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海腾澜
图帕克脸色一变,仿佛受了极大的污辱,手掌一拍胸膛愤然道:“公主殿下,瞧您说的,要是事关元首陛下,图帕克当然不敢以下犯上了。除此之外,公主殿下您随便点名吧,天底下没有我图帕克不敢惹的人。”
妮可马上破涕为笑,拍手赞道:“好!不愧为我‘腾格里斯第一弓’的手下,要的就是这股豪气。其实根本不要你去得罪什么人,只是咱们现在行军速度太慢了,我想今夜脱离队伍先走一步,到前方去找我的朋友鬼嵬头人莽古达扬,你愿不愿陪我走一趟?”
图帕克听罢脸色可是真的变了,青一阵黄一阵冷汗直淌,大脑袋摇得如拨浪鼓一般,“我的祖奶奶,您就体恤一下我们做下人的难处吧!如果不经元首同意私自陪您去了前线,元首非把我五马分尸不可。公主殿下,我代我阿爷、阿奶、阿爸、阿妈、两老婆、五个孩子求您了,您就安安分分别乱跑了,出了闪失可不是闹着玩的。您掉一根寒毛,我们百人队一百多颗脑袋都得陪着……”
妮可开始还能哭笑不得地看着图帕克撒泼耍赖地表演,最后终于败倒在这唠叨嘴的疲劳轰炸之下,无力地摆摆手道:“好了,别说了,为了你们百人队一百多颗脑袋,我哪也不去了。你快把鼻涕擦干净吧,一个大男人鼻涕甩得到处都是,恶心死了。”
※※※※
从早晨到中午,箭矢始终如蝗群笼罩在浑水滩十一师团筑就的土城上,虽然乌烈尔的乌拉尔部落联盟骑兵已经把十一师团的土城围得如铁捅一般,但是持续了整整一上午的攻势却收效甚微,仅仅填平了最外层的城壕,还有二道城壕阻挡,还没开始正式的攻城。
此时的乌烈尔也不禁有些后悔自已太轻敌了,没想到区区几千名汉拓威人作战竟是出乎意料的顽强。让乌烈尔感到失算的是自己为了提高行军速度,带来的全是作战的骑兵,连一个仆兵也没有,辎重、攻城器械全留在了中军。汉拓威人的土城虽然低矮简陋,但限于没有攻城器械,没有擅于土工的仆兵,己方几万人攻了一个上午竟毫无进展。
虽然元首的主力一到,到时要什么有什么,这样的土城根本不在话下。可自己这么多兵力,又早早地把牛皮吹下了,围攻了一天最终还要靠主力的帮助才能攻破城池,同僚们说起来这脸皮往哪儿放呀!
乌烈尔站在离城壕不远的河滩上,在传令官与亲兵的簇拥下,焦灼地观看着战局,己方那些放弃战马的骑兵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拖着一袋袋泥土填入城壕。
对面城墙上的官兵们泼水一般向外发射弩箭,而己方拖土的士兵用来掩护身体的却是骑兵用的只能护住上半身的三角尖盾,而不是步兵能遮住全身的长方形重木盾。虽然己方也有骑射手在不断向城上还击,可汉拓威人有城跺的保护,所受的伤亡要比没有任何工事掩护、完全暴露在敌军面前的己方士兵轻微多了。
“这样下去不行,为了一条壕沟,填进去的人太多了。”乌烈尔看着前方时不时惨呼着中箭倒下的士兵道:“让他们先停下来吧,咱们得另想法子才行。”
号角手吹动撤退号角,填壕队伍灰溜溜地撤下来了,一个个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沮丧。对面城墙上爆发出一片欢腾,汉拓威官兵跳着叫着,吹着口哨,摇动军旗,挥动武器,大声嘲笑腾赫烈军的胆怯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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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凤翼站在欢呼的人群中,面无表情地望着城跺外黑压压的敌军军阵。
勃雷从后面拍着他的肩头笑道:“看到了吧,腾赫烈人不过如此。别不痛快了,何必呢?那老头可是把你当儿子一样,实在没必要为一点小事闹僵了。你去向他认个错吧,只要你露个意思出来,他就会马上原谅你的。”
张凤翼拂开勃雷的手,没好气地道:“陪罪认错算什么?我是那种赌气的人吗?让我不甘心的是,咱们七千官兵将要毫无价值地葬送在这里。”
说到这儿,张凤翼挥手一指城外黑压压人头攒动的敌阵道:“腾赫烈人可是连萨瓦要塞都攻下来了,现在吃点亏不过是因为步兵与攻城器械还没赶到罢了,你不会以为能一直这样得意下去吧!”
