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海腾澜
“双方拼杀的惨不忍睹,阵前堆积的全是战死兄弟的尸首,敌军的弩兵把死尸垒起来做掩护向我们射箭。可是敌军毕竟人数不占优势,最后终于撑不住了,开始后撤,加里泰大人高喊着催促大家向前冲,大家也都以为敌军要崩溃了,没想到……”
“没想到一支骑兵部队从我军的后侧杀到,那时正是战斗吃紧的时刻,黑夜里也看不清军衣,加里泰大人一看是骑兵,想当然地认为是增援上来的我方部队,就策马过去命令对方赶快加入战斗,敌骑首领促起突击,一枪将加里泰大人刺落下马。那个骑兵首领还把加里泰大人的尸身挑在矛尖上在两军之间炫耀。一下子形势陡然反转,汉拓威人的气焰高涨,开始前后夹击我军。”
“……加里泰大人的尸首被那个首领丢弃后,好多汉拓威步兵抢着要割大人的首级报功,我们几个拼死把大人的尸首夺了回来,好歹也要保住加里泰大人的遗体,呜呜呜……大汗,那时胜负只差一线,我们加里泰万骑队剩下的四个千人队已经全部在阵前了,怎么想那支骑兵也应该是大汗派来的援军呀!呜呜呜……”那说话的百夫长满脸涕泪滂沱,哽咽着说不下去。
“哼!你们是在责怪本大汗没有及时增派援军吗?”髡屠汗牛眼绽射出凶光,沉着脸斥道:“仗还没打完呢!嚎个什么丧!小心我治你们个扰乱军心之罪!”
几个百夫长被吓得一怔,止住哭声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髡屠汗看了眼地上的尸体,长叹一声,别过头摆摆手道:“闭紧你们的嘴巴,不准乱传加里泰阵亡的消息,抬着你们大人下去吧!”
几个人如蒙大赦,战战兢兢地包起加里泰的尸体退了下去。
一直站在身边不敢插话的阿撒兹勒赶紧上前一步禀报道:“大汗,还未渡河的哈勒克与斡鲁台部受到汉拓威人突袭,属下以为我军应该赶紧渡河回援。”
髡屠汗瞥了一眼对岸,漠然问道:“他们可有战报传过来,来袭的敌军有多少人?”阿撒兹勒低头恭声道:“这个——战况如何还未得到对岸禀报。”
“你可派传令兵过河探问了吗?”髡屠汗再问。
阿撒兹勒脸色尴尬地道:“不只派了一路,连派三路斥候渡河与斡鲁台他们联系,现在还没有回话,正是这样属下才——”
髡屠汗不以为然地打断他道:“他们那边有两万人马,若是需要增援的话一定会派信使过来的。我断定那边不过是敌军布下的疑兵,兵力不会超过二个千人队,要不了多久就能止住骚乱的。这边的战况你也看到了,连加里泰都阵亡了,真正的敌军主力在哪一边岂不是一目了然?”
阿撒兹勒不甘心地分辩道:“大汗明察,加里泰将军之死固然令人扼腕,不过大汗切莫对敌军的战斗力产生错觉,怎么说敌军只是以步兵为主,若地面干燥平整,属下不相信加里泰大人会轻易战死。大汗再想想看,这边的敌人虽然顽强,却很少主动出击,基本上只是利用地势死守而已。而河那边的敌军完全不占有地利之便,却敢主动向我军出击,岂不是很令人怀疑吗?”
髡屠汗思忖片刻,再次笑道:“你就是爱疑神疑鬼,还是再派传令兵过去问问吧,现在敌人已是强弩之末了,若我们渡河回援,这股汉拓威人马上就会撤退逃走的。那边有两万兵马,若他们应付不了的话,自然会派人求援的。”
“大汗,要是哈勒克他们已经危急到无法派出信使求援了呢?”阿撒兹勒急的两眼暴突,脸上青筋迸起。
髡屠汗面无表情,“如果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将哈勒克与斡鲁台他们击溃的话,那敌军一定极其强大,我们就应该明智地撤军才是,而不是徒劳地去救援了。”说罢咬牙恨恨地道:“阿撒兹勒,你什么都不要说了,这边已经损失快一万人了,若不把眼前这股汉拓威人斩尽杀绝我是哪里也不去的。你去把万夫长们都叫来,这回我要亲自组织进攻!”
