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军师
我心中一震,段无敌么,当年北汉请降之后,我曾想将他招回,谁知他已经出海去了,从此后影踪全无,想不到今日终于回来了,对于这个我颇为歉疚的敌手,我应该如何对待他呢?
~第四章 射柳金谷园~
嘉郡王麟,齐王显第三子,生母为王正妃秦氏,秦氏因谋逆之罪自尽,郡王遭连坐失爵。时王受命镇泽州,携其从军旅。武威二十七年,郡王随父至东海,见宁国长乐公主,公主怜其无辜,乃携郡王返长安,太宗嘉其有父祖之风,令其为太子伴读。
隆盛五年,齐王妃嘉平公主林碧生子卓,立为世子。太宗以齐王功高,赐封其第三子郡王爵。
——《雍史·嘉郡王列传》
事实上,当接到嘉郡王李麟的帖子的时候,陆云毫不意外,到了长安之后,陆云便设法打探了一下嘉郡王的来历,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隐秘,事实上颇为市井中人津津乐道。
嘉郡王李麟,齐王李显第三子,本来是先齐王妃秦铮所出嫡子,显贵无比,只可惜秦铮涉入叛逆之事,虽然自尽谢罪,保全了齐王父子不受牵连,可是子以母贵,李麟这世子之位也是不保了,且齐王原本对于这个嫡子并不关心,所以当时人人以为李麟再无出头之日,不仅他的异母兄弟,就连王府中的奴仆也敢欺凌他。孰料齐王竟对这个儿子重视起来,就连去泽州大营镇守也将他带在身边,几年之后,李麟又在东海遇见了江哲和长乐公主夫妻,这下可是时来运转,随着长乐公主回京之后不久就被皇室重新接纳,成了太子的伴读,这可是青云之路的开端啊。即使在齐王迎娶嘉平公主林碧之后,李麟的地位也没有受到影响,虽然齐王世子为嫡子李卓所有,可是雍帝随即下诏赐封李麟为郡王,这样一来,虽然李麟不能承袭齐王的亲王之位,却也远远胜过那些若无功绩只能封个闲散侯爵的庶出王子,而且如今李麟深得太子器重,将来的仕途必然是一帆风顺,所以李麟虽然年少,却已经成了大雍朝野不能不关注的权贵人物。
不过令长安百姓最是津津乐道地却是这位嘉郡王的独立特行,虽然只有十一岁,在平常人家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可是这位郡王却已经名动长安,每日里除了陪伴太子读书之外,就是带着侍卫在长安内外游荡,最喜欢惹是生非,长安亲贵子弟见了他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也有御史谏官上书弹劾,可是皇上闻后却是哈哈大笑,说此子颇有齐王当年的风范,将奏折留中不问,这样一来,长安更是无人敢得罪嘉郡王。幸好这位郡王虽然飞扬跋扈,却是不喜欢欺凌弱小,往往还有抱打不平的举动,所以长安人对他倒并不反感,时间长了,反而觉得嘉郡王脾气虽然不好,心肠却是不坏。
而这位嘉郡王最大的爱好就是招揽武士,若是遇见武艺高强之人,必定想尽办法试探那人的实力,若是出类拔萃的,往往推荐到各军从戎,或者留在身边做侍卫,他年纪虽少,眼光却是十分精准,凡是被他看中的几乎都是俊杰,到了后来,嘉郡王一封荐书比兵部的文书都管用些。所以虽然嘉郡王往往会无事生非的和人为难,有心者却都知道这是良机而非麻烦。
这些事情宋俭等人虽然久在长安,却也不甚清楚,反而是那些长安本地的地头蛇所知甚详,在他们听说陆云冒犯了嘉郡王之后,反而恭喜连连,说只要陆云身份清白,那么很有可能得到晋身良机,不过也有人替他担心,因为嘉郡王虽然平日跋扈飞扬,可是那日的举动还是有些不同寻常。在得知那日和郡王同行的乃是昭华郡主江柔蓝之后,那些人都是神色暧昧,陆云追问了许久,那些人才隐晦地告诉陆云,昭华郡主深受皇室爱宠,据说当朝的太子殿下和嘉郡王都对她言听计从,若是陆云经历多些,自然明白其中含义,可是他有生以来不是在家中读书练武,就是到军营流连,所以听后只觉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可是无论如何,陆云却得出结论,嘉郡王绝不会放过自己,不论是好意还是歹意,而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待嘉郡王出手,若是不幸,自己身份泄漏,自然是有死无生,但若是运气好了,或者可以趁机接近刺杀的目标。所以接到李麟的请贴,陆云虽然为上面命令式的口气以及前来邀请的几个侍卫那种你不去就绑了你去的神情恼怒,却仍然同意前往拜会。
