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海腾澜
平心而论,冈萨雷斯的身手是有两下子的,出刀凌厉迅猛,身法轻捷灵动,丝毫没有“大块头”的呆滞。眼前但见刀光霍霍,杀气腾腾,但对张凤翼却始终慢了半拍,刀锋总是就差一点,没能碰到。
别说豪伊,所有人都看呆了,这些四军团各部的亲兵们,都没见过张凤翼出手,大家直愣愣地盯着刀光满眼的场内,鸦雀无声,生怕惊动了大帐里的上司,搅了好戏。
圈内的两人也都暗自叫苦,张凤翼本想造点声势,惊动西蒙的,没想到“观众们”这么给面子,一声不吭地呆看,这下想不让冈萨雷斯丢面子也不行了。冈萨雷斯更是难过,当着这么多人,他已经连劈带扫几十刀了,连人家的衣服都没沾上,今日要杀不出个“说法”,以后也没脸再混了。
冈萨雷斯心中着急,刀法变得大开大阖,反正张凤翼手中也没武器,所以他也不再顾及防守,索性摆出全攻的架式,刀刀同归于尽,招招与敌皆亡。这下刀光大盛,杀气更凛,围观的官兵人人看得脸上变色,都知道冈萨雷斯想收也收不住了,恐怕真的要出人命。
和围观的人不同,张凤翼却暗中叫好,冈萨雷斯动作越大,门户就越开,处处暴露破绽,正好给了他出手的机会。他瞅准冈萨雷斯长刀劈出手臂伸直的机会,刹那间揉身而进,整个身子贴身靠入,一手捋对方伸直的右臂,一手穿腋取左胁,腰部拧转发力,两臂旋转外投,所有围观官兵齐声惊呼,只见冈萨雷斯近两米高的块头从诸人头顶凌空飞过,扔麻袋一般被砸在十多步外的沙地上。
虽然沙地松软,但由于抛起太高,这下也把冈萨雷斯摔得骨头如散架一般,半天动弹不得,十多个亲兵拥上前扶起他。
冈萨雷斯一把甩开众人,血红着眼睛,指着张凤翼嘶声吼道:“并肩上,给我把他剁成肉泥!”
一阵“仓啷啷”的拔刀声,百多把佩刀拔了出来。冈萨雷斯的亲兵们还未拥上,张凤翼与豪伊身前突然横出几十名持刀的卫兵。
为首的索普厉声吼道:“都站住!谁敢乱动!冈萨雷斯挟私怨向同僚挑衅,已然违反军纪,必受严惩,从者与之同罪。”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在干什么?成何体统!”大帐口西蒙尖厉的声音传来。
在他身后,站着一堆师团长、万夫长,饶有兴致地看着外面拿刀的众人。所有人都把武器收了起来,大家躬身向军团长西蒙行礼,早有亲信附在西蒙耳边低声汇报了事情的经过。
既然知道这事错在自己的属下,就不能抓住细究了。
西蒙三角眼横了一下冈萨雷斯,转头看着张凤翼,皮笑肉不笑地道:“张凤翼,我以为你终于能多安份几天,看未我还是低估了你的活力啊!”
张凤翼装没看见西蒙身后的阿瑟,躬身道:“大人,卑职实在是有大事要向大人禀报。”
西蒙向周围挥挥手道:“行了,都散了吧!”
说罢,他嘲讽地瞥了一眼张凤翼,笑道:“你来的正好,大军已经离要塞不远了,我正有许多关于你们师团的事要说说呢,进来吧!”
西蒙头也不回地率先入帐,围观人群中的豪伊抢前几步想与西蒙见礼,却因西蒙没看见他而被晾在当场。
张凤翼暗中指了指豪伊,向阿瑟比了个“放心”的手势。阿瑟一笑,也跟着诸人进帐去了。
张凤翼走到豪伊身边,歉意地道:“大人,你别急,先在帐口候着,我一进去就马上向军团长大人引见你。”
豪伊心知自己刚才有些急躁了,忍着气笑道:“老弟,说哪去了,火光这么暗,人又这么多,西蒙大人没看见我是正常的。再说,这也怪不到你啊,你进去吧,我是客人,当然要在帐口候着了。”
张凤翼又抱歉几句,才转身进帐。
※※※※
帐内,各师团的首领们已经各自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大家都知道张凤翼这年轻人“兴风作浪”的本事,只要他一出场,今夜肯定要有好戏上演,本来没精神的也不打瞌睡了,一个个隐带笑意地瞅着走入帐中的张凤翼。
西蒙也很得意,现在大军一日日远离敌境,外患既无,看这“刺头”还仗恃什么要胁上司,这以前所受的种种肮脏气也该出出了。
西蒙两手扶案,仰着下巴,眯眼俯视着张凤翼,笑道:“张凤翼,你来的正好,我们刚才正在谈论你们师团军马过多的问题。别的师团弟兄还在用两条腿行军,你们师团却一个人骑两匹马,一匹坐人,一匹驮辎重,这也太不公平了,这些天来,各部的长官纷纷向我反应,说下面的弟兄们对你们师团这种跋扈作风很有意见。胜仗是大家一齐打下的,一切缴获要归公嘛!吃独食是最要不得的,凭什么只有你们骑马,其他弟兄们却要走路呢?我看你们是不是分出一部分战马来给别的师团分分,搞好关系对你们师团也是有好处的嘛!这件事,刚才我已经向阿瑟大人说清楚了,你们阿瑟大人十分认同我的看法,你既然来了,也表个态吧!”
