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若飞花舞夕照
杜高怀也跟着呵呵笑,却不太相信。
情若非说了这句话后,却是真正闭上了眼睛,实在太累了,再也撑不住了,谁还去管他到底信不信哦!
这一睡,又是一天一夜。
情家的现任家主情天富不知是出于对已故正夫人的怀念还是内疚,对这个白痴儿子很是宝贝,当即请了名大夫来给小儿子看病,大夫说情若非没事,只是太累了,但是奇怪的是,任他们怎么呼喊情若非就是不醒。
而且,情若非的脉象很是奇特。
于是,杜高怀决定把情若非跟自己说过的他遇仙的那回事情公开出来。
当然,情天富听了后非常地高兴,只不过另外两位夫人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情天富一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情安,二儿子情筠,三儿子自然就是情若非了。
本来正室的儿子是个白痴,以后家产方面只有两个人争,但现在万一白痴真变聪明了,要跟自己的儿子争家产争未来家主的位置,那可就大大地不妙了。
因此,情安的母亲董氏鼻子一哼,道:“神仙早在50年前就全都死光了,现在世上还哪里来的神仙啊!”
情筠的母亲赵氏难得与情敌意见一致,点头支持道:“是啊,自从‘仙魔伏狙日’后,听说仙界魔界全部都毁灭了呢,神仙和妖魔全部都在那一天里消失了个干净,只有我们凡人的地方却只受到了一些干扰,并无大碍。说起来,神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两人言语中对仙魔没有一丝尊敬,显然从未见过仙魔也没有听过任何有关仙魔怎么厉害的传说。
情若非恰在此时醒来。
睁眼第一句话就质问:“你们刚才说什么,仙魔在50年前就消失了?”语气急迫而严厉,一下子把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不过是一瞬间穿越过时空涡流,怎么……就过了50年?!
月上九宵笑明园
时空涡流?
情若非心头猛然一震。
他怎么就忘记了,在时空涡流中只要稍微碰到一点逆流偏差,就有可能错乱时空。
而当时匆忙逃命的他,虽然舍弃了仙体肉身,但是时空隧道却是受到了一定能量的挤压,因此他的灵魂在艰难穿越时空障壁的时候,还是被逆流给侵袭了一下。
这么说来,在当时的他只是感觉一瞬间的事情,而事实上,他的灵魂却是在涡流逆流中飘荡了50年才出来吗?
……50……年……吗?丢了仙体丢了法力再丢了部分记忆,如今还要再陪上流光50年,这就是触犯禁忌强行打破时空逃生的代价么?
可是情若非来不及为自己感叹一番,方才听董氏和赵氏话中的意思,这50年来,人间界不曾出现过神仙,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在50年前那场天地大劫难中,除了自己侥幸逃脱之外,真的没有其他一位仙魔能够幸免于难?!
不可能!
一定还有其他神秘而强大的存在会同自己一样用某种办法破空逃生的!
情若非绷紧了脸孔,双手紧紧揪住身下的被单,指骨关节由于用力而握得发青发白。
内心里,实在不愿相信这个悲惨的结局。
突然,脑中闪过陷入沉睡前那个红衣红发的美丽身影,也许……
深深吸了口气,心里感觉这样想好受多了,然后微笑抬头,忽视整屋子里人由于他突然苏醒突兀发言所造成的奇怪氛围,径自对站在床前的父亲道:“爹,这些年孩儿让您担心了!”
