水一样,滔滔不绝。 



就喜欢男人来说,他们都一样,卫非认为自己能从曹开方那里学到点什么。 

见面之后,与自己想象不同,卫非不得不叫一声好。 

云阳谢家世代出美男子,现今的长公子谢晁更是姿容如玉,神若秋水。他与卫非自幼就有交往,卫非知他为人温厚严谨,除了严守身份地位不与非世族的人交往,也寻不出什么大缺点。 



但就是这样以宽厚慈和闻名于世的中书舍人谢晁,对曹开方这个人物却讨厌得紧,卫非知道曹开方喜欢谢晁,但谢晁不喜欢他。 

原本以为这曹开方长得十分难看,所以才不入谢晁的眼,如今方知谢晁只是不喜欢自己为这人所喜欢上。 

曹开方长得实在好,颜容俊美,身长玉立,虽说与人称“玉人”的谢晁相比,依然相差太远,可也算是人中精英。 

就算与谢晁走在一起,其实也不算辱没了他,谢晁这么讨厌曹开方没有理由,卫非上下打量了曹开方半晌,如此思量。 

曹开方看了卫非半晌,也在思量。他知道这位大摇大摆,不请自来的人是舞阳侯卫非,宫中没有象他这样行走到哪都不忘记吃的人。 

但他不知道卫非来干什么,难道是想要他昨日方才熬煮出的黑石蜜吃?奇怪,这黑石蜜他还没告诉助教他已经熬好了,怎么舞阳侯卫非已经知道并找到这里来? 

曹开方十分不解。 

卫非在笑,看着他很开心的笑,看得曹开方脊梁骨都一阵发凉。 

“你就是曹开方?” 

“学生正是曹开方,不知小侯爷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听说你喜欢男人?而且喜欢把谢晁做了,可有此事?” 

一事问得曹开方脸都黑了半边,这位公子也实在太不识相,尽往他伤口戳刀子,没好气,又不敢瞪那有“蟹侯”之称的霸道小侯爷,曹开方忍气吞声。 

“学生喜欢谢晁,但不喜欢做他。” 

看不出来这人倒爽快,卫非暗想,却不知道只要在宫中,基本没人敢得罪这位花花太岁。卫非喜欢爽快的人,当下便将曹开方引为人生知己。 

“那没关系,谢晁此生都不会喜欢你的,本侯不替朋友担心。本侯此来,是来向曹先生求经。还望先生赐教。” 

这样的人也真少有,一边损人一边求人帮忙,可他能拒绝他吗?实在看不出这位小侯爷是冲着求学二字前来,倒还是象肖想他的黑石蜜,曹开方好想叹气。 

“小侯爷想问什么?开方知道,定当相告。” 

“你能告诉本侯,怎么做男人吗?” 

面前这张脸,怎么看怎么天真,可那张嘴,怎么看怎么坏…… 

如果可以,曹开方很想砸死某个叫做卫非的男人。 

但他不可以。 

“本侯想做某男人,你快把做的方法告诉我!” 

眨眨眼,那人眼眯眯看着他,微笑。 

曹开方不知自己现在该笑还是该哭,他现在才明白眼前这位看似精明强干实则天真无邪的小侯爷与他一样喜欢男人。 

可是,为什么他和别人一样没有眼光,竟然也认为他是想做的人? 

曹开方很郁闷。 

因为他知道自己喜欢被人做而不是去做人,可要人们发觉这点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不由想到了谢晁。 

谢晁前年行冠礼,取字“子任”,新年进京,卫非见他风骨神秀,俊美非常,只是因为他在南方长大,颀长的身躯与虎背熊腰的北人相比就显得玲珑。在曹开方的苦恋当中,人人都以为他想做谢晁,谁都没想到,他只想被谢晁做。 



令人郁闷的是旁人无法理解,连谢晁都不了解这点,他看到自己马上望风而避,并且一定逃得无影无踪,让他连见面都成奢望。而自己终究只是个地位低下的药师学生,无法结交云阳谢氏那样的名门望族,因此只能日日苦恋。 



他都苦死了还有人这么不识相。 

这卫小侯爷说什么不行偏偏专踩他痛脚,当下曹开方不由有些恼。 

“学生不会做,还请小侯爷另请高明。” 

不会? 

怎么可能不会? 

卫非瞪大了眼看着曹开方。 

据他搜罗到的小道消息,那帮十分醉心于美男男之恋的宫女们说曹开方对这事热衷得很,所以才吓得谢晁落荒而逃。他居然对自己说他不会,这话的真实度实在要打个折扣。 

“《八荒野地男子交欢赋》不是在你手上吗?” 

