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海腾澜
几个人又寒暄几句,大家围着矮几盘坐下来,有亲兵为梅亚迪丝端上茶水。
斡烈感慨地道:“蕾师团长,说实在的,我们几个万没料到你会只带了百馀人前来,真是太危险了,在这种地方我们两万人的队伍也只敢藏在沙漠里。本来嘛,接应我部的任务其实该由我们四军团的某个师团担任的。”
梅亚迪丝含笑道:“师团长大人,我是受托斯卡纳大人命令来支持你们的,大家都是为了抗击腾赫烈军,这是军令,你实不必相谢的。”
阿瑟接道:“话是这么说,同是在后接应,有的队伍能拖半个月路程,前面都战死光了,也不见救援部队的人影。蕾大人竟脱离本部急行军与我们会合,安危同享,甘苦共尝,这份义气可是命令中所无的。”
斡烈拊掌道:“二弟说的正是我的心里话,总之这个交情我们十一师团记下了,蕾大人以后不单是同僚,还是咱们的患难之交。”
梅亚迪丝扬手阻止道:“我们师团只不过在尽力执行军令而已,理该如此的。我看咱们还是不要谈过去的事了,当务之急是商议一下下一步棋如何走法,我猜诸位大人早有对策了吧!”
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意见立刻得到统一,还是阿瑟笑着开口道:“蕾大人,我们不明白,你才说咱们都是执行军令而已,这里的情形你这两天也都充分了解了,我们已把杀王滩与阔连海子搜索一遍,没有发现大股敌军。只在这里遭遇了四万腾赫烈骑兵,已被我们师团全歼,现在战区参军司的命令已经完成,我部阵亡了八千弟兄,战力大损,急待休整,我们师团当然是回师报捷即可。至于对策嘛,自然是听参军司的命令了。”
梅亚迪丝默然,帐内几个人知道她有话要说,都不说话望着她等待她发言。
梅亚迪丝沉默良久,方才用商量的口吻道:“贵师团歼灭两倍于我的敌军,固然大胜,可损失的确不小,部队确实需要休整,不过此一战也暴露了我军意图,或战或走,敌军一定已做出妥善布置,捕鱼海子面积广大,此时我主力进剿捕鱼海子一定会陷入被动,而几十万大军已进入草原太深,脱离要塞群太远,补给困难,拖久必资敌以可乘之机。”
说到这里,她浅笑着看着大家,目光中流露出恳切的央求之意。帐内几个人都被看得心跳骤然加速,在那明媚的容光下有种不堪一击的惭愧。
斡烈开口想要说话,被张凤翼使眼色止住。梅亚迪丝等待有人问她下面的意见,好乘机拿话扣住他们,等了好久几个人都不说话,只是含笑的看着她。梅亚迪丝仪态万方的浅笑着回视着诸人,只若有若无嗔怪地瞥了张凤翼一眼,张凤翼故作不知地端起茶杯低头喝茶。
没办法,梅亚迪丝只有自己摊牌道:“所以为今之计,只有随机应变,改变对策。我到这里后才知道青黄岭是捕鱼海子方向北上的唯一通路,占领了这里就等于卡住了腾赫烈军北归的脖子,使他们与后方完全断了联系,捕鱼海子方向的敌军如果知道此地有我军驻扎,一定会派兵来夺回此地,我的意思是我们两个师团不妨死守此地,吸引敌军,并传信给托斯卡纳元帅,建议以青黄岭为核心摆开队伍,组织起合围圈,一定会有更大战果的。”
说罢她希冀地看着诸人,希望得到大家的响应。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默然不语,不发表意见。
梅亚迪丝热切地道:“既然此地是腾赫烈势所必争的要地,敌军一定还会再来的,我们只要死守此地,就能以逸待劳,使敌军来一股歼灭一股。”
斡烈皱眉沉吟道:“蕾大人,不是我们不赞同你这个主张,实是我们师团这一仗打得太吃力,战死八千将士,还有数千名伤兵,受伤的战士得不到休整也会使军心士气大颓的。敌军如果再来,一定不只四万骑兵,凭我们现在的力量实难抵挡。”
梅亚迪丝插话道:“斡烈大人,我们白鸥师团二万多骑兵后天即可赶到。贵部已经尽了力,下一战的主角自然应是我们白鸥师团,贵部只要从旁协助一下即可。”
阿瑟缓缓地沉声道:“蕾大人,恕我冒犯直言,你的师团固然是精锐部队,不过来的敌人可能数倍于我,胜负实难预料呀!”
