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海腾澜
千夫长韦伦问道:“凤翼,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凤翼悄声道:“现在咱们师团损失这么大,十成弟兄失了六七成,师团长已经心疼坏了。剩下的每一个弟兄都是师团长的心头肉,都是师团再建的骨干。这种当口师团长怎么忍心真的整治勃雷他们,我看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当然,骂肯定是要臭骂一顿的,不然让他们养出了毛病,再不把军令当回事儿还了得!”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冈瑟恍然笑道:“凤翼说得有理,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张凤翼又道:“一会儿斡烈大人肯定要给这两个家伙一个下马威,那时候咱们再一齐出场求情,也算配合一下斡烈大人。”
众人偷笑着答应。
斡烈的侍卫官索普低声骂道:“你们他妈的小声点不行吗?想害死我呀!让斡烈大人听见,里面那两个家伙没死,我倒要被送去挨军棍了。”
又过一顿饭功夫,这期间斡烈与迪恩两个轮番上阵,一个训完了换另一个接手,暴风骤雨般的痛斥一直没停息过。
终于,大家等待的关键时刻到来了。
“你们自己说,阵前违抗军令,该处何罪?”斡烈虎着脸道。
“大人,属下知道错了,求大人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一定戴罪立功。”勃雷苦着脸求道。
违抗军令者死,而在作战时不服从军令更加严重。
斡烈师团长森然道:“阵前违抗军令该处何罪?勃雷、庞克,你们身为千夫长,是不知道还是心中知道却故意不服从?”
勃雷顿时说不出话了。
斡烈突然提高声调喝道:“我再问你们一句:阵前违抗军令,当处何罪?”
庞克再也受不了,咬牙闭眼道:“报告师团长大人,阵前违抗军令者,当处斩刑!”斡烈冷笑道:“我猜你们一定以为这么处罚对你们不公平吧,因为你们是追杀敌人去了,没有当逃兵。哼!在你们心里,遵守军规军纪就像在做生意,是可以拿东西交换的。你们是不是这么想的,只要立了战功,即使犯了错也可以免于责罚?你们是不是这样想的?”
庞克流下了泪水,站正大声道:“不是,军规不是做生意。”
勃雷暗叹一声,耷拉着脑袋什么也不说了。
斡烈扬起头厉声喝道:“军规不是做生意!你们终于明白了,我说了这么多就是要让你们明白这个道理,让你们当个明白鬼!恩里克,把这两个违反军令者,拖出去处以斩刑!”
候在外面的军法执行官恩里克还没进帐,稀里呼噜一大堆人便抢进了斡烈的帅帐,斡烈眯眼一看,仅存的几个千夫长都到齐了,还有三十多个百夫长,连自己的侍卫长索普也在其中,师团中级军官几乎都到齐了。
几十个人在帐里跪了一地,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倒把恩里克挤在了帐外进不去了。斐迪南和张凤翼带头磕头道:“大人,大人!求求您!网开一面啊!”
斡烈气得浑身直颤,手指着众人道:“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实话告诉你们,今天谁替这两个家伙求情也不行。”
张凤翼趴在地上抬起脸激动地道:“大人的教训属下们在外面都听到了,这两个混帐理应军法从事。师团长大人,您千万要保重身体,被这两个混帐气坏了不值得啊!现在咱们师团元气大伤,要是大人您再有个好歹,让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可怎么办啊?”
斡烈先是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继而容色稍霁,抚着额头叹道:“唉,别说了,凤翼。我这一辈子风餐露宿,刀头舔血,能活到这岁数已是赚到了,哪还有什么更多的奢望。要说希望的话,只希望能带出一批有出息的年轻人来,也算为帝国军的昌盛尽最后一点心力。”说着,手指着庞克与勃雷恨恨地道:“你们大家说说,平素我待他们如何?可他们呢?不惕励奋进,却恃宠而骄,为了丁点军功,拿手下弟兄们的生命当儿戏,所作所为真使我失望啊!”
