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海腾澜
视野一空,嘶喊声都被抛在脑后,再没有了密集的敌军,再没了扭曲闪动的脸孔,眼前是一片久违了的空地。
“大人,我们冲出来了!”身后有士兵惊喜地叫道。
大批的汉拓威骑兵从敌军的缺口中策马冲出,左右欢呼声响成一片。
“大家接应后面的弟兄。”迪恩口中喊着,转马又在外围迎往敌骑砍杀起来。
听到命令,已经突出的官兵纷纷返身攻击缺口两侧的敌军,缺口越扩越大,越来越多的汉拓威骑兵冲出包围圈。
“前锋冲出去了!大家向外闯啊!”没突围出去的士兵都看到了希望,更加不要命地拼杀。
喊声传到后面勃雷的队伍,勃雷用狼牙棒砸倒了一名敌骑,冲着左右的属下高声鼓劲道:“大家都听到了吗?杀死眼前的敌兵,咱们就能活着出去。谁敢挡路,就捅他妈的。”
左右长矛兵们听到喊声,声势一下子高涨了许多,一个个血红着眼睛,挺着染血的长矛嘶吼着与敌军对刺……
看到自己的封锁被穿透了,两翼的腾赫烈军迅速包抄已突围的迪恩部众,迪恩也率众边打边撤,而后面的勃雷部众还没有完全冲出包围。双方都是骑兵,行动都极迅速,形势越打越乱,突围战打成了混战,汉拓威大部冲破阻截后,混战又变成了追逐战。
冲出敌军的包围,走在前面的迪恩部众压力大减。不过战士们也闲不下来,此时敌营的混乱渐趋平稳,不时有小股敌骑从两边冲上厮杀,敌营处处响起召唤部属集结的号角,远处亦传来大股马队夜间移动的声音。
“大人,听声音有大股敌军在向咱们前方移动,咱们不加速撤离的话,会再次遇到阻截的。”一个弩兵千人队的百夫长催马上来,忍不住进言道。
左右的亲兵都在马上转头眼睁睁地看着迪恩,都盼着他能点一下头。大家从腥风血雨中杀出来,谁不盼着尽快摆脱敌军,活着出去。
迪恩看了那名百夫长一眼,缓声道:“我们跑了,敌军在咱们后面一合围,长矛兵弟兄怎么办?我们与长矛兵千人队是共患难的手足兄弟,即使我们全部战死在这里,也不能丢下一个后面的弟兄。”
那名百夫长知道理亏,羞愧地退下去了。左右的亲兵都转回头默默地策马而行,没有一个人敢超过迪恩的马头,迪恩压制着部众缓缓前进,前后队抱成一团边打边撤。
“只要不再遇到超过两千人的阻截,大概就能活着冲出去了吧!”迪恩望着漆黑的夜色,心中感叹道。
※※※※
“咱们这是在哪里呀?走到谁的营区了?”乌烈尔坐在马鞍上睁着眼极力向周围张望,希望能辨清方向,可走到哪都是燃烧的营栅、倒塌的帐篷、惊走的马匹,到处都是一样的。
乌烈尔不禁皱眉埋怨道:“莽古达扬,你有把握吗?咱们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如果只是瞎跑一趟,最终根本没截到汉拓威人,那可就笑话了。”
“放心吧,我清楚汉拓威人的突围方向。”莽古达扬策马在前,把手一摆,头也不回地道:“咱们现在跟着兀骨塔他们掺合在一起,杀死再多汉拓威人,别人也会说咱们是沾了骁骑军的光,现在唯有和他们分开,各打各的,这样才能让兀骨塔他们没话说。”
乌烈尔仍然有些担心地道:“兀骨塔他们的实力可不是一般的强,如果汉拓威人被他们消灭光了,咱们就是绕到前面也没什么戏唱。”
“这种事绝不可能!让我莽古达扬吃亏的对头却栽在兀骨塔手里,这种事绝不可能。”莽古达扬回过头抗议地叫道:“大首领,你可千万别小看这群汉拓威人,他们既狡猾又死硬。不是我看不起兀骨塔,他们顶多能吞掉一半汉拓威人,绝对不可能把功劳全揽完了。”
乌烈尔叹了口气道:“好吧,这一回就听你的。咱们今天办砸的事太多了,不找回点脸面来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由于莽古达扬的提议,乌烈尔他们没有跟兀骨塔的骁骑军会合,而是绕到了兀骨塔的前边阻截汉拓威人。
“放心吧,大首领!这一趟咱们一定不会白跑的!”莽古达扬扭曲着脸庞,咬牙切齿地道:“那两个把我赶下马的汉拓威人,我不亲手宰了他们誓不为人。”
这时,夜风中传来大片马蹄的轰呜声与格斗的呐喊,莽古达扬听了片刻,脸上一喜道:“这是兀骨塔他们追击的汉拓威人!”