梅亚迪丝笃定地反问道:“贵师团不是刚刚才歼灭了两倍于我的敌军吗?”
斡烈接道:“那是不一样的,我们是乘敌人不备夜间偷袭,胜在敌人措手不及,这种机会不会再有了。”
迪恩也道:“此地无险可守,短时间也筑不了有防御力的营寨,要打只能是硬碰硬的野战,我们不会再有便宜可占的。”
梅亚迪丝急切地道:“我的意思不是要以咱们两个师团独撑大局,若战区参军司同意了这个计划。主力军团很快就会到达了,我们只要坚持几天而已。”
阿瑟不以为然地笑道:“能坚持多久得看敌我力量对比,蕾大人又怎知会来多少敌人?依我看若无像样的工事,野战是花不了多少时间的,起码撑不到主力军团到达。”
梅亚迪丝脸颊泛起红晕,斡烈看出了火药味,赶忙插话道:“凤翼,你还没说话呢?你对蕾大人的高见有何看法?”
大家都把目光转向张凤翼。
张凤翼端着茶杯一愣,彷佛完全没料到会点名要他表态,他有些腆腆地笑道:“两位大人说的都有理,大人们的决定我都没意见。”
迪恩气得一把拿住张凤翼的胳膊,道:“看你小子这滑头样子我就来气,叫你说话就是算你一票,你少和稀泥,要么是守在这儿打,要么是撤,你小子到底站哪边?”
阿瑟双手抱肩笑道:“我知道凤翼常常和我不谋而合,他的意见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张凤翼确实不愿当着梅亚迪丝的面说出心中的意见,他无奈地笑道:“如果非要我说,我觉得这个问题不是在座大人们的职位该想的事情。考虑这个问题的该是托斯卡纳元帅和军团长大人们,诸位大人服从上级命令就行了。”
梅亚迪丝紧盯着他逼问道:“换句话说,你的意思就是撤退?”
张凤翼笑道:“我的意思是不要自作主张,如果参军司命令师团进攻捕鱼海子,我也不会有异议的。”
“现在主力与我们还有八q九天路程,往返请示来回就得十多天,难道我们就把这个当藉口而贻误战机吗?”梅亚迪丝脆声道。
斡烈皱眉道:“凤翼,蕾大人说的有些道理,你说的是藉口,不能让人心服。”
张凤翼洒脱道:“属下所言并不是托词,腾赫烈军上次损失了四万人,如果再来一定不会少于四万,甚至会是四万的两倍,再少也不会少于六万,咱们实力不济是明摆着的事实。假使托斯卡纳元帅在此,必不会同意咱们死战的。”
梅亚迪丝涨红了俏脸,不知怎的听到张凤翼反对她,她就感到特别生气,对斡烈与阿瑟这些老将军她只能忍着不发作,对张凤翼就不同了,她瞪着凤目清脆地道:“凤翼千夫长,你说来说去只是在打自己的小算盘,就不肯站在整个战局的角度考虑问题。我的思路是以青黄岭为诱饵以逸待劳,让敌军逐次投入力量,把敌军主力‘钓’出捕鱼海子。也许开始咱们两个师团损失大些,可此举能使我军在战略上把握主动,就是咱们两个师团四万名将士都牺牲了,若换取了整个战役的胜利,我们的付出也是值得的。”
张凤翼眼睛看向斡烈与阿瑟,他们两人都向张凤翼抿嘴而笑,浑不在意梅亚迪丝尖锐的言词。
张凤翼知道斡烈所以要他发言,就是有些话他们不宜亲口说出来,借张凤翼的口来说最合适,这样到了必要时还有转圜的馀地。
看来今晚这个恶人不当是不行了,张凤翼打定主意,脸上淡漠地道:“如果咱们两个师团四万名将士都牺牲了,却还换不来战役的胜利那又怎么说?腾赫烈军可不像咱们这么死心眼儿,完全有可能将咱们歼灭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咱们死了也是白死。”
梅亚迪丝忍住气反问道:“凤翼大人,你就对自己的师团这么没有信心吗?”
