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海腾澜
饰省?br />
“苏婷大人,今早斥候可有消息?”人员齐集后,斡烈首先发问,每天必问的话题。苏婷负责这次伏击的斥候部署,她对着众人希冀的目光摇头道:“从昨夜至现在没有发现腾赫烈军的踪迹。”这一句几天来每天都被人问上十数遍,问得早不耐烦了。
迪恩捋着胡子问道:“算算日子,敌军两天前就该到了,苏婷大人,有没有可能是斥候分布的太散,与敌军错过了?”
众人又都把目光转向苏婷,这是大家都想说的一句话。
“绝不可能!你们不要瞎猜疑,”苏婷绷着俏脸气愤地道:“咱们周围方圆一百帕拉桑之内分布了一个千人队的斥候昼夜警戒,别说是几万人,就是一只鸟也不可能漏过。敌军没来是另有原因,绝不可能是我的斥候没发现!”苏婷最生气的就是别人对她能力的不信任了,所以对迪恩反驳的毫不留情。
一时间帐内气氛有些尴尬,停了片刻,卡西乌斯干咳一声笑道:“诸位,我说一个假设,有没有可能敌军是绕别的方向出沙漠了。”他说这话时拿眼看着张凤翼,显然是对张凤翼而问。
张凤翼缓缓开口道:“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我敢保证在二十天路程之内,此地只有黄草泊与饮马坑这两处水源,除此之外上天入地也难再找到一滴水。腾赫烈军只要向东追击超过两日,就会面临走不出沙漠的危险。在我看来,腾赫烈军不去饮马坑补充淡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卡西乌斯笑道:“老弟,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说的是腾赫烈军有可能从饮马坑出发,迂回绕过我们向草原逃窜。”
张凤翼唇角微扬,傲然笑道:“我们的斥候东西伸出了上百帕拉桑,想绕过我们就要再多忍三四天的干渴,大人也亲身尝过部队缺水的滋味,大人以为这四天的折磨是这么容易就能捱过的吗?”
卡西乌斯装作没听出话里的嘲讽之意,干笑两声掩饰过去了。
诸人又陷入了沉默,片刻,阿瑟笑了一声,开口道:“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说不定咱们把腾赫烈军给高估了也有可能。”
斡烈睁目问道:“哦?老三,你这‘高估了’是什么意思?快说来听听。”其他诸人也都把目光凝聚到他身上。
阿瑟笑道:“大家都猜测腾赫烈人会忍饥耐渴地拼命向南逃窜,怎么没想到也许腾赫烈人到了饮马坑就再也走不动了。”
迪恩急切道:“怎么会走不动了,饮马坑的水早让咱们破坏了,取不到水赖在那里又有何用?”
阿瑟道:“所以我说咱们高估了敌军,敌军极可能在到达饮马坑之前就断水几天了。敌军之所以不南来是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没有水,依他们现在的状态,是无论如何走不出沙漠的。”
正说着,一直沉默的梅亚迪丝突然纤掌一拍桌案脆声道:“我明白了,腾赫烈人在挖井!他们把宝押在了挖井取水上。”
苏婷惊喜地道:“真的,仔细一想真有可能是这样,咱们别等腾赫烈挖出水来,立即挥师北上肃清残敌吧!”