勃雷不吭声了。
张凤翼转头凝视着他,唇角一绷道:“勃雷,死守下去的结局你是清楚的,对此你怎么想?准备毫无价值的死在这里吗?”
勃雷沉默片刻,犹疑地道:“如果能一直活着自然是好,不过身为帝国军人,只要形势需要,我会选择用献出生命捍卫荣誉的。”
张凤翼撇嘴轻哼了一声,“不怕死是好事,不过死在这里对整个战局毫无助益,参军司早已把咱们忽略不计了。”
这时,一个守城的士兵叫道:“千夫长大人,宫策大人在城墙下叫您。”
张凤翼走到另一面城墙往下看,只见宫策正在城下向他招手,他冲宫策点了点头,转头对勃雷道:“跟我来吧!”
“有什么事?我的千人队正在当值,我走了敌军上来了怎么办。”勃雷纳闷地问道。张凤翼没有解释,看了他一眼道:“几句话而已,马上就完,不会误事的。”
勃雷看了看张凤翼的脸色,终于没说什么,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城墙。
两人来到一间小帐,一撩帐帘,只见帐内已挤满了人,有斐迪南、庞克、冈瑟、韦伦四个千夫长,还有斡烈的侍卫队长索普、军法官恩里克、军需总管宫策,加上张凤翼与勃雷,中层军官几乎全齐了。
庞克、冈瑟、韦伦几个人一见张凤翼就埋怨,“凤翼,什么事把我们从城墙上叫下来,敌军万一攻上来,城墙上没人镇着岂不乱套了。”
张凤翼看着众人面无表情地道:“早攻晚攻都会攻下来的,早些晚些又有什么关系?”除了宫策,所有人都愣住了,大家怔怔地看着张凤翼。
张凤翼环视了一眼诸人,深吸一口气道:“好吧,现在十一师团已到了生死关头,土城内的七千官兵弟兄能否活下来就看咱们这些人的意愿了。我决定趁敌军主力部队未到达之际谏请斡烈师团长下令突围,你们谁愿助我一臂之力?”
没有人说话,帐内弥漫着一种屠宰场的气味,让人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半晌,索普小声问道:“凤翼,要是斡烈大人不听咱们劝谏怎么办?”
恩里克吓得胖脸全是冷汗,怔怔地看着张凤翼道:“凤翼,你到底想干什么?斡烈大人平时待你可是不薄。”
韦伦也附和道:“是呀,凤翼,你还是再好好想想,就算我们全都支持你,上头还有参军司呢,这事闹到最后可如何收场啊!”
“所有的责任都由我来承担!”张凤翼提高声调压住众人纷乱的发言,“诸位,这不是哗变,这只是牺牲少数人的名誉与性命保住整个师团免于覆灭罢了。只要部队撤退到安全的地方,我就将兵权重新交给斡烈大人。如果参军司将来追究擅自撤出之罪,全部后果都由我一力承担,师团长、万夫长,包括你们,都是身不由己被裹胁的。总之,如果需要一头替罪羊,那就由我来担当吧!”
七八个人面面相觑,都不敢随便表态。
庞克干咽了一口唾沫为难地道:“凤翼,我和你关系最好,你干什么我都支持你,不过这种事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干的好。上午的防守还是很顺利的,腾赫烈人虽多,却没占到什么便宜,也许我们还能撑到腾赫烈军撤退也说不定……”
庞克话还没说完,张凤翼就挥手制止他,沉着脸肃然道:“我再说一遍,大家千万不要心存侥幸,腾赫烈人是绝不会撤退的,我们留在这里只会是死路一条。城外的腾赫烈军只不过是一股先头部队,绝不是真正的腾赫烈军主力。这一点从他们没有辎重、没有畜群、没有仆兵就能看得出来。我敢断定,最迟到今天夜间,真正的腾赫烈军主力就会到达。大家可以想像一下,先头部队就能达到五六万骑之众,后面的主力会是什么规模?”