张凤翼再施一礼道:“大人,这事不妨先放放,属下刚才说了,有重大紧急军情向军团长大人禀报。”
“哦?你们十一师团不是只负责领路吗,难道队伍前方发现了腾赫烈军?”西蒙沉下脸道。军团部的斥候也没闲着,他心里清楚,这周围三百帕拉桑之内根本没有大股腾赫烈军。
张凤翼俯首,不带一丝感情地禀报道:“大人,我们师团的斥候在我军西南四百帕拉桑之地,发现了由伊诺大人率领的十军团,他们正与腾赫烈的精锐骠骑军团作战,目前急需得到友军救援。”
帐内一下子安静下来,笑容从所有人的脸上抹去,这个帐内的人都清楚十军团的处境,只以为瞒着十一师团而已。
半晌,西蒙阴着脸嘿笑道:“你们十一师团不是负责打头阵的吗?你们以后只要侦察前方就好了。当先锋是要机动灵活一些的,战马的事我会与各师团的首脑们再沟通沟通,想必他们也能理解你们师团的苦衷……”
“大人!”张凤翼面无表情地打断西蒙道:“属下在向你禀报发现十军团被困的军情,十军团十万帝国军将士的生死安危,比我们师团那几匹马更重要些吧!”
“哼哼!”西蒙悠然笑道:“张凤翼,事关重大,我希望你想仔细了,我们军团好不容易脱离危境逃出来了,现在再转头杀回去,你可是要被弟兄们骂死的。我警告你要想清楚后果,我再问你一句,你的手下真的看清楚了吗?”
“哈!”张凤翼失笑一声道:“大人问的可有趣啊!在咱们西南四百帕拉桑驻扎着十万大军啊,又不是十只苍蝇,我的手下眼神再不好,也不至于分不清十万个活人与十只苍蝇的区别吧!”
“你!看来你是非要与所有四军团的将士作对不可了?”西蒙脸庞一下子罩上了一层青气。
张凤翼敛着眼皮,头也不抬地道:“大人这话说的有点莫名其妙,身为帝国军的一员,为国捐躯乃份所应当,为什么属下说要救援友军就是与所有弟兄作对了?”
“你!你!”西蒙气得呼呼直喘,说不上话来。
张凤翼翻眼看了看西蒙,口气漠然地道:“现在与十军团缠战的是腾赫烈军的精锐军团骠骑军,兵力与十军团相当,据推测,击溃了亲王殿下的腾赫烈军主力也正在赶来,若要出兵救援的话,还望大人早拿主意,如果去晚了,对上腾赫烈军主力就于我军不利了。”
西蒙一推桌子,霍地站起身来,大步走到张凤翼跟前,拧着眉死盯着他,狠声道:“你一个小小的千夫长,芝麻粒儿一样的小官,整个军团该如何行动,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话了?”
“整个军团该如何行动,自然是由军团长大人做主,属下不过把知道的情报禀报给大人罢了。”张凤翼扬起脸回视着西蒙,睁着眼睛道:“大人,现在包围十军团的腾赫烈军只是还不知道我们的存在罢了,如果骠骑军发现了我们,四百帕拉桑的距离想要追上来也是很容易的,严格来说我们并不安全。”
“好了,知道了!”西蒙不耐烦地一摆手道:“你下去候着吧,有事会叫你的。”
张凤翼躬身一礼,转身才退到帐口,却见豪伊脸色铁青地正要往里闯,赶紧挡住他。
豪伊左手紧按刀鞘,铁青着脸道:“老弟,你让开!我要当面质问他去!”