乌烈尔连忙勒住战马侧耳细听,稍加辨别后也是一喜,“是向咱们这边来的,莽古达扬,你果然没料错,咱们等到了汉拓威人。”
莽古达扬血液都燃烧起来了,鼻孔喷着热气道:“大首领快传令,赶紧叫弟兄将火熄了,咱们停住马在黑夜中等着,一会儿给这伙汉拓威人来个迎头痛击!”
乌烈尔也十分兴奋,挥手对身后的传令兵喊道:“耳朵聋了?没听到吗?赶紧把火炬都灭了。”
口令从前往后的传下去,他们驻马的地方瞬间变成了漆黑一片。几千人持刀勒马隐身在黑夜中,静悄悄地等待汉拓威军的到来……
第十一集 第四章
“那是什么声音?”远远传来的厮杀声令斡烈勒住了战马,左右的庞克与冈瑟跟着勒住了战马。
三个人静听了良久,庞克突然喜道:“大人,那是咱们的后军,厮杀得正激烈呢!”冈瑟一催战马急切道:“大人,还等什么,咱们赶紧救援迪恩大人他们吧!”
斡烈咧嘴笑道:“看来咱们是来对了,赶得正是时候呢!”说罢一催战马,加速当先向前奔出。
后面的士兵紧跟着策骑鱼贯追上……
※※※※
迪恩策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在他们的两侧,一些零散的腾赫烈士兵不敢上前阻截,就在黑暗中拉弓向路过的汉拓威骑兵射击,弓弩兵千人队的士兵也在马鞍上举着弩机向两侧的暗箭还击,双方的箭矢你来我往,再加上不时窜出的小股敌骑的阻截,他们就这样一边作战,一边向外突围。
虽然两侧的亲兵举着盾牌保护,还是不断有冷箭流矢从迪恩的身侧飞过。迪恩目视着前方策骑而行,面对眼前耳侧飞过的羽箭,眼睛眨也不眨。他的镇定感染了左右的官兵们,看到万夫长大人手拎战斧从容端坐马上的样子,士兵们好像有了主心骨,内心的恐惧与紧张不翼而飞,大家也学着万夫长大人的样子从容面对敌军的进攻。
此时烟雾已有些淡了,夜色还是漆黑一片,行军的队伍后面马头紧跟着前面马尾,战马一匹接一匹鱼贯而行,打头的迪恩藉着敌营中燃烧营栅与毡帐的光亮摸索前进,耳朵时刻辨别着远近传来的声音。一有马蹄声接近,所有前队的士兵立刻全部戒备,前排的士兵举起护盾与军刀,后面的弩手端着上弦的弩机对准前骑,稍一接近立即发射,一路上打发了数不清的小股零散敌骑。
“大人,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这话有点道理,照这个样子,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撵上中军了!”身边的亲兵喜孜孜地道。
“急什么,咱们离中军还早呢!师团长他们可能已经冲出敌军营区了。”迪恩抿嘴故作平淡地道,他说是这样说,语气中却掩饰不住放松的心情。
“大——”那亲兵口中才吐出一个字,只听胸腹间“扑扑”轻响,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暗夜中袭来的羽箭打得他身子连颤,顷刻间胸腹插满了箭杆。他嘴角咧了咧,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身子一仰栽倒在马下。
与此同时,夜色中传出大面积“嗤嗤”的破风声,密集的羽箭像急雨般袭来,走在前面的汉拓威士兵被射得人仰马翻,成片地从马上跌下。一部分士兵举着盾牌掩护,也有士兵忙不迭地转马头回退,后队的士兵正在拥上,前后挤在一起,部队骚乱起来。
迪恩反应极快,刚听到破风声响,立即运斧拨打,只听斧面“叮当”作响,一连拨出两三枝羽箭。可是密集的箭雨却不是沉重的战斧能防得住的,几乎是一瞬间,迪恩仿佛被人猛推了两下,肩头、胸口立刻如烧灼一般,火辣辣的痛感传来。低头一看,两枝箭镞分别插在了肩头与胸口,鲜血染满了铠甲。
迪恩在马上连晃了几晃,强稳住平衡不让自己跌落下马,不顾伤口的疼痛,挥舞着战斧高声喊道:“孩子们,向前冲啊!杀呀!只有向前冲才有出路……冲啊,杀呀!孩子们,不要怕,后退只有死路一条,只有向前冲才有活路!杀呀……”
慌乱的士兵听到万夫长命令立刻镇定下来,中箭的士兵还在倒下,后退的官兵却停止了逃避,转马向前冲杀。
箭雨射了几轮就停止了,前方呼哨声四起,伴随滚雷般的马蹄声,无数的骑兵幽灵般从暗夜中策骑闪出,疾速冲入了汉拓威军的骑队,双方的骑兵充分混合起来,战马嘶鸣,杀声震天,弯刀在火光下闪映着暗红色的寒光,“锵锵”的刀剑相格声响起一片。
挥斧呐喊的迪恩成了最显眼的目标,举着弯刀的敌骑纷纷向他冲过来,迪恩抡起战斧,高声怒吼,一连砍倒四五名接近的敌骑。剩下的敌骑再不敢冒进,策骑把他围拢起来,在攻击范围之外绕着圈子盘旋,伺机乘虚偷袭。
迪恩冷笑连连,策骑前冲,举斧作势欲劈,前方的敌骑慌忙举盾掩护。迪恩战斧却在中途突然变势,前劈变为回身横扫,一斧正剁在背后偷袭敌骑的腰间,砍得那名敌兵腹破肠流,腰脊折断,连叫声都没发出就横死马下。迪恩又反覆出手,声东击西,忽左突右,接连砍倒三四名敌骑。围聚的敌骑被杀得彻底胆怯了,远远地带着马转圈,不敢再轻易上前试探。
迪恩立马横斧,撇嘴冲周围的敌兵冷笑道:“嘿嘿!都上来呀!怎么?害怕了?不敢玩了吗?”
