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海腾澜
她心中明白哥哥的好意,可哥哥怎会知道,她迷上骑马完全是为了要与心中那人较劲儿,想让他惊诧一下,对她刮目相看的。如今两人天各一方,相见无期,睹物愈加伤情,从今后自己是不会再去骑马了。
斯图亚特平日最疼爱这个妹妹,看到她没精打彩的样子,正想再说点什么引妹妹开心,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外面的骑兵们也都勒住了马。
这时有随从轻扣车门,斯图亚特打开车门问道:“怎么回事?车队怎么停下来了。”
随从行礼道:“启禀大人,是魏幻大人让马队停下的,他说前面有刺客要对大人不利,要求骑兵围绕马车保护大人。他还特别转告大人,请大人和安薇尔小姐千万不要走出马车。”
斯图亚特狐疑地道:“这种地方会有刺客?什么刺客会跑这么远来行刺?遇到腾赫烈的斥候兵或是强盗倒有可能。”他向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只见周围是一片这一带少有的林地。高大的乔木与低矮的灌木高低不一错落相杂,枝杈纵横,郁郁葱葱,倒是个便于藏匿的好地方。
斯图亚特“嚓”地拔出腰间的长剑,走下车子。
那随从急道:“大人,请回到车中,小心中了暗算。”
斯图亚特面色一沉道:“嗯──你在命令我吗?”
那人赶忙单膝跪地行礼道:“小人不敢。”
斯图亚特拎着长剑威严地道:“照顾好小姐,不要让她走出车厢,我到前面看一看。”说罢一挥手,立即跑过来十多个持盾握剑的武士,一行人向马队前面走去。
马队前面路中央一个身着灰色长衫的人负手而立,几十名挎弓持刀的卫士散开来,在周围的灌木丛中像过筛子一样搜索着。
这时斯图亚特提剑领着一群卫兵走了过来,边走边向那灰衣人道:“魏先生,怎么停下不走了?”
那灰衣人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静寂的树林,头也不转地道:“公子快请回到车里去,这里有一股极重的杀气,附近一定藏有刺客要对公子不利。”
斯图亚特没有移步,却紧张地顺着他的目光在林木间巡视着,他相信魏幻绝不会无故示警。
这魏幻本是大陆上最神秘的刺客组织替天令的修罗使者,只因昔年父亲有大恩于他,才发誓报效父亲弗龙蒂努斯,魏幻本身就是刺客中的顶级高手,在弗龙蒂努斯鹰魂府诸卫中,也许他的武功不是最高明的,可他对危机感知的灵觉无人能及,十多年来作为父亲的贴身侍卫,他不知斩杀了多少想以命换命的复仇者与刺客。
周围的灌木丛已被搜了几遍,不要说是人,连只耗子也不可能藏过。一群卫士回到原地看着魏幻,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命令。魏幻不理睬众人,浑身警戒地巡视着四周。
突然,他指着一处高耸浓密的树冠发令道:“放箭!”
几十人纷纷张弓搭箭,“嗤嗤”的雕翎破空之声响起,箭如飞蝗,将那高高的树冠着实过了一遍筛子。几片枝叶飘落,树冠中根本没有人,众人停下手中的弓箭,心中不禁对魏幻的判断起了一丝疑惑。
茂密的树林静悄悄的,几十人屏息肃立地注视着魏幻。
魏幻向前走了几步,双目紧张地仰视着那高高的树冠,再次发令道:“放箭!”
诸人心中暗笑,若不把箭壶中的箭使尽,这头儿是不会罢休的。大家再次开弓放箭,箭雨不停歇地一遍遍滤过枝叶,残枝碎叶劈啪落下。
突然一个黑影从树冠中掠起,诸人一惊,还未反应过来,魏幻一声轻叱,左手彷佛抬手一招,袖中一道银光如厉电闪过,那团黑影哀鸣着在空中被切成两半,毛血四溅,纷纷散落,那道银光彷佛怪鸟般划着优美的弧线旋转着飞回到魏幻手中,原来是把弯如月牙的短刀。
这时跑到树下的卫兵提着被切成两半的毛团向这边喊道:“大人,是只猫头鹰。”
斯图亚特打圆场地抚掌赞道:“魏先生的灵犀镰真是神奇无比,此地就是藏有宵小之徒,一见之下恐怕也不敢再露头了。”
魏幻依旧面无表情地紧盯着那树冠,漠然地道:“我们虽无法发现刺客,不过他肯定就藏在上面,他武功极高,绝不惧我的灵犀镰,只是担心有我在不能一击而中罢了。”
斯图亚特再次抬头仰望着那高高的树冠,除了茂盛的枝叶外,实在看不出什么异状来。他看到魏幻如临大敌,像一只毛发竖立的猎豹一样紧张异常,感到有些可笑,“魏先生,既然那人不敢出来,我们索性不用理他,只管离开此地,看他又能怎样。”
魏幻道:“公子说的极是,公子率大家先行离开吧!属下就守在这里,有属下在,谅此人也不敢轻举妄动的。给我留一匹马,过一会儿我会赶上车队的。”
斯图亚特看魏幻脸色凝重,不好再说什么,道:“这样也好,先生小心些。”说完领着众人回到车队。
安薇尔看着回到车厢里的斯图亚特,眉头轻颦道:“外面出什么事了?”