卡西乌斯抚掌笑道:“哈哈,难得难得,想不到一向智计百出的凤翼老弟也有漏算的时候。”
张凤翼哼声笑道:“卡西乌斯大人太高抬在下了,有诸位大人在此,凤翼只不过拾缺补漏罢了,能有一言说中,已属侥幸。挂一漏万之处,正是该当。”
第七集 第八章
翌日,饮马坑。
天空万里无云,蔚蓝色的纯净背景中,滞留着点点芝麻粒儿大小的黑点,那是袤远荒原上的特产——兀鹫,这些凶残的鸟类专食死去的动物尸体,一旦发现伤病的野兽、沙漠中迷失方向的旅人,它们就会多日盘旋在猎物头顶,择机而噬。
第一只兀鹫是昨日发现的,几个露宿在沙地上的士兵正在睡觉,被误以为是死尸的兀鹫从空中扑下啄伤,周围的官兵大怒,纷纷举弓射击,那只兀鹫被数箭齐中,毛血飘撒地坠地。然而,战士们的快意仅持续了半天,还不到晌午,天空中就陆陆续续又增添了一点一点的“黑芝麻粒儿”。仿佛会餐一般,这些兀鹫越聚越多,它们在弓箭射不到的高空盘旋不去,耐心等待着最终机会的到来……
事实上,兀鹫们的判断是准确的,虽然到达此地才只两天,但这过往的两天对于髡屠汗的两万大军是怎样的难熬呀!三天的断水,战马早已解不出尿来。对于液体的渴望,已使战士们不择手段。
开始的目标是在饮马坑内遗弃的脏水井,虽然大汗严令不准从中取水,但渴极难耐的士兵们哪里顾得上干净与否。几十个官兵乘夜深人静之时抢到脏水井边用绳子吊着头盔下去捞水上来,大家痛痛快快的饱饮一通。
不到一顿饭功夫,各人相继开始闹肚子,从此后几十个人再也没提起裤子,蹲在井边上气不接下气的拉了一夜。到第二天清晨被巡营官发现的时候,几十个大汉已是严重脱水,躺在地上离死不远了。髡屠汗闻知此事大怒,命令科斯塔把所有脏水井填实封死。
没有了脏水,没有了马尿,又咸又腥的马血成了战士们湿润喉咙的琼浆玉液。战马就是骑兵的双腿,在沙漠里没有了战马也就等于没有了生存的希望。骑兵混到了杀马的份儿上,任何长官的禁令都已不在话下了。这一点,千夫长和百夫长们也心里明白,对此都是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只要他们杀马之后能给长官们送一碗鲜血即可。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夜间进行,战友之间关系好的十骑小队里,大家抽签决定先杀了哪个人的战马。若是小队中有人平素与战友关系处得不好,那首先遭殃的肯定就是此人的战马。也有个别的小队不地道,偷宰别队的战马,这样做的后果往往是两个小队之间的生死火拼。
一夜过去,所有的痕迹都被黄沙掩盖,对于那些失踪的战友和马匹,大家彼此都心照不宣。反正这个时候万夫长和千夫长们也自顾不暇,绝无心思探察各队的具体人数。
杀马饮血的事情髡屠汗始终被蒙在鼓里,他这两日来一直在为迟迟挖不出水来心急上火。为了督促进度,他亲自带人一遍遍巡视各个开挖的井坑,但是挖掘的进度却一天比一天慢。
这也难怪,好多官兵已干渴的陷入昏迷,睡在帐篷动也动不了。眼前还有人能拎着铲子挖土已是极难得了,还如何计较挖多与挖少?看着官兵们吃力地拉动绳索向外提土筐,髡屠汗除了着急上火,别无他法。
其实髡屠汗不知,士兵们干得慢是有原因的。雅库特人在希瓦克河畔逐水草而居,对于挖井从来就不擅长。再加上地下都是沙层,质地极为松软,挖到一定深度鲜有不塌陷的。赫尔吉开始选择了三十个挖掘点同时作业,两天时间,有十一处井坑坍方,几十名士兵被压死在井下。看到这种后果,挖井的士兵们再不愿下井,大伙先是跪地乞求长官,后是集体抗命,无论赫尔吉的监工队用马鞭如何毒打,士兵们就是拒不下井。
无奈,髡屠汗派出自己的直属千骑队监刑,把四十多名不愿下井的士兵当众斩首。尸首不准掩埋,曝尸在工地上,以儆效尤。这四十多具尸体成了兀鹫们的头一道美食,大批的兀鹫从天空中盘旋而下,千头攒动、黑压压的盖满了停放尸体的沙地。你拖一段肠子,它叼一根骨头。争着抢着,叫着啄着,不消半刻就被撕抢一净,沙地上只留下一滩滩黑色的血迹。
下井早晚得死,不下井立刻就死。在军刀的逼迫下,几十个被点名指定的士兵被绳索放入井内。这回挖井的士兵们都总结出经验了,这样松软的沙基土质只要挖到一定深度十有八九要坍方。所以干得越卖力死得越快,要想死得慢点,只有装作有气无力的样子,尽量少挖,只要挖得不深,井壁就不容易坍方。大家只要表现得忙忙碌碌,哪个当官的会爬到井下测量井的深度?
第三天天刚亮,髡屠汗就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了,他不悦地喊进当值的亲卫骂道:“怎么回事,什么人如此大胆在营区喧闹。”
亲卫吞吞吐吐地道:“大汗,是天上那些死鸟落到地上了,弟兄们正在赶鸟呢!”