“哈哈,老鬼,咱们又见面了,原来你也有落单的时候呀!”
一阵奚落的笑声传来,迪恩转马看去,只见一群百多人的腾赫烈骑兵拥着一名首领策马向这边冲来,为首那名腾赫烈首领正是被自己和勃雷联手赶下马逃窜的那个黑熊般粗壮的大个子。
迪恩一带马缰,眯眼斜瞥着莽古达扬,不屑地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手下败将来了,怎么?你终于找到马骑了吗?”说罢仰面大笑,笑得满脸钢针般的胡子直颤。
莽古达扬连连点头,拎着弯刀笑道:“呵呵,好,很好,老头你嘴巴的功夫比你的战斧强多了。你不是喊着没人陪你玩吗?我来陪你,你放心吧!我可不会像汉拓威人那样,斗不过了就请人帮忙群殴。”
迪恩唇角一咧失笑道:“哦?不让人帮忙,那你岂不是死定了?”
莽古达扬长刀竖起,催动战马向他冲来,嘴上笑道:“就凭你?一个连中两箭血都快流光了的糟老头?哈哈,别耍嘴皮了!受死吧!”
迪恩也向前催动战马,两马交错的刹那,斧柄斜担,“当”的一声,将弯刀磕出。两人转马回身再次相向,缠战在一起……
※※※※
前队的厮杀声响成一片,后队的勃雷心急如焚,虽然还不知前面敌军人数有多少,不过听声音也知道战斗十分激烈。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现在该何去何从?后面的追兵将近万人,他们这一千多人是无论如何也抗不过的,只有向前才有出路。前军都是弓弩兵,肉搏战相对薄弱,再加上迪恩万夫长年事已高,万一有个闪失,前军就失去了指挥,但前军却绝不能乱,后军乱了不过损失些人马,前军一乱士气就散了。
想到此,他顾不上防备后面的追兵了,分配了三个百人队断后,带着几百名长矛兵开始前冲。
“让开、让开!让勃雷大人到前面去!”左右的亲兵齐声高喊。
混战中的双方士兵纷纷让开道路,十一师团的战士固然是甘心服从,腾赫烈骑兵面对成排的枪刺也不敢轻樱其锋,急忙催马走避。少数不开眼的敌骑还没冲近,就被几杆长矛同时刺中,栽落马下。
勃雷手持狼牙棒一路拼杀,越往前冲,前方的敌骑越多,眼前晃动的全是面容扭曲举刀呐喊的腾赫烈骑兵,十一师团的队伍全被敌骑分开了,几个人一股、十几人一股的聚在黑压压的敌军骑兵群中苦苦支撑。
勃雷的队伍如利刃般插入敌群,几百杆长矛一路捅过,砸冰破壁一般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受到突袭的腾赫烈骑兵被杀得措手不及,如捅了蜂窝般骚乱起来,被分隔围困的汉拓威士兵死里逃生,纷纷策骑加入勃雷的队伍……
勃雷焦急地在敌群中找了好久,就是不见迪恩的影子。突然远处传来齐齐的哄笑声,勃雷循声望去,只见几百名腾赫烈骑兵策骑虚虚地围拢成一个大圈,圈中那个被自己与迪恩击败逃走的腾赫烈首领正来回的策马冲杀,中间的迪恩坐在马鞍上已摇摇欲坠,浑身上下血流如注,也不知被割了多少道伤口。
那个身上生满黑毛的大汉得意地打着呼哨,拎刀跃马来回疾驰,每次从迪恩马侧掠过时,总能灵巧地避开迪恩战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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