张凤翼赶紧接道:“大人,您消消气,您消消气,这两个蠢货确实该死。属下们不是要为这两个混人求情,实在是咱们师团现在缺人啊!现如今咱们两万人的师团只剩下不满七千了,大半百夫长都是新提拔上来的。说他是百夫长,其实入伍才不到几个月,这战力实在是令人堪忧啊!这两个家伙虽说混帐,到底上阵还能使唤一下,能为大人分解一点忧劳,就是大人要杀他们,也等有了合适之人接手他们的职位再杀不迟呀!”说罢趴在地上就磕头。
大伙儿都跟着磕头,一时间满屋子响起“崩崩”的磕头声。
说到这一步,斡烈也不能不给大家一个面子了,他长叹一声对勃雷与庞克道:“你们听到没有,不是我不杀你们,实在是难却大伙儿的情面。你们两人论武艺与勇敢,在咱们师团都是排得上名的,可作为一个千夫长光有勇敢是不够的,如果只会像野猪一样乱冲是永远也成不了大器的,即使你们立了天大的战功,即使你们被提拔为军团长,也早晚逃不过战败身死的命运。”
火候差不多了,是该两人表态的时候了。张凤翼赶紧偷偷给二人递眼色,庞克早已涕泪交流,什么都看不到了。
可勃雷是老兵痞了,脸皮早已油盐不侵,一看到张凤翼的示意,立刻跪倒,一脸沉痛地道:“师团长,您什么都别说了,是属下该死,辜负了您的期望,属下已经明白了,属下甘愿承担罪责,接受斩刑。”
庞克也立即跪倒,大声道:“师团长,属下也愿以一死赎清罪责。”
一旁板着脸负手而立的迪恩急了,趁众人低头跪倒之际偷偷拽了拽斡烈的衣襟。斡烈回头狠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可露了破绽,另一边的阿瑟看得摇头暗笑。
斡烈转过头时脸色已是缓和多了,他沉吟着缓缓地道:“你们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让老夫心里很欣慰,你们要明白,惩罚并不是目的,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才是目的。既然你们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老夫倒是可以考虑给你们一个自新改过的机会了。”
旁边跪着的张凤翼立刻道:“你们两个蠢货,还不赶紧谢大人饶恕之恩。”
“谢大人饶恕之恩!”庞克还在发愣,勃雷已大声叫着磕头了。
斡烈狠瞪了张凤翼一眼,张凤翼赶紧低下头去,“大胆!哼!我什么时候要饶恕他们了?死罪可免,活罪不能免。来呀!杖责八十——”
“大人!”一听要开打,张凤翼连忙打断斡烈。
斡烈瞪眼怒道:“怎么,已经放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想怎样?”
张凤翼陪笑道:“大人,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之后几天内还要追杀逃跑的腾赫烈人,虽说骑兵作战是白鸥师团的优势,可咱们也不能太失了面子不是?就算斩的敌军首级没人家多,这气势上却不能输给了白鸥师团,即使是像野猪一样冲一冲也是十分必要的呀!”
斡烈冷笑道:“怎么?除了他俩十一师团就没人了吗?恩里克,把这两个家伙拖出去杖责四十。”
张凤翼不敢再说什么了。
一伙人千恩万谢地退出了大帐,勃雷与庞克被恩里克的手下押去挨军棍。
临走时,勃雷对着众人拱手叹道:“唉!我这回是光着屁股推磨,转圈丢人。什么也不说了,多谢众位弟兄援手之情。”
大家七嘴八舌地安慰了他俩,索普瞪眼对恩里克道:“死胖子,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勃雷大哥明天要是骑不了马,看我怎么收拾你。”
恩里克急得满脸油汗,咧着嘴骂道:“就你会充好人,就你会上眼药,这些还用你说,难道我想让勃雷大哥挨军棍不成?”
庞克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看到张凤翼后立即失声痛哭。
张凤翼拍着庞克的肩头温颜道:“其实你们今天用不着这么急的,这种地方,没有水、没有粮食、没有草料,就是骑着马又能走几天呢?师团长大人之所以下令休整一夜就是这个意思。这些腾赫烈人早晚逃不出咱们的手心,即使没有咱们追杀,他们也走不出这茫茫沙漠,从他们逃离水源地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了他们败亡的命运。”
※※※※
第二天一早,战士们休息了一夜,又补足了淡水,开始整队向南追击。
梅亚迪丝带着卡西乌斯与苏婷来见斡烈,一见到张凤翼便沉下俏脸道:“昨天一夜你跑到哪里去了?可知道当逃兵要受到什么惩罚吗?”
斡烈一拍额头陪笑道:“唉哟,蕾大人,此事是老夫失误了,昨夜是我托凤翼办点事儿,竟忘了告诉你,这全是老夫的过错,还请大人原谅凤翼这一回吧!”
梅亚迪丝凤目斜睨着张凤翼,似笑非笑地道:“斡烈大人亲自求情,梅亚迪丝当然得卖大人面子。不过张凤翼,我希望你明白,你现在仍是白鸥师团的人,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也去不了。下次再敢离开卫队擅自行动,我就治你个逃兵之罪,你听明白了吗?”