又转头对站在情天富身边的董氏和赵氏微一点头,恭谨而礼貌道:“非儿见过二娘三娘。”然后目光直接略过站在她们身后的大哥二哥,对那个正为自己写调理药方的医生道:“有劳大夫,我现在没事了。”
说完掀开身上的被单起身下床,向面前这个容貌刚毅看似豪迈大方却鬓有风霜的高大父亲见礼。
目光触到身上被重新换上的绵质宽松白色舒适睡袍,视线往站在角落里的杜高怀飘了一下,杜高怀微一低头,算是对他行礼。
情若非不知为何,心中一暖。
情府当家情天富在开始的一怔之后,随即狂喜,直道我那白痴的儿终于懂事开窍了,感谢那不知哪路的神仙,非儿的母亲终于可以在九泉之下安息了。
当即传令下去叫厨房当晚热热闹闹地开伙,翌日他还要大摆宴席,邀请各方好友嘉宾前来道贺。
情若非看看董氏和赵氏极力掩饰陪衬出来的勉强笑脸,暗中一笑,故意整个人眩晕了一下,站立不稳差点摔倒在地,登时引起屋内众人的恐慌和某些人的暗自开心。
情若非故作虚弱地对情天富也就是他往后的父亲道:“孩儿觉得好累,明天的宴会……”
情天富心疼地连忙扶他在床沿坐下,斥道:“身体还这么虚弱就不要乱动,好好休息,明天的宴会你只要出来跟大家打个招呼露个脸就行了,一切礼仪客套都有你两位哥哥在呢!”
情若非心头暗喜,表面不动声色地向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愣立两旁不知在想什么的情安和情筠施了一礼,不轻不重地道了个谢,顺便好好打量了自己的大哥二哥一番。
大哥情安约莫二十五六年纪,生得最象父亲,浓眉挺鼻颇具虎虎英气,只是一双眼睛象极了他的母亲董氏,时不时流露出一丝阴暗狠戾。
二哥相貌偏向于母方赵氏,白皙干净文质彬彬,虽也算得上一位翩翩佳公子,但情若非却知道,这家伙外表和实质其实并不符。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情若非对着他们富有深意地一笑。
然后,期然地看到了自己想看的情景:那两人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是夜,月上九宵,云破风清。
情若非还是不大吃得惯人间的食物,但出于身体的需要还是勉强进食了点清素的菜色水果,然后假借身体不适提早退场。
走进自己现在的住处“月园”,打发走服侍的丫鬟,遁着脑海里的记忆行至后园中一凉亭旁,找着那块前白痴情若非最喜欢的青色巨石,忽然跃身而上,躺了下去。
这是一块高三尺长宽有如普通小床的藏青色巨石,石中隐隐含有灵气,显是当年天地异变的时候浸染到的,至今仍有少许残留,情若非一看到,就如前白痴一样喜欢上了。
舒服地呻吟一声,将双手拢到脑后当枕头,眯了会眼,然后睁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九宵枝上的明月。
望了半晌,忽轻声念道:“试问明月几时有,忽然回首柳明月。呵,情天富这么喜爱柳明月,还为她建造了这个‘月园’,却不知红颜易遭妒,美玉易遭劫的道理么!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芳魂早逝,留下白痴儿子一个在这世上受人欺负了。”
“试问明月几时有,忽然回首柳明月。”这句诗不象诗词不象词的东东,却是情天富后来独宠白痴情若非母亲柳明月的最佳佐证。因为美丽而且太受宠,所以柳明月虽然是最后一个入情府的夫人,却立即坐上了那悬空已久的正夫人宝座,也因此为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且不管那祸是天意还是人为。
总之,入府产下白痴儿子后,柳明月没过多久就香销玉殒了。
情若非感叹一声,想想自己刚来人间时在溪水倒影中看到的现在这副身体的相貌,不禁庆幸。
幸好,幸好,没有遗传到柳明月的倾国倾城之貌。
却好象忘记了,他的灵能一早就改造过了这副躯壳,往后会随着时间的增加,他的灵魂与这副躯壳进一步默契融洽,然后,他作为飘渺仙境天命师情若非的风采魅力,将再也无法抵挡。
此刻,情若非放松了身体,闭上眼睛感受周围世界的一波一动,忽然想试着吸收一下这石上稀薄的灵气。
不知从多久的久远时代开始,据说仙界的人降到人间,就只能释放灵气,却无法吸收这里的灵气。
除非,人间界某些地方的灵气浓郁到超过仙人本身体内的灵气。
而这种情况,却又是没有的。
因此,谁也没有想过要从人间界吸收灵气。
情若非突然睁开眼睛,心头一阵激动,这样说起来,自己体内还是有点灵气的?!
他立即盘膝端坐,摆了个内视的姿势手势,然后用体内仅有的那点灵能巡视自己整个身体。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他的灵魂最深处的那一块区域,好象多了一种以前从未见过的能量残留,而这能量有随灵能洗涤这具身体内外伤处的痕迹。
难怪,他这样大幅度地使用了灵能之后,却只沉睡了一天一夜就苏醒了过来。
只是,这股能量缘何而来?