※※※※
“哇!好厉害,又中了一个!你的箭法真不是盖的,这么远都能中,现在连我都有点佩服你了。”伊莲拍手兴奋地赞道,双手递过上好弦的弩弓。
张凤翼微眯着眼睛叹道:“唉——好伤心呐,百发百中的成绩才得了个‘有点佩服’的评语,不知要怎么样努力才能达到‘完全佩服’呢?简直都让我失去动力了。”说着仿佛没劲似地接过弩弓。
伊莲用力推了他一下,狡黠地笑道:“少乱盖了,才射了三十多枝,离百发百中还早呢!别抱怨,赶紧干活。这回挑哪个当靶子呢?得找个有份量的才行。”说着瞪圆眼睛向战场那边张望,突然站起身来用手指着叫道:“哎呀,快看,好多腾赫烈人在渡河,敌军要逃跑了。”
张凤翼顺着伊莲手指的方向看去,河面上漂满了渡河的敌兵,还有大批的敌军争先恐后地涌向河岸,在岸边混战的白鸥师团的战士正被越来越多的敌兵吞噬。
“渡河的都是溃散的逃兵,腾赫烈人马上就要撑不住了。”张凤翼凝视着河岸说道。“啊,这些逃兵一渡过去,对岸的敌军知道了这边的战况,岂不是会攻过来了吗?”伊莲担心地问道。
张凤翼撇嘴笑道:“嘿嘿,这时再攻过来恐怕有点晚了。有组织的部队才能凝聚起战斗力,一旦溃散,恐惧会像瘟疫一样传播,人人想着自危保命,人数再多也无济于事了吧!”
正说着,河岸边人头攒动争着下水渡河的敌军突然大乱,一支骑兵从下游沿着河岸溯游而上、掩杀过来,那支骑兵冲击迅疾无比,两千人的队伍中夹杂着很多骑射手,所行之处,人马未到,弩箭先行,箭矢雨点般射向敌群。无心恋战的敌军像蚁群般无序的乱窜躲避,偶有几个举刀还击的,一个照面即被斩落下马,转瞬淹没在滚滚铁蹄之中。慌不择路的敌兵互相践踏,为了尽快下水逃命,有的人甚至不分敌我,举刀乱砍夺路而逃。
一部分敌军被庆幸地挤入河中,赶紧向对岸洇渡,另一部分被重逼回混战的杀场……
伊莲一直凝视着那支骁勇的骑兵,突然她激动地跳起来指着冲在最前的一位将军说道:“快看,卡西乌斯万夫长,是卡西乌斯万夫长亲自率队!难怪敌人顶不住了。”
张凤翼顺势看去,只见那人一手持盾一手持宽刃剑,砍杀敌军就如斩瓜切菜一般,当者披靡。
伊莲兴奋的尖叫,转头眉飞色舞地道:“怎么样,卡西乌斯万夫长的武艺不在你之下吧!”
张凤翼不以为然地笑道:“拿我比什么,都是自己人,能多杀些敌人当然好了。”
伊莲一脸神秘地笑道:“对别的人是‘当然好’,对你仆兵大人则是大大的不好。你不知他追珀兰姐姐追得有多苦呀,这些天来也就是急行军顾不上,等战事一消停下来,哼!走着瞧吧!”说着两手攥拳兴奋地叹道:“唉——那两虎相争的场面,想想都叫人激动。”
张凤翼不愠不火地笑道:“想要讨好你们白鸥师团的人可真不容易,看来我刚才是白救你了。”
“诶——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伊莲瞪圆眼睛反驳道:“交情归交情,可事情总得一碗水端平不是?珀兰姐姐人长得美丽待人又好,我们当然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够资格配得上她的人——”
伊莲边说边侧头观察着张凤翼的表情,张凤翼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她所说的完全与他无关似的。
伊莲有些来气了,煽风点火地道:“在我们师团中暗恋珀兰姐姐的军官们凑得起一个百人队了,互相谁都不服气谁,可如果是卡西乌斯万夫长的话,大家就都没话说了。卡西乌斯万夫长是世袭的男爵,武艺好,家世好,人长的又帅,本来以他家族在朝中的势力,他是可以当上师团长的,可他为了追求珀兰姐姐,甘愿降级来白鸥师团当万夫长,可以说对珀兰姐姐一往情深!不像某人,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哼,女孩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追求到的,若是诚意不够,起码从我这儿就不答应!”说罢气呼呼的,一副受伤害的样子。
张凤翼不置可否地撇嘴一笑,没说什么。
伊莲沉不住气了,质问道:“喂,你倒是说话呀!”
张凤翼单手端平弩弓拿眼睛瞄了瞄笑道:“伊莲小姐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还要我说什么。”
伊莲听他说的这么无足轻重,心里颇不是味儿,不平地质问道:“那珀兰姐姐呢?你难道对她一点都不留恋吗?”