斯图亚特笑道:“没什么,魏先生判断失误,一场虚惊罢了。”
车窗外马蹄声再次响起,车队缓缓开拔了。
※※※※
魏幻站在树下,紧盯着树冠,他两脚不丁不八的站着,两膝微屈下蹲,重心前三后七摆出能随时跃起的鹰捉式,两手呈扇形张开各握九把灵犀镰。骑兵们拱卫着斯图亚特那由十六匹马拉的华丽马车从路上经过,魏幻身形剧震,感到树冠上杀意陡盛,汹涌扑来,他警戒地脊背微弓,周身骨节劈啪作响,将功力提至十二成。他虽无法看到,却感受得到,那杀意中透出的周身相合高度协调的劲力,这是功力达到极致的表现,此人不出手便罢,出手必是令天地变色的雷霆一击。
马队渐行渐远,四周又恢复了平静,魏幻像石头一样纹丝不动,以鹰捉式与树冠对峙着。时间悄悄地流过,斯图亚特他们应该已经走很远了。魏幻却感到那股杀气非但未减,反而更见凛冽。难道此人刺杀不成,想将他斩杀于此地泄愤?
一想到此处,魏幻心头大震,树上这人功力绝对不可小觑,自己此时又孤立无援,拚将起来鹿死谁手实难预料,他的面色还是像生铁一般又冷又硬,毫无表情,不过脸上刀刻一般的皱纹彷佛深了许多,额际也隐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深吸一口气,凝神紧盯着树间,缓缓地试着向后轻移了一步,突感树间气机骤变,由静默窥伺一变而为跃跃欲试、锋芒尽展,那凌厉森寒的刀气呼之欲出。
魏幻立刻停下了脚步,握着灵犀镰的两手已经开始冒出冷汗,看来这人铁了心要把自己留在此地,自己如果严守门户,静下心来这样与他一直对峙下去,对方武功虽高也难奈他何,可只要自己身形一动,对手必然会捕捉到哪怕极细微的破绽展开攻势。虽说此人未见得当真就能把他留下,可自己也实在心存忌惮,不愿冒然相试。
一个时辰过去了,四周静得可以听到落针,连鸟雀也被这里令人窒息的气氛所感染,不敢靠近觅食。魏幻紧守门户不敢稍动,惧意却正在心中一丝丝升起,他在盼着对方忍耐不住首先展开攻势,那样自己可以或战或走,伺机而动。可没想到对方心态竟非常沉稳,没有一丝急躁,耐心地等待着他露出破绽。
多年的刺客生涯告诉他,这种耐心本身就是功力的体现,这种对手是最难缠、最棘手、最可怕的,这种后发制人的对手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占先机,必中要害。相反,如果自己不露破绽,他会一直等下去,直到忍受不了盲目出手为止。看来今日要想从这里脱身,一定得想点法子才行。
“朋友。”魏幻满身戒备,突然紧盯着树冠沉声道:“今日虽是魏某坏了阁下的大计,可却是阁下先动杀机,棋输一着,咱们各为其主,此事却怨不得魏某人。依在下猜想,阁下一定是隐迹于军中,又与我家老相爷有些过节的人。阁下今日虽然事败,却行藏未露,除我之外,恐无人相信少主人曾经身临险境,魏某虽身份低下,却也不会做那无谓解释,去邀功求赏。如阁下定要生死相拚,且不说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我若有闪失,我家公子必然返回追究此事,恐怕到时阁下再难隐瞒身份,须得另觅他处藏身了。今日之战,是利是弊,有无必要,还望阁下细细思量。”
说完,他目不交睫地注视着那高树,提聚着功力对峙着。
半晌,四野万籁俱寂,魏幻开始试探着缓缓后退,感到树间的气机并未发生变化,还是不敢大意,万分警惕地保持鹰捉式面对着大树倒退挪动到百步之外,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坐上斯图亚特给他留下的战马,向着远处的大树抱拳道:“好朋友,咱们山长水远,后会有期。”说完一带马缰,纵马疾驰而去。
直到跑出了一帕拉桑远,马背上的魏幻才彻底放松下来,经过刚才长时间提聚功力、全神贯注的对峙,此时猛一放松,周身已近虚脱,定下神来,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是汗透重衣。