沿着朱雀大街策马而行,两侧的建筑壮丽雄伟,令人目不暇接,陆云却是无心观赏,眼看就要进入大雍的皇城,这让他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惶恐。路上不时见到来往巡视的禁军,陆云知道这是因为雍帝大寿在即,京城加强了防卫的缘故。到了朱雀门,那些侍卫都是每日进出惯了的,和那些守门的侍卫禁军谈笑风生,却仍需递上令牌核对,陆云心中又是一阵黯然,建业的皇城守卫的松散他可是曾经亲见的。
走入朱雀门之后就是和承天门相连的承天街,街道两侧是三省六部各种衙门,都是禁卫森严,气度恢宏,承天街走到一半,那几个侍卫引着陆云转向东侧,那是景风门大街,穿过景风门走了半晌才进入安兴坊,齐王府占据了安兴坊几乎四分之一的面积,嘉郡王尚未开府,自然仍然住在父亲府中。陆云并不知道,其实凭着李麟的令牌,是可以从皇城的角门直接走胜业坊、崇仁坊之间的街道到达齐王府的。
不过让陆云从这条路进来却是李麟特意安排的。一来,陆云毕竟身份有些不清楚,不想让他接触到那些捷径,二来,也是想通过朱雀大街两侧的森严气氛给陆云一个下马威,顺便看一下陆云的气度,当然在李麟心目中,是针对南楚少年云路,而非是南楚大将军陆灿长子陆云,所以他没有想到陆云虽然也颇有感慨,却丝毫没有受到威慑,因此当他看到陆云神情仍然是那么平静冷漠的时候,也不免有些惊异,毕竟对于一个平民来说,皇城的威严是足以让他心灵受到威慑压制的。
李麟接待陆云的地方是他的住处金谷园,这里是相对独立的一处园林,原本是齐王李显的居处,当初李显和王妃秦铮有嫌隙,所以不愿意在内宅居住,反而在金谷园下榻,齐王本是李援最为宠爱的皇子,当初在他开府之时,李援赏给他的皇庄产业就是最多的,就连他的王府也比李安、李贽的王府宽阔豪华。李显在军中虽然可以和将士同甘共苦,但是却还是喜欢奢华之人,所以他多年居住的金谷园当真是繁华锦绣,富丽堂皇。李显和林碧大婚之后,夫妻和睦,自然就搬回内宅去了,李麟封了郡王之后,虽然因为年幼尚未开府,可是住在内宅也有所不便,所以李显就将金谷园给了李麟。李麟性子比李显更加狂放,对于这些园林景物殊不在意,所以从未改变过园中布局,倒是太子李骏和昭华郡主江柔蓝过来游玩的时候,各自挑了喜欢的地方下榻,然后迫着李麟照他们的心意改建过几次。
陆云走入金谷园之后,也不由目眩神迷,陆家虽然也是世代将门,不愁吃穿,但是历代家主都是清廉自守,所以家中陈设园林不比普通官员强到哪里去,不过毕竟陆云也见过世面,再说对荣华富贵又不甚贪恋,所以很快就定下心神,随着侍卫走到了碧云阁。
金谷园中有龙首渠通过,汇聚了一池碧水,整个园中的建筑九成以上都是临水而建,池畔堆石成山,假山高约二三十丈,峭壁林立,占地数亩方圆,山上有一座飞丹流檐的二层小楼,只有一条乌石铺成的蜿蜒山路可以上下通行。只需一队禁军在山下守护,纵然是一流高手,也别想随便进出。
沿着山路前行,陆云心中反而平静下来,凭他出身将门的见识,自然知道这里即是易守难攻的绝地,也是软禁囚犯的好地方,不过想必自己一个平常少年,是不会有人这样费心的,所以想必是李麟在自己的住处召见他,这也是一种厚待。走上山顶,一眼便看到碧云阁孑然独立,四周寥落,空空荡荡,假山上面虽然铺了厚厚的泥土,却只种了一些低矮的常青灌木,一眼看去,丝毫不见春色盎然,反而觉得有一种深秋的阴郁,那楼阁就和负手站在朱栏之前,俯瞰碧波的少年一般孤傲跋扈。
陆云走到李麟身后,下拜道:“草民云路,叩见嘉郡王殿下千岁。”
李麟却不令他平身,冷冷道:“本王召你前来,你可知道是何用意?”