髡屠汗心知一定有事,嘴上也没再多说,只命侍寝的女人们侍候他穿衣。
髡屠汗的帅帐正扎在附近最高的一座山丘顶上,站在丘顶观望,周围营区的情况尽收眼底。他穿戴整齐后走出大帐向喧闹的方向观看,只见营地边上一些士兵正举着长矛大声地哄赶兀鹫,士兵们的长矛扫到之处这些凶鸟扇着翅膀“轰”的散开,等战士们一走过,又“嗡”的聚集回来,赶来赶去也赶不尽。
原来夜间为了夺马而死去的尸首被埋的太草率了,大部分尸体只在表面撒了层沙子就算完事。这些美食立刻被天空中嗅觉灵敏的兀鹫所发现,于是被杀掉的死马和草草掩埋的尸体纷纷被从黄沙中翻出。大批兀鹫降落到地面撕抢食物,士兵们赶也赶不走。
那在帐外值勤的卫兵心下惴惴地从背后看着髡屠汗,生怕大汗发怒殃及自身。更害怕大汗会向他询问杀马的事儿,到时说与不说都不得好报,不说立刻性命难保,说了实情就得面对战友们夜间的报复。
出乎那卫兵的意料,髡屠汗漠然地看了一会儿,就转身返回帐中。那卫兵以为髡屠汗没有看出端倪,暗自庆幸自己过了一关,其实他有所不知,髡屠汗虽明知这其中必有违规犯禁之事,也无心再管了。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只要不是炸营哗变,还是睁只眼闭只眼吧!
吃过早饭,髡屠汗带着卫队开始巡视各井口的挖掘情况。赫尔吉昼夜待在工地监工,夜间只在井坑旁小睡了片刻,看到髡屠汗到来忙迎上来见礼。
髡屠汗看着赫尔吉满眼红丝、形容憔悴的样子,随口安抚道:“赫尔吉,昨夜辛苦你了,工程可有进展吗?”
赫尔吉咧嘴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挖出水来,倒是又有三眼井坍方了。”
髡屠汗看着他欲哭无泪的样子也不禁一阵心酸,仰天感叹道:“难道这是天意吗?是上苍要亡我雅库特一族吗?”
赫尔吉唏嘘地对着髡屠汗躬身道:“大汗,属下有一个建议不知可行不可行?想说与大汗参详。”
髡屠汗注视着他笑道:“哦,你说。”
赫尔吉叹息道:“大汗,今天已是断水第四天了,四天没水喝,我看这些挖井的孩子也实在是干不动了,再逼下去也只是一死而已,于事无补。”
髡屠汗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面无表情地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赫尔吉陪笑道:“我的意思是现在咱们应当珍惜人力,与其遍地撒种,不若主攻一点。”看到髡屠汗满脸疑问,赫尔吉接着解释道:“大汗,依现在孩儿们的体力,顶多再干今天一天,明天绝不可能再有力气干活了。所以咱们实在无法各个井口全都兼顾,为今之计只有选准一个最有希望出水的井口,集中精力主攻,使其一天之内见分晓。”
髡屠汗面色缓和下来,点头道:“嗯,你的法子好是好,就不知你怎能断定哪个井口最有希望出水?”
赫尔吉道:“其实属下也无法断定,属下只是反覆比较了各坑口挖出的土样,选出了看起来湿度较大的一份,咱们就从这个井口下手挖下去,至于成功与否就全看上苍的护佑了。”
髡屠汗思忖片刻,终于点头道:“好吧,就依你,咱们就赌这最后一把。”
赫尔吉挑选了几十名精神较好的士兵,分编成组,轮流下井挖掘,他自己则趴在坑口监工。士兵们个个体内严重缺水,干活时再一出汗,一批士兵下井干不了多久就相继脱水昏迷,倒下的战士被抬上来一排排摆在长矛支起的布篷下,眼见只剩下等死的份儿了。
后面的战士看到这种情况,又开始反抗不愿下井。赫尔吉咬着牙命令亲卫队用弯刀威逼着下一批战士下井,不挖够一定的土方坚决不运上来。
到了中午的时候,髡屠汗来看看有没有结果,布篷里躺着的士兵已有几百名之多了,髡屠汗命人暗自召来了科斯塔。
大帐内,科斯塔单膝跪下给髡屠汗见礼,“大汗,您有事召唤属下。”
髡屠汗点头道:“不必多礼,起来吧!”说着向左右使了个眼色。
亲卫、侍姬都识趣地退出大帐,帐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科斯塔知道大汗必有要事吩咐,所以也不敢多话,弓着腰站在髡屠汗身边,小心翼翼地瞅着他。
髡屠汗沉吟片刻,叹息道:“科斯塔,给你透个信吧,打井取水的事很不乐观,可以说基本上已经无望了。”
对于打井的事科斯塔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结局,他“扑通”一声跪下来哭道:“大汗,此事全怪属下,全是属下该死,给大汗出此下策,不但累及大汗,还累及三军弟兄。”
髡屠汗满脸疲色地摆手道:“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当时认可这个策略的是我髡屠汗,怎么,难道现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