张凤翼默然不语,坚毅的脸庞一阵青一阵白,脸上的刀痕泛起淡淡的红色。卡西乌斯快意地撇嘴微笑。
梅亚迪丝看张凤翼不答话,负气地提高声调喊道:“你听明白了吗?仆兵!”
斡烈连使眼色,推了张凤翼一把陪笑道:“师团长大人在问你话呢!”
张凤翼强咽下一口气低声道:“属下听明白了,大人。”
梅亚迪丝轻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转头开始与斡烈讨论起行军序列来。
经过斡烈与梅亚迪丝商定,追击时两个师团并排前进,各管一边。行军队列散的极开,部队以百人队为单位呈扇形摆开,在大漠上拉网前进。汉拓威军的追击队列整个上午都没发现腾赫烈人,不过倒毙的战马随处可见,召来大批的兀鹫抢食尸体。
这一次,梅亚迪丝率领着银鬼面卫队与卡西乌斯的万骑队一起行动。
路上,看着那些争抢死尸的兀鹫,卡西乌斯兴奋地叫道:“哈哈,腾赫烈人已经开始杀马喝血了,等马杀光了,我看他们再吃什么。弟兄们,加快速度前进呀,立功就在眼前。别让那些秃头鸟衔光了腾赫烈人的尸体,抢了大伙儿的功劳呀!”
听到这话,银鬼面卫队的女孩们纷纷皱起了眉头。
卡西乌斯瞥着面色不豫的梅亚迪丝阴笑道:“怎么了,师团长大人,属下说得不对吗?说起来这全是拜凤翼老弟奇谋妙计之赐,咱们才得以如此顺利的歼灭敌人呀!”
看着那些被啄食的白森森的马骨,梅亚迪丝感到一阵反胃,她沉着俏脸没有回答卡西乌斯,拉下银鬼面面具遮住了脸颊。
卡西乌斯心头十分快意,转头对着张凤翼调侃地笑道:“老弟,我听说青黄岭阵地上就聚集了铺天盖地的秃头老鹰,当时我还不信,现在可真让愚兄开了眼。哈哈,几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老鹰聚在一起呀!看来老弟还真是与这种鸟儿有缘哪,它们总是伴随着老弟的胜利从天而降,简直就像是老弟你的吉祥物一样了。”
张凤翼神情漠然地笑道:“大人谬赞了,要说胜利也是我军全体官兵的胜利,属下何德何能,敢妄自居功。”
卡西乌斯仰天笑道:“贤弟太谦虚了,虽说胜利是全体官兵齐心奋战的结果,可贤弟的运筹帷幄之功也不可抹杀呀!呵呵,仔细想来,这些秃头鸟虽然丑陋,猎食的方法却十分聪明呢,你看它们明明可以从天而降直接与猎物搏杀,但这可人的小东西却并不冒这个险,它们能跟着猎物在沙漠里盘旋十多天,直到猎物被干渴折磨得全无反抗之力后才施施然地落下从容就食。这种手段倒与贤弟的风格十分相似呢!”说罢转头对周围属下道:“弟兄们,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呀?”
周围卡西乌斯的下属哄然发出助威的笑声,一个百夫长凑趣地喊道:“不如以后就称这位老弟‘兀鹫’算了,倒比什么凤呀鸟的更有爷们气概。”
卡西乌斯扬鞭指着那百夫长狂笑道:“对,对,这个主意妙!就这么说定了!”
“卡西乌斯,难道除了扯皮你就没有别的事情好干了吗?我命令你带着直属卫队向前突进。”梅亚迪丝冷冷地下达了命令。
卡西乌斯也不理会梅亚迪丝,斜眼睨视着张凤翼阴笑道:“怎么?开句玩笑就不高兴了?老弟的胸襟不会这么窄吧!”
张凤翼面无表情地回视着他,唇角傲岸地弯起,挥手指着天上成群的兀鹫笑道:“大人的玩笑果真风趣,不过属下提醒大人,这里可不是只有一只兀鹫呀,就算把属下比作兀鹫,那也只能算领头的那只吧!大人与众位兄弟都要算在这群抢食者之中吧!”
卡西乌斯闻言气得面颊扭曲,却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词,转脸对属下恨恨地喊道:“弟兄们,咱们走!”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打马向前。
卡西乌斯一伙走后,梅亚迪丝放慢了速度,一来不愿再与卡西乌斯一起,二来看形势前方也不太可能出现有效的抵抗了。这样周围就只剩下银鬼面卫队的姑娘们与张凤翼这个仆兵了,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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