张凤翼抱赧地笑道:“说起来惭愧,依我们部队的兵员素质,看准了突袭一下还有些胜算,要想在野战中硬碰硬,我倒真不敢乱打保票。”说完他装模作样的直摇头,一副难说的样子。
“就像岭那边的那些兀鹫,看起来像雄鹰,其实却不是,它们只敢吃死尸与腐肉,味道虽然比活物差多了,可毕竟保险又稳妥,我说的对吗?千夫长大人。”梅亚迪丝脊背挺得笔直,娇俏的下巴扬起,一双细长的凤目大睁,眸子中闪动着挑衅的怒意。
“蕾大人说得对极了,谢谢大人如此公允的评价,当兀鹫没什么不光采的,人得先活着才能谈得上逞英雄。”张凤翼面无表情地说道,脸上刀痕却扭曲起来。
“你、你……你是懦夫!胆小鬼!”梅亚迪丝紧握粉拳失控地冲他喊道,她突然感到很无助、很委屈,一股热浪充盈眼眶,泪水使视线模糊起来。
“凤翼,你怎么这样!”斡烈赶紧打圆场道:“蕾大人是上级,又远来是客,还不快向蕾大人赔礼谢罪!”
张凤翼两目精光灼灼,绷唇笑道:“属下据实回答蕾大人的问话,想不出有何冒犯之处?让属下谢罪可以,还望大人先指出属下罪在哪里?”
这时阿瑟嘴角隐约露出一丝笑意,被梅亚迪丝偶然间捕捉到了,她脑中猛的清醒过来,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泪水没有从眼眶出来,止住斡烈道:“算了,咱们本就是各抒己见,凤翼大人没有错处,倒是我有些失态了,还望诸位大人莫见笑。斡烈大人,诸位大人把意见摊出来,最终拍板定案还要靠你这个师团长,关于此事,请问大人到底做何定夺?”
“这个嘛──”斡烈一脸为难地道:“蕾大人也看到了,既然大家的看法还不一致,如此重大举措叫我个人冒然做出决断也太勉为其难了。我看不如这样,蕾大人给我们点时间容我们再想想,想好了再答覆大人如何?”
“好吧!就这样说吧!”梅亚迪丝也知道一味强求终不是办法。
话不投机半句多,到了这个地步梅亚迪丝也没心思再谈别的,藉口天晚起身告辞,四人送至帐外,会议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
梅亚迪丝从大帐中出来,珀兰蹦跳地迎上来道:“怎么这么快就开完会了,我还以为要等到半夜呢!”
梅亚迪丝紧绷着俏脸,气鼓鼓地道:“和这群言不由衷的老狐狸有什么好谈的,咱们这回根本就不该来这里。”
珀兰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吵架了?”
梅亚迪丝负气地点点头。
珀兰撇嘴不平地道:“等再见到那千夫长一定要好好数落数落他,看他跟的都是些什么差劲长官,忘恩负义!”
“再别提那个张凤翼,和我作对的就是他。”梅亚迪丝突然火大起来,恨恨地跺脚道:“这个人甭提有多坏了,他简直就像吃腐肉的兀鹫一样险恶。珀兰,听姐姐的,以后你千万别再和他打交道了,他是个只顾自己的自私自利的小人。”
珀兰诧异地瞪大眼睛,却不敢接她的话头,只谨慎地问道:“他也参加会议了吗?他不是只是千夫长吗?”
“我怎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那几个老头子都拿他当宝供着,”梅亚迪丝不耐烦地道:“我算看穿了,苏婷说的一点也没错,这个人一肚子坏水!”
第三集 第九章
此时中军帐内谈笑晏然,阿瑟竖指赞道:“都怨我没沉住气,要不是我笑了一下被那丫头看出来了,根本不需老大出马解释,单凤翼一个人就能把事情摆平了。”
迪恩慨叹道:“其实那丫头的想法也不错,未尝不能行得通的,我就感到有点于心不忍。”
阿瑟拈髯笑道:“办法是不错,怕的就是主意出了,却把咱们架在火上一撂不管了,她们是骑兵,说跑就跑。到时把咱们扔在这旷野上,哭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的,那可是自己掘坑自己埋了。”
张凤翼双手抱肩笑道:“不会这么过份吧?大人说的太可怕了,我看梅亚迪丝不像能做出那种事的人。”
“凭什么不会?梅亚迪丝可是第一军团的人。”迪恩嗤笑道:“孩子,你也许不知道,这些部队名义上是国家军队,其实却像各家养的狗一般,属于谁的谁照管,若没有主人就等于野狗,死活都没人理的。咱们就属于没人疼的那一种,所以得时刻想着留条后路。”
这种话头张凤翼知道不能乱问,只把疑问的目光投向斡烈。
斡烈皱眉迟疑地道:“都是些过去的旧恩怨,还提它做什么。”
阿瑟笑道:“我是没所谓了,就怕凤翼心中暗自乱想,以为咱们几个当头的惧战怕死呢!”
斡烈沉吟着点头道:“你说的也是,凤翼口虽不言,心中终会有想法。以青黄岭为钩,把腾赫烈军从捕鱼海子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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