魏幻已经走了很久,林野间还是静悄悄的,突然树冠间一枝长长的被人弯曲卷起的枝杈像弹弓般弹起,一个黑影像带着一抹厉电般的寒光弹丸一样弹跃而出,划空而过,“锵”的一声巨响,路边一块齐腰高的巨石被那跃出之人挥刀凌空下击斩为两半,他落地后疯虎般两手握刀对着巨石狂劈乱斩,将那盘石块块砍成拳头大小,那柄狭长的斩马刀虽有刀气相护,也被砍的斑斑驳驳,最后终于不堪重荷,“铮”的一声断为两截。
那人掷刀入地,双眼凝望着帝都的方向怅恨地道:“老贼,总有一天我会来找你的。”
第二集 第八章
北进的大军行进了四天,十一师团此时已经深入杀王滩,天苍苍、野茫茫,周围一望无际全是没膝的茂草,张凤翼端坐在马背上,看着部队长蛇般蜿蜒伸向远方,一列列高挑的枪尖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寒光。
旁边与张凤翼并辔而行的宫策道:“凤翼,这是我来到袤远军区后,汉拓威大军第一次深入腾赫烈这么远,以前这里只有小股斥候部队到过。不谈这次出征胜负与否,只这股锐气就值得一赞了。”
张凤翼轻笑道:“宫先生,我们可是为了打胜仗才跑这么远的。”
宫策道:“在青黄岭咱们一定可以占到便宜,我所虑的是腾赫烈主力真的到来后,大部队能否顺利合围,这一点可不是咱们所能左右的,毕竟咱们身处最前锋,大军不能及时来援,第一个倒霉的将是咱们十一师团。”
张凤翼眯着眼笑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些事轮不到咱们管。我们只负责将敌军引出,拿两万步兵与几十万骑兵相拚岂不是笑话,无论怎样,我们是不会与敌军硬碰的。”
宫策道:“这个想法你我两人都是一致的,不过据我观察,斡烈将军恐怕不会同意。若他为了要给大部队争取时间,执意与敌军硬撼,我们该怎么办呢?”
张凤翼皱眉道:“这倒是个难题,斡烈师团长绝对会这样做的。”
正说着,前方队伍发生骚乱,几十名官兵争吵着向这边走过来。张凤翼与宫策赶紧策马迎上,原来是在前方负责打头的勃雷与庞克,两人互不相让,争得脸红脖子粗,只差没打起来。
“怎么回事,看你们的样子,还像个军人吗?”张凤翼肃容道。
庞克气呼呼道:“凤翼,你来评评这个理,连老百姓都要杀,我从没见过这么残忍的人,这和腾赫烈军有什么区别?”
勃雷在一旁杀气腾腾地道:“他们不是老百姓,他们是腾赫烈人,是腾赫烈人都该死。”
庞克大声回道:“他虽然是腾赫烈人,却只是放牧的平民,凭什么就该死?”
勃雷咬牙狠声道:“你看他们今天是平民,明天骑上马提起刀就是骑兵,你之所以心软经不起两声哀求,是因为你队中的兄弟牺牲得少!等你像我这样经历过成批的兄弟战死的场面后,就不会再心软了。”
庞克额头上青筋直迸,张口要再反驳,却被张凤翼止住道:“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再吵了。是不是遇上了腾赫烈牧人?抓住了几个,有逃跑的吗?”
庞克呼呼喘着粗气道:“老的少的一共十三口人,还有二百多只羊,没有逃跑的,是费迪南德的骑兵抓回来的。要我们把人和羊一起送回来,谁知这勃雷一见之下就要把人杀了,只把羊送回来。”说着不满地瞪了勃雷一眼。
宫策知道张凤翼与庞克的关系,这里面兄弟的情谊大过了上下级,有些话是绝不能以命令的口气去说的,他斜看了张凤翼一眼,张凤翼也正转头看着他,一对视间,两人已达成了默契。
宫策开口道:“庞克兄弟,依你说,我们该如何处置才合适呢?”
庞克理直气壮地道:“当然应该把人放了。”
勃雷在一旁嗤笑道:“为什么不连羊也一起放了?”
庞克怒道:“你──”
宫策沉声道:“勃雷,你不要插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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