“……” 

曹开方哑口无言。 

“蟹侯”怎么会知道他刚拿到手的初级男男交欢读本?东西是在他手上,可是就这么说自己有面子上太难看,不认。 

“你把那个借我也行。” 

哼,照本宣科他会,有读本还怕搞不定那笨皇帝。老是让他等还不如他先做示范,做上他几次等那笨皇帝学会了再讨论什么时候做他,卫非如是想。 

“那东西学生没有。” 

脸不红气不喘,曹开方振振有辞。 

反正东西他埋在院内老树底下,每夜大家都睡觉的时候才挖出来看,这卫小侯爷也不可能知道,曹开方如今是能抵赖尽量抵赖。 

正得意间,猛抬头,却已不见卫非踪影。 

难道小侯爷已知难而退,刚松了一口气,正欲晃到太仆寺听听谢晁今日有何动静。哪料才踏出门半步,曹开方就呆了。 

舞阳侯卫非正自己用铲子掘他院子里的地,虽然挖得完全不是地方,地上也已多了几个大洞。 

“小侯爷这是为何?” 

“听说每夜曹药师都很有兴致掘地三尺,夜夜种花,本侯来帮曹药师忙。” 

笑眯眯,卫非诚恳到家答道,气得曹开方半晌说不得话。 

这人明明知道他有鬼在心,却不说,非要自己承认。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坏心的人呢! 

罢罢罢,曹开方跺脚。 

他承认斗不过这莫名其妙的舞阳侯,他认输。 

暗自叹气,走前几步接过卫非手上的铲子,到大树底下挖了几下,掏出个布包,曹开方无奈道。 

“书就在这里,小侯爷既然早知道了,为何还胡乱挖地。” 

平白把他美美的院子挖得一团乱。 

“我不知道这书放哪里啊,谢谢曹药师帮忙。” 

喜滋滋的接过布包,卫非不以为意。 

“小侯爷不知道?” 

“不知道。” 

对曹开方不可思议的目光,卫非耸耸肩。 

“那小侯爷为什么还挖地。” 

“我只是想帮你忙而已啊,每夜挖地种花,多辛苦。君子不夺人所好,你既然不愿意借我书,那我只好努力讨好你啦。没想到曹药师心地这么善良,我还没挖几个洞就借我书。” 

原来他一点都不知道,曹开方沉默的瞪着卫非,只想骂自己笨。 

他还是回房去,这里呆得郁闷。 

回了房,却发现卫非又跟了来,一边看着书,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辞。 

“原来只要插入臀后之菊蕾就行,但需润油润之,如有催|情药则更好……” 

这人怎么就这么不要脸,面红耳赤,再也听不下去,曹开方转过声喝道。 

“小侯爷。”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子任兄不喜欢你,如今你听到这些,心里一定很不舒服。” 

没生气,对于他的声色俱厉,卫非殷勤的拍拍曹开方的肩以示安慰,面容万分诚恳,而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不要被这么脱线的蟹侯引为知己啊…… 

“小侯爷还有什么事?” 

“我需要润油与催|情药……” 

“知道了,学生找给小侯爷。” 

他认载,他彻底认载…… 

无精打采的找着屋子里的药,把自己为自己准备的好东西都掏了出来。 

“很好。” 

卫非看了半晌,脸带迟疑。 

“都在这里了,小侯爷还想要什么?” 

“我好象闻到黑石蜜的味道,曹药师熬出来了吗?” 

满脸兴奋得都象是要发光,这样的卫非看得曹开方一阵无力。 

原来,还是吃对于“蟹侯”卫非最重要! 





要说服一个顽固的人,想来也不容易。 

但俗话说得好,柔能克刚…… 

龙轻寒看上去象软柿子,但他其实不是,所以自己也不能太强硬,卫非这么打算。 

而不时斜眼偷瞧,原该是最为生龙活虎的进膳时候,今日却显得有几分无精打采的卫非,此时也引起了龙轻寒的注意。 

“你今天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卫非摇头。 

“今天菜不合你胃口?朕叫人撤了重做吧!” 

卫非又摇头。 

“卫非,你有烦心的事吗?” 

句句问话换来都是摇头,龙轻寒放下筷子,突然一阵忧心。 

今天他一下朝回来,就看到近日天天和他闹别扭的卫非一反常态的坐在他的龙床上,身上包着一层又一层的绛纱,妩眼低眉,看着他,一副很温顺的样子…… 

太阳打西边出来才会见到这样的卫非,当时就已经觉得奇怪,而现在竟然他连饭都吃不好…… 

到底什么事让卫非这么担忧? 

龙轻寒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反而自己也倒了胃口,忍不住凑近他,伸出手拍拍卫非的肩膀。 

“卫非,有事就说,不要闷在心里!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你别这样。” 

闷闷地抬眼一瞧,瞧见的是龙轻寒真诚的眼睛,卫非一阵心虚,又低下了头。 

他怎么能说自己想做了他,而非他所期待的他做他。 

可恶啊! 

为什么今天的皇帝特别温柔,害得向来横行无忌,踌躇满志的他这时就软了下来。 

真是恨死自己的没出息! 

就五个字的“不如我做你”竟就这么难以出口,卫非想不到。 

可是他见了此刻忧心忡忡的龙轻寒,就是开不了口。 

“我……没……事。” 

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的丢了出来,卫非把头埋在自己膝上。 

龙轻寒越来越奇怪,挥手叫内侍撤下食案。他靠近卫非,低声在卫非耳边低语。 

“卫非,你有心事要告诉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