“大人,千万别冲动!”张凤翼摇摇手,低声劝道:“你也看见了,长官们都在场,你现在出场让西蒙大人如何下台?你是求援来的,我们军团长纵然有错,也只能私下里规劝,如果惹得他恼羞成怒,你的事也就难办了。”
“可是他根本没有出兵的意思!”豪伊强压着怒火道。
“那也最好等军议完了,私下再面谈为妥。”张凤翼苦笑劝道:“出兵救援是大事,关系着军团的存亡,你也要给我们军团长一些时间通盘考虑。”
“好吧,我就再听老弟你一回劝!”豪伊也确实担心逞了一时之忿,却坏了军团的大事,只好按捺下怒火,站在帐口处聆听。
按下两人在帐口窃窃私语不说,张凤翼的话倒是有一句打动了西蒙——“四百帕拉桑的距离想要追上来也是很容易的”。西蒙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骑兵想要追步兵,四百帕拉桑的确只要两三天的功夫,看来四军团还远未算得上安全啊!
“好了,下面咱们该谈谈怎样加快行军速度的问题了。”西蒙坐回桌案后面,俯视了一眼帐内诸将,打着官腔道:“现在各部实在是太散漫了,不要以为咱们已经安全了,敌军就在身后,随时可能追上来,部队却一天行走不到五十帕拉桑,这怎么行?……”
话题开始转向加快行军进度上,各师团长官纷纷表态,回去后会重新检查辎重负担,不要紧的辎重会放弃掉,让部队轻装行军,不拖军团的后腿……
帐里说得热烈,帐口的豪伊却再也忍不了,挺身就要进帐。
张凤翼赶紧抓住他的胳膊道:“大人,咱们刚才不是说好的吗?军议过后,私下里再与西蒙军团长商议救援的事。”
豪伊坚决地道:“老弟,你让开,他们已经在商议怎样加快逃跑了,哪里有想要救援我们军团的意思!到了这种地步,大家撕破脸也是顾不得了。”
张凤翼拦住他道:“好吧,大人,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我只是求你让我先去质问军团长大人,这样即便遭到训斥,也是我们四军团自家人的事儿,不会伤到贵我两军的交情。等我不行了,你再出面也不迟。”
豪伊眼神复杂地凝视着张凤翼,片刻后,轻叹一声道:“老弟,以前是我错怪你了,你是真心帮助我们十军团的好兄弟。”
张凤翼一笑,伸手抚在豪伊的手掌上,轻轻拍了拍,转身入帐。
帐内,西蒙正志得意满地说道:“诸位,若没什么问题的话,下去后就照此布置吧,明日开始急行军,各部队都不许掉链子。”
正说着,帐门口闪入张凤翼的身影,“大人,我们一齐跑了,那被围的十军团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一看又是张凤翼,西蒙彻底怒了,一拍桌子破口大骂起来,“他妈的!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还是生就的贱骨头、挨刀命?你小子也不睁眼看看周围是什么状况,近卫军一军团那么牛逼都被打得屁滚尿流,你再行还比得过一军团吗?现在咱们这几万人保不保得住还不一定呢,哪有闲功夫去管别人?妈的!十军团是死是活关我鸟事!告诉你,小兔崽子,再啰哩八嗦我就不等回要塞了,在这儿先收拾了你!”
张凤翼直视着西蒙的眼睛道:“属下这是在替大人着想,十军团知道了你就在他们身边路过却不出手救援,能善罢甘休吗?就算大人在战场上安然无恙,难道回到要塞,参军司会不为此事处罚大人吗?”
西蒙浑身直颤,气极地吼道:“好,好,你想知道本大人怎么躲过参军司质询是吧?告诉你吧,不是我们不想救十军团,实在是我们与十军团交臂而过,根本不知道十军团身处险境这回事儿,所以只能追悔不及了。至于你这个报凶信的乌鸦嘴,来人呐,把这个目无尊卑、扰乱军纪的家伙推出去绞死,挂在营门口示众!”
早有几名亲兵从帐外冲进来,伸手抓住张凤翼的胳膊。张凤翼也不客气,哪个敢近身,拎起脖子就摔,更多的亲兵扑上去扭打,场面立刻变得鸡毛鸭血。
西蒙直着脖子厉声嘶喊:“都他妈是废物!外面的人死哪去了,还不快滚进来帮忙?”
闹成一片时,只见一名身材高大、满身铠甲的大汉站在了西蒙身前,单臂横胸,躬身行礼道:“军团长大人,十军团使者豪伊向你见礼了。”
“豪伊!”西蒙一下子愣住了,怔怔地盯着他道:“锐锋纵队的师团长豪伊?”
不仅是他,满大帐的人全愣住了,连抓拿张凤翼的亲兵们也停手了。
豪伊面无表情地俯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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