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海腾澜
斡烈停住脚,向周围望去,草地上黑压压地坐满了麾下的官兵,战马悠闲地嚼着青草,有士兵正转头向这边张望。
他轻叹一声道:“走,咱们到高处站站。”阿瑟、迪恩与张凤翼跟在他身后向缓坡顶上走去。
这里距离浑水滩还有一百帕拉桑的路程,由于张凤翼的反覆告诫,斡烈对浑水滩充满了戒心,到了此地后,他命令部队停止前进,集结起来躲进避风的草洼里休息,派斐迪南率领他的斥候骑队前探至浑水滩侦查。
部队四周的高地都布置了哨兵,坡顶上的哨兵看到斡烈上来,站正行了个军礼,斡烈摆了摆手示意免礼。几个人站在坡顶四处望去,只见天地辽阔,四野茫茫,蒿草连天,随风起伏。
斡烈望着浑水滩方向,心绪烦乱地道:“这么久了,斐迪南怎么还不回来?”
阿瑟安慰道:“别急,大哥,即使出事也不可能一个逃回来报信的都没有,现在没人回来就说明没出状况。”
斡烈闭眼暗自想道:“斥候骑队最好没事,浑水滩最好没有敌军。”
这时,张凤翼手指着远方的地平线道:“大人,斥候回来了。”
“哪里?”斡烈三个人齐声问道。
顺着张凤翼手指方向,三个人张目眺望,极远方的蒿草间隐约出现了几个小点。
张凤翼道:“大人,回来的是一个完整的十人队,看样子斐迪南他们没有遇到敌军。”斡烈三个人同时暗自松了口气,几个小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果然是一支十人斥候小队,一骑三马,马上骑手衣着弓刀整齐,不像与敌军交过手的样子。斥候小队来到山坡下停住马,马上骑手们一齐翻身下马,不一会儿索普领着小队长来到了坡顶。
“师团长大人,我们千人队已占据了浑水滩渡口,那里没有发现腾赫烈军,斐迪南大人令我们回来报告,师团大军可以放心进入。”斥候队长行过军礼禀报道。
斡烈回头疑问地看了张凤翼一眼,张凤翼张嘴想要解释,斡烈马上摆手道:“凤翼,不必感到丢面子,推测这种事哪有次次皆准的道理,没有敌军不是更好吗?这说明参军司判断正确,北面的敌军确实是腾赫烈主力,也使主力全线出击一战功成的赢面大增。”
张凤翼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斡烈仿佛一下子卸去了千斤重担,心头一阵轻松,把手一挥向索普道:“传令全军整队开拔,向浑水滩进发。”说罢当前大步向坡下走去。
迪恩临走时拍着张凤翼的肩头笑道:“小子,别泄气,即使是手捧水晶球的女巫也有不灵光的时候,在我看来,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了。”
阿瑟与迪恩紧跟着斡烈一前一后下去了。
※※※※
休息充足的官兵们重新上马,部队全速前进,可能是知道了前途坦荡、平安无险的原因,人马都精神百倍。
部队走得极快,从过午出发离天黑还极早的时候,就碰到了斐迪南的迎接队伍。
“大人,放心前进吧,这一带我们斥候骑队已彻底搜索过,到处都布置了哨兵,现在属下的几个百人队已经过了扎不罕河向更远处探查了。”斐迪南在马鞍上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敬了个礼报告道。
“辛苦了,斐迪南!”斡烈满意地笑道:“走,你带路,咱们一起到扎不罕河边上看看。”
部队被安排原地警戒,斐迪南领着几位师团长官对周围地形巡视了一圈。
斡烈在河岸边带住战马,深吸了一口河边湿冷的空气,指着扎不罕河对众人笑道:“怪不得这里被称作‘滩’,还真是形容的贴切啊!斐迪南,这条河的上下游都是这样吗?”
“不是,大人。往上下游只要再走几帕拉桑,水面会变得又宽又深,战马是无法洇渡的,要想过河必须搭浮桥,只有这一截河面是这个样子。”斐迪南答道。
众人往水面看去,眼前的水流简直不能叫河,两边河滩绵延,河床宽达几帕拉桑,长满了沙棘、沙柳等灌木,都生得植株高大、异常茂盛。由于水流减缓,河道中间被淤积出一块块平缓的沙地,这些沙地上也郁郁葱葱地长满了一人多高的灌木丛。河水在这里才深及马膝,水流又浅又缓,像一道道小溪,梳子一般流过那些河道中间的沙地。整个河段一眼望去,更像是一片沼泽湿地,完全没有大河的感觉。
阿瑟指着河水道:“斐迪南,你有没有下河试过,河底淤泥深不深,战马可以过去吗?”
“还行,最深处仅及马腹,战马过河没问题。咱们的几个百人队就是从这里渡河到对面侦查的。”斐迪南道。
迪恩望着那些植株粗大的灌木丛道:“妈的,这里真不是个好地方,太凶险了,这些灌木丛里藏多少人都没问题。”
斡烈笑道:“呵呵,幸亏这里没有敌军的伏兵,不然还真是麻烦呢!”
最后,斡烈选了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地做了宿营地,营区一划分,各千人队竖栅栏起帐篷,挖灶煮饭,布置哨位,部队算是在浑水滩安置下来了。
第十集 第三章
晚上吃过饭,斡烈把所有千夫长一级的军官都召集到了大帐。
斡烈看看人都到齐了,轻咳一声道:“好了,咱们开会。”
帐内十多个人都停止交头接耳的私聊,齐齐看向斡烈。
斡烈先是对斐迪南道:“向参军司上报的信使派出去了吗?”斐迪南躬身答道:“信使已经连夜出发了。”
斡烈点点头以示满意,眼望帐内众人道:“咱们已经平安到达目的地了,不过参军司给咱们的命令是要扼守住这里,防止敌军从这里渡过扎不罕河。在西面的会战结束前咱们要一直守在这里,这里的地形白天大家都已看过了,今晚召大伙来就是商量一下怎样布防的事,有什么想法都提提吧!”
帐内静了片刻,千夫长冈瑟先开口了,“大人,我先说说,这里布防难度太大了,河滩两边的灌木丛藏个上万人马都没问题,附近也没有可以一览无余的制高点,布多少哨位都没用,有敌军来偷袭根本防不胜防。”
千夫长韦伦附和道:“是呀,灌木丛长得比人都高,敌军摸到身边也发现不了,太容易为敌所乘了,如果长期驻守,这里实在不是个好地方。”
斡烈问道:“你们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我们反正要在这里驻守的,你们说应该怎么办?”
这时张凤翼插话了,“大人,我看不如把宿营地设得离这里远一些,设到二十帕拉桑之外的高地上,每天派一个百人队来这里警戒执勤好了。这样既能远离险地,保证安全,一旦有敌情,大队人马也能迅速赶到。”
冈瑟一拍大腿赞道:“这个法子不错,我看可行!”
“嘿嘿!军令是要咱们堵住经过这里的腾赫烈人,你们倒好,先想的不是怎样挡住敌人,却是怎样逃起来方便。”勃雷双手抱肩,不屑地撇嘴道:“把军营设在二十帕拉桑之外,哈,凤翼,你倒真想得出来。”
韦伦反问道:“那你说怎么办?反正我是觉得周围这些灌木丛太容易藏人了,像这样漆黑的夜晚,敌军沿着灌木丛摸进来,谁能发觉?”
“那也不能光想着逃跑呀!”勃雷把眼睛一瞪不客气地说道:“咱们可以在河岸边就地筑垒,这里有水有泥,营区周围的灌木正好可以砍伐掉筑墙垒用。用不了几天我们就能筑起高高的土垒,外面再挖几道壕沟,插上灌木做的鹿角拒马,难道还怕一些溃兵来骚扰偷袭吗?”
斐迪南插话补充道:“嗯,如果要驻守较长时间的话,筑垒虽然费事点,却是最稳妥保险的。韦伦不是说没有观望敌情的制高点吗?咱们可以在营垒四角多筑几座箭楼,警戒问题不就解决了。”
迪恩捋着胡子道:“勃雷与斐迪南说的加在一起,基本上就比较完善了。这里取材方便,我们七千人齐动手,几日内筑起一座土城不成问题。”
张凤翼摇头道:“打垒筑城不是好方法,先不说土城没筑好之前敌军来袭怎么办,太依赖工事其实就是把咱们钉死在这里了。”
勃雷不高兴的反驳道:“什么叫‘钉死’在这里了,咱们原本就是步兵,守城正是咱们的拿手好戏,筑好土城后咱们凭城而守,看谁能把咱们怎么样?”
张凤翼道:“城池的好处是易于攻守,但这里太容易为敌所乘了,你可以砍掉城周围的灌木,可你能把河岸边所有的灌木都砍干净吗?可能某一天你一觉醒来,突然发现敌军将城围得像铁捅一般,把咱们困在自己苦心修筑的牢笼里。”
斐迪南插话道:“西边会战溃散的腾赫烈军有能力把咱们重重围困吗?”