细细分析残留能量,竟然,有股淡到极点的烙印味道?
是谁,在自己的灵魂深处刻下了如此深刻而隐蔽的烙印?
为什么自己一直都不知道?
没有答案。
风吹来了远处的讯息,情若非曲了曲左手食指和无名指,然后,脸上露出一个了然嘲讽地笑容。
他伸了个懒腰,重又舒服地躺回到了青石台上。
过了一会儿,一个面色阴戾的高大男子乘着夜色大踏步行了进来。
那男子径直走到情若非躺身的青石台边,嘴里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大声斥道:“别装睡了,你给我起来!”
情若非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半支着身子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的大哥情安,慢吞吞回答道:“原来是大哥啊,大哥找三弟有什么事情吗?莫非是在怪罪三弟晚上吃得太少了,对身体不好?”
情安大怒道:“谁管你吃得好不好饱不饱的,你到底是何人,为何假冒那白痴情若非,还要导演出一幕什么白痴遇仙记?今天你要是不把事情给我说清楚,我立即就揭了你的老底!”
情若非咳嗽了一声,坐直身体,故作严肃地面向情安道:“大哥,别胡说,我有什么老底好揭的?”
情安以为他心虚了,又想起昨天收到的那个讯息,于是冷下脸道:“我真正的三弟此刻只怕早已丧身,就算没有……”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语,他顿时住了口。
情若非微笑看着他,帮他接道:“就算没有丧生,也必定浑身伤痕身受重伤?大哥你难道忘记三弟我遇着神仙了么,神仙可是会治伤的。”
说着从青石顶上跳了下来,随手撩了撩鬓边的发丝,看似悠闲随意地发问:“只是,大哥你怎么会知道三弟此刻应该满身伤痕等人来救?莫非……”
“住口!别胡说!”情安连忙怒斥一声,中止了情若非的继续猜测,猛地上前一步揪起情若非的衣领,正待再斥责这个假情若非几句,但情若非却忽然在他耳边吃吃地闷笑了起来,那如兰的吐气在他耳边,让他半边脸颊都跟着酥麻了一下,顿时气势就去了大半,再也呵斥不起来。
只能闷怒道:“你笑什么?”
情若非微微一笑,学着前白痴的语气在情安的耳边轻声道:“大哥,你说好给若非买糖吃的,怎么结果把若非给丢了呢!”
情安浑身一震,不由松手往后退了一步,双眼定定望向情若非。
情若非跨前一步,似笑非笑再度靠近情安,又在他耳边轻喷了一口气,然后学着情安以前的语气,道:“你这个白痴,你若是再乱说话,小心我找人轮暴了你!”
那句轮暴的威胁话语是当初情安与一小倌寻刺激又怕被人发现,因此跑到月园里做,却又恰好被当年独自跑出来玩儿的情若非看到,于是他附在情若非耳边吓唬白痴时说的话语。
前句话有可能被人模仿,这句话却是谁也不知道的。
情安不相信有神仙,不过,他却开始动摇怀疑,原先那个白痴情若非难道真是装的?
装白痴的目的又为何?怕太聪明会被自己和情筠的势力干掉么?如今知道装白痴也没用了,所以索性摊明了牌?
情安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对情若非的所作所为,如果说自己的三弟其实是条狐狸的话,那从前年开始自己对他所做的……那个,他为什么都不反对?
难道说,这家伙其实是……喜欢自己的?!
偏离事实远到不可思义想象地情安,目光沉沉地望向面前的情若非。
却不知情若非只是在脑海白痴留下的记忆碎片中寻到了那一点影象和讯息,对白痴和情安之间的事情,其实并不太清楚。
情若非坦然迎向情安探究审视的眸光,清风般微微一笑。
这一笑,笑得有点偏,牵起了右边的唇角,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那红润的唇瓣竟是显得如此动人如此诱惑人,眼前人比起以往的那个白痴情若非,虽是同样的相貌,却不知美了多少倍!
情安的眸光突然转深转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