张凤翼龇牙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既然你们珀兰队长这么抢手,那挑谁不挑谁还不都是她说了算,其他人争也没用吧,不是把对手打倒在地就能解决的,你们珀兰队长又不是没头脑没感觉的人。”
“哎呀!听口气好像你已经稳操胜券了!”伊莲挥动粉拳不服气地大叫道:“我就不明白你哪点比卡西乌斯万夫长强,家世、爵位、官职就不用说了,论长相嘛,你脸上有道刀疤,论武艺嘛,得比过才知道,我就不明白你凭什么那么有信心?”
张凤翼摊手笑道:“这可是有冤无处诉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胜券在握这种话?要不这样好了,我退出好了,你向你们师团长进言放我回十一师团,我保证以后离你们白鸥师团远远的,绝不破坏你那个卡西乌斯万夫长的好事。”
伊莲气得拿脚跺地,在他背后重重地拍了一下道:“你再气我,若说退出就退出,那你把我珀兰姐姐当什么了。我算把你看透了,你表面上一团和气,像个烂好人,其实全是虚伪、做作、装腔作势,你骨子里根本是狂傲自大,目中无人,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张凤翼被她一拍,震动到弩机,弩矢“嗖”的一声没入夜空,飞得无影无踪,他放下弩机笑着叹道:“都是你打扰,害得我水准大失,这下可丢了百发百中的名头了。”
第五集 第三章
对于满河漂着的溃兵髡屠汗并非没有看见,只是当时已无心顾及了,河这边的战况使交战双方都杀红了眼,每一次冲锋都成功突破了汉拓威人的弩兵阵列,又毫无例外的被汉拓威人的矛阵推了回来,一次又一次的拉锯战使这场战斗彻底变成了“绞肉机”。
仗打到这一步,对活着的人来说个人的生死已不再重要,无数牺牲战友的亡灵在注视着每一个活着的人,鲜血使拼杀的意志坚凝如铁。长官一声令下,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地端着长枪嘶声吼叫着冲出……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惜命的念头,脑中所想的只是多杀一个赚一个,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是理所当然的宿命。
“大汗,河那边的形势很不妙呀,已经有溃散的士兵在渡河了,若不想办法制止的话,对这边官兵的军心士气也有影响呀!”阿撒兹勒实在忍不住了,再次担心地向髡屠汗进言。
髡屠汗看着阿撒兹勒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里一阵烦躁,虽然己方仍占有人数上的优势,他已开始直觉地感到这场战役的前景不会那么乐观了。
他拧着眉头,厌烦地一摆手,“斡鲁台、哈勒克那两个饭桶,看我腾出手来怎么治他们。你去点五千人马,先把这些河里的逃兵撵回去,让那些怕死鬼们死也死在战场上。这边汉拓威人已经撑不了多久,一旦击溃敌军我立刻全力回援。”
漂过河中心的腾赫烈溃兵们都长松了一口气,以为终于拣了性命回来。河这边有腾赫烈军的五个万骑队,无论怎么说保命的机会都会大一些吧!
可当他们从河水里冒出时,迎接他们的是一列列张弓搭箭的弓骑兵。几个百骑长在岸边大声的喊话,命令河中所有士兵调转马头,杀回河对岸,否则就以逃兵论处,射杀无赦。
开始水里泡着的官兵们还心存侥幸,想抱着法不责众的心理趁着人多冲上岸来。阿撒兹勒看到事态已无法控制,当即下令弓骑兵放箭。
一轮密密麻麻的羽箭劈头盖脸袭来,几十名冲在前面的逃兵瞬间被扎成了“刺猬”,尸体顺流漂下,血水染红了河面。后面的逃兵们惊骂着,慌不迭的躲避。
阿撒兹勒在马上举刀高喊,下令所率的五个千骑队依次渡河。弓骑兵们收起长弓,拔出弯刀,一排排下水了,前面大批慌不择路的逃兵们赶羊般向对岸退去。
※※※※
看着河两岸的对战形势,站在高坡上的张凤翼慨然叹道:“只差片刻,只差片刻!若是这几千人早顿饭功夫渡河增援,说不定就会是另一个结局了。如今虽然只晚了一小会儿,却怎样都无济于事了。”
伊莲正噘着嘴赌气,闻言不服气地说:“仗还没打完呢!下面还正在混战,凭什么就说无济于事了,我看这股敌兵破坏力就很大。”
张凤翼淡淡一笑,并不反驳,只是眼不转瞬地观察着战况。
等了好半晌儿,伊莲看他还不回答,转头恨恨地一跺脚道:“呸,装酷是吧,有本事以后就谁也不理谁!”
张凤翼转头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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