勃雷也道:“围起来正好,还怕他们逃走呢!只要不跑,老子一个一个挨个收拾。就算敌军势大,西边的我军主力难道不追击敌军,难道不救援咱们。要知道,参军司给咱们的命令可是扼守住此地,不是一只脚踩在这里,另一只脚随时准备开溜。”
张凤翼道:“你们光想到西边,要是扎不罕河东边也有敌军呢?要是腾赫烈军不只一路,还有另一路偏师呢?”
迪恩笑着开口道:“凤翼,你又来了,敌军连浑水滩这么重要的渡口都不守,怎么可能在扎不罕河以东还另有部队嘛?这里既然没发现敌军,就已经证明了向主力侧后迂回之敌就是腾赫烈的奥古兹诸部主力。”
张凤翼有些赌气地道:“没发现敌军并不等于没有?这地方大家白天也都看了,铺天盖地的灌木丛,藏几个斥候小队成什么问题?也许敌军正是像我说的那样,在远离这里的地方宿营,只派斥候藏在灌木丛中蹲点警戒的。”
一听张凤翼这么说,斐迪南有点不高兴了,嘟着嘴道:“凤翼,我们千人队搜索的时候可是十分小心翼翼,如果有敌军,斥候是绝不会放过的。”
“好了,不要说了。”斡烈摆手止住争吵,帐里争执得隐隐已经有火药味儿了,他看着众人,大家静了下来,最后他把目光转向阿瑟问道:“迪恩肯定是赞同勃雷与斐迪南的意见了,你的看法呢?”
张凤翼目光迫切地望着阿瑟,满眼希冀之色。
阿瑟为难地看了看张凤翼,道:“凤翼,我与师团长一向重视你的意见。出发前咱们判定北面之敌是不是主力、敌军有没有另一路偏师,主要是看浑水滩是否有敌军驻守,现在咱们也到达这里了,这里一个腾赫烈人也没有。现在你仍认为敌军另有一支主力部队藏在扎不罕河以东,我不知道你的依据是什么?你能说给大家听听吗?”
张凤翼有些激动地道:“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我断定现在阔连海子北面之敌一定不是腾赫烈人的主力。敌军行动看似隐蔽,其实却欲盖弥彰,故意曝露给我军知晓。再有腾赫烈人一直沿着火里兀麻沙漠行进,大人也知道,腾赫烈人对沙漠是十分熟悉的,他们知道许多我们不知道的水源地,形势不利时他们随时可以避入沙漠。属下以为这正是当前阔连海子北面之敌沿着沙漠行军的目的,可如果是几十万的大部队,那沙漠里稀少的水源是绝不可能供给那么多人畜饮用的。一旦失了这重保障,他们也就没有必要非得沿着沙漠行军了。”
张凤翼说罢环视着帐内诸人,几个好友都不自然地躲开了他的目光。
最终斡烈摇头道:“凤翼,你这个说法还是牵强了,既然是迂回当然要走偏避不易发觉的地方,不走沙漠边缘还能走哪?”
张凤翼张口还要再说,斡烈摆摆手道:“不要说了,阔连海子之敌怎么迂回不关咱们的事,咱们师团只要把这里守好就行了。现在我决定,就按勃雷与斐迪南的法子办,咱们在河岸上起垒筑土城,为保险起见,清理周围五百步内荆棘灌木,挖三道土壕,每道壕之间再栽鹿角与拒马,这样即使再来数倍于我的敌军也能抵挡得住了。”
帐内诸人轰然响应。
张凤翼突然又道:“大人,请给我一支人马,让我继续向更远的地方延伸侦察。”
帐内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张凤翼,心道张凤翼这回是怎么了,师团长已经拍板的事儿怎么他还不死心?
帐内静了片刻,斡烈开口道:“好吧,就把斐迪南的斥候分队调给你指挥,我军外围的警戒任务就交给你了。”
※※※※
与此同时,扎不罕河东岸上游二百帕拉桑的一处谷地里,一架架白色的毡帐像天空的云朵般连结成片,云集辐辏的帐篷中间,腾赫烈诸部元首勒卡雷那座一百二十驾的金顶帐车份外辉煌高大,高高的牦尾在夜风中飘扬,宛如俯视着众生的神。
“元首,您猜得果然没错,汉拓威军终于来了。不过人数有些少,还不到一个万人队,全是骑兵,想必也是汉拓威军中的精锐。元首,咱们是不是趁其立足未稳,给他们来个迎头一击。”狄奥多里克用手比了个斩切的姿势道。
勒卡雷盘坐在毡毯上,身子倚着几案,严厉刻板的脸难得地破颜而笑,“狄奥多里克,别太急躁,咱们再等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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