冈瑟吃力地插话道:“可参军司的命令——”
“参军司策划的全线出击已经彻底失败了。”张凤翼面无表情地道:“事情是明摆着的,这里的敌军才是真正的腾赫烈军主力,阔连海子北面的敌军不过是虚张声势的诱兵罢了。既然是诱兵,一定会对我军的动作时刻防备,一定早已准备好了跳出合围的办法。相反我军主力此时已经全面展开,这里的腾赫烈军主力会全力出击,从侧后对我军团主力各个击破。不出所料的话,要不是西蒙的四军团,要不就是中路的一军团与五十六军团,总有一路逃不脱惨败的命运。”
这时斐迪南开口了,“凤翼,如果是这样,我们在此阻滞敌军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用处的,起码能给主力军团争取到几天时间改变布署。”
“我们留在这里只是白白送死而已,根本阻滞不了敌军几天时间。”张凤翼斩钉截铁地道:“咱们将会面对的是至少在二十万以上的敌军,只要撞城车、楼车、抛石车在城前一摆,我们这座土城会像纸糊的一样容易破碎,破城只需片刻功夫而已。”
张凤翼说罢,众人都没再发言,帐里又陷入了难堪的沉默。
半晌,勃雷问道:“凤翼,这事你给迪恩大人透风了没有?”
张凤翼道:“这件事我并不打算瞒着迪恩与阿瑟两位大人,我有信心他们两位会站在我们一边。”
听到这里,庞克终于先开口了,“好吧,凤翼,如果你非要这么做的话,那算我一个好了,反正第一千人队也都是你的老下属。”
勃雷第二个答应道:“如果有两位万夫长大人默许,我也愿意加入。”
斐迪南也道:“我也赞同,有两位万夫长大人顶着,咱们的罪责要轻许多,凤翼你将来也容易脱身。”
宫策拈髯笑道:“我是文职,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凤翼是为咱们师团全体弟兄出头担责任,当然要无条件支持了。”
赞成的人话一出口,立刻形成了同盟,五双眼睛默默地看着剩下的四人。
冈瑟先受不了了,一咬牙道:“凤翼,你是知道我的,什么时候都是以兄弟你马首是瞻,既然你说这事儿可干,那我们千人队就跟从到底。”
听冈瑟这么说,韦伦也马上道:“左右是个死,豁出去了!能给弟兄们找条活路,我们几个人的荣辱性命算得了什么!”
只剩下恩里克与索普了,恩里克最终也抗不住了,擦着汗尴尬地笑道:“呵呵,大家都知道的,说起来我在师团算号人物,可其实手下只有三四十个小兵,实力连个百夫长也不如,这种大事把我叫来实在是高抬我了,我也就是跟在大家屁股后头走的料儿,只要是大家决定的事,我没有不赞成的。”
帐里的气氛轻松多了,就剩下索普窝在一角躲着,闪避众人的目光。
宫策笑咪咪地问道:“大家都说话了,只有索普大人还没发言呢,看来也是赞同凤翼的主张喽?”
索普一张脸咧成了苦瓜,苦笑道:“凤翼,你们就别逼我了,我和你们不同,如果我站在你们这边,以后哪有脸再见斡烈大人呐!”
宫策森然一笑,正待开口再逼,张凤翼把手一摆制止宫策,对索普微笑道:“索普老兄,你的身份是很难办,这件事你就别参与了,动手的时候让你和斡烈大人待在一起,这样也便于就近保护师团长,你看怎样?”
索普眼睛一亮,立刻连打拱带作揖地道:“这样好!就这样办吧!凤翼,太谢谢你了,太谢谢你了。”
张凤翼话锋一转又道:“不过索普老兄,万一事情有变,我就派宫策带人接掌你的卫队,你要暗中向手下弟兄们交代明白,一定要服从指挥,如果闹出同室操戈的惨事,以后就不好说了。”
索普忙不迭地点头答应,“放心吧,我一定向手下弟兄们说清楚,侍卫队肯定毫无保留地服从指挥,都是自己人,又是为大家谋活路,说什么也不能对自己弟兄动手呀!”
正说着,阿尔文突然慌慌张张地钻进帐内道:“快!快!腾赫烈人又攻上来了。”
几个守城的千夫长脸色都是一变,二话不说夺步跑出帐去。
张凤翼叹了口气对剩下的几人道:“我也要上城了,等撑过了这阵再说吧!”
第十集 第七章
张凤翼登上城墙时,头顶上已是弓矢乱飞了,城墙边沿着跺口站满了手端弩机的士兵,勃雷大声喊着口令,一波波弩箭从城墙上倾射出去。
可这一回如蝗的箭雨完全失灵了,腾赫烈人用荆条编成一个个桌面大的方框,上面蒙上三四条用水浸湿的毡毯,三四个士兵抬着一面这样的“毡盾”,斜立在城壕边上,只需五六块,就能把一队填壕兵掩护得严严实实。
浸透河水的羊毛毡又湿又重又柔韧,弩箭射在上面发出“扑扑”的沉响,却根本无法穿透。张凤翼手扶跺口,看到远处壕边一排“毡盾”被射得如刺猬一般,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镞,而在“毡盾”掩护的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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