陆云不卑不亢地道:“草民得罪殿下,殿下若有惩处,草民也无怨言。”
李麟回过头来,噗哧一笑,冷峻的气质立刻被稚气的笑容破坏无遗,他过来亲手搀起陆云道:“看来是吓不住你了,当日本王也有些激动,不免屈辱了你,不过你当日竟对昭华郡主失礼,也难怪本王恼怒,今日本王邀你前来,一来是想给你赔个礼,二来么,本王也想见识一下你的箭术。”
陆云纵然是心存敌意,也觉得心中一暖,心道,难怪这嘉郡王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声名,不愧是大雍皇室名将齐王爱子。他起身一揖道:“请郡王爷吩咐。”
李麟目光一转,道:“我这里没有校场,昭华不许我在这里修建,不过只是看看你的箭术,去父王的校场又太麻烦了,你可能射中那棵树。”说罢指向远处临水的一株柳树,那里距离假山有一百五十步之远,又是高低悬殊,若想射中柳树,必须是一流的箭术才行。
陆云的弓箭已被侍卫拿走,正要向李麟讨取,只见一个侍卫捧了一副弓箭过来,弓是犀角弓,描金箭囊里面是二十支上好的雕翎箭,陆云一见此弓便目光一亮,上前拿起来拂拭良久,爱不释手。拉弓空弦使了几次之后,他取了三支雕翎箭,引弓而射,只见三缕乌光一闪而逝,三只雕翎箭居然射在同一根柳条之上。百步之外接连三箭都射中风中飘拂的柳条,这样的箭术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神箭了,李麟目中精光四射,自叹不如,见陆云将犀角弓放回盘中,仍然是满目留恋,李麟笑道:“好,云兄你的箭术果然非凡,这张弓乃是工部精制,千里挑一,也只有这样的宝弓才配得上你的箭技,本王就将这副弓箭送给你,你可不能推辞。”
陆云心中十分喜爱这弓箭,且他也有心接近李麟,所以便躬身一揖道:“谢郡王爷赏赐,草民愧领了。”
李麟见他如此豪爽,心中大喜,道:“你这样的箭术,如何沦落江湖,听说你故乡已经没有亲人,何妨留在本王身边作个侍卫,我大雍素重武勇,你在这里前途似锦,也免得去给南楚的昏君奸臣做奴才。”
陆云心知李麟是从商队中查问过他伪造的身世,故意露出犹豫的神色道:“草民是南楚人,故土难离,再说恐怕因为出身有些妨碍。”
李麟笑道:“你过虑了,我大雍海纳百川,从不计较这些出身来历的小事,别说你是南楚人,两国虽然交过兵,却也多年交好,就是原来的北汉军将士,多半手染我大雍军民的鲜血,如今还不是照样得到重用。”
陆云装作心中块垒消除的模样,欣然道:“如此草民就多谢郡王爷赏识提携。”
李麟道:“这也是你自己的本事,你也年纪不大,现在也不方便从军,这样吧,你就留在本王身边作个侍卫,过几年若有战事,随本王出征,也好搏个功名,一会儿你将身世履历写清楚交给我的侍卫总管,等到兵部司闻曹有了回文之后就是登记在册的侍卫了。”
陆云心中一凛,这少年郡王虽然爱才,却不是轻信之人,不过他暗想,若没有一段时间,根本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世真假,而且他的身世虽然是伪造的,可是也不是全然胡说八道。他称自己是江夏云桥村之人,父母双亡,有一个叔父多年前背井离乡,据说在长安有人见过他,所以前来寻亲。这江夏云桥村确实是有的,虽然跟陆云没有什么关联,他自己的祖籍是吴郡,江夏是他祖父多年镇守的地方,所以对于江夏乡里的情况,陆云并不陌生。再说南楚这些年和强邻毗邻,边境村人迁入大雍的比比皆是,所以他的身世倒不是全无根据,在江夏云桥村未必没有这样一个寻亲离家的少年。而且陆云声称当日在家中因为没有冠礼,并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乳名叫做二郎,在南楚乡村,这个乳名若是一叫出去,只怕十个人里面会有五六个人答应,所以陆云并不担心会被发觉自己的真正身份,就算是发觉有些问题,据他估计,李麟也不会一定要将自己当成奸细杀了。再说这段时间过去,自己纵然不能得手,也有机会逃脱的,所以陆云便俯首称是,并没有露出一丝慌乱。
李麟见他顺服,却也没有觉得奇怪,虽然当日陆云表现的十分冷傲,可是毕竟身份